蘇綾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帶著鐵鏽的甜味.

    “喬治......你...”

    她很奇怪喬治的反應，地上躺著的都算是莫裏蒂先生的同僚。

    “他們走的很安詳.”喬治從胸前取下銀鷹幣，在胸前畫著十字，“amen.”

    禱告完畢。

    “你看，我都祈禱了.可見我有多傷心.”喬治惺惺作態，一副無辜無助的樣子，踏著堅實的步子，繼續前行.

    蘇綾連忙跟了上去。

    這個男人絕對有一副硬骨頭，在冰冷的外表下，是一腔熱血.

    “我們現在怎麽辦？”蘇綾給喬治出謀劃策，妄圖用她的知識儲備幫上一點忙.“這棟樓有四層，看結構肯定有地下室，沒看見排水渠，那麽就是蛀山開挖的地下水道，喬治，他們能變成老鼠嗎？會鑽糞坑逃走嗎？”

    喬治回過頭來，看蘇綾的眼神變了，像是找到了稀世珍寶.

    “你提醒了我.”

    他首先就往一樓的盥洗室去，在洗手台前，從大衣裏掏出了一個純銀十字架，放水洗了一遍又一遍，覺得還不夠用的樣子，幹脆將十字架扔在池子裏，打開水龍頭不停衝洗.

    “這下就好了.”

    喬治和蘇綾都聽見源自幽深水道之中的莫名呼聲，那是擅長變形術的妖魔沾染上聖潔之物傳來的慘叫.

    蘇綾麵對喬治讚許的目光，也不做過多解釋，就像是播音員經常問起蘇綾，問起她初見用電鋸鋸爆殺人狂腦袋時......

    【你以前到底是幹啥的？】

    鬼知道蘇綾以前是幹什麽的.

    大學象牙塔的乖寶寶？

    養殖專業高材生？

    用她自己的話來說.

    “業餘愛好而已啦.”

    蘇綾撇撇嘴，當做無事發生過.

    喬治摸著下巴，問道：“你現在覺得小斯坦利會躲在哪兒？”

    蘇綾知道喬治在試探自己，直言不諱道：“尖頂造型的頂層應該是閣樓，用來放雜物的儲物間，剩餘三層，大廳是會客用的，二層從外邊看，是侍女和傭人的房間，剛才咱們用聖水澆死的老鼠，可能就是這部分妖魔.而主人不可能會讓一群耗子住在自己頭頂，他現在要麽早就逃之夭夭，要麽還傻在三樓，等著你上門自投羅網，他作為一名boss，應該保持著boss應有的風度和逼格.”

    喬治聽得半懂不懂，不過對boss這個詞匯很敏感.

    “你說他算是我的老板？”

    【boss，老板、頭目的意思.】

    蘇綾差些忘了這個劇本的年代，一時跳戲，連忙解釋道：“不不不，你當我什麽都沒說過，等會上樓，到二樓我們可能會遭遇小規模抵抗，但是小斯坦利顯然會將王牌戰鬥力留在身邊.”

    喬治摘下帽子，給蘇綾戴上.

    “你是風帽了.”

    蘇綾還搞不懂什麽狀況呢，這就算轉職成功了？

    不不不不！

    這不是她想要的，要知道這個劇本看起來流程挺長的樣子，說不定有更好的選呢？

    “不是，誒大爺！我還沒說我想當您的學生呢！”

    喬治動身，沒去理會蘇綾，拔槍上樓.

    【他從來不會聽取女人的意見.】

    【賦予這個小姑娘風帽，也隻是因為他覺得......】

    【如果你是個獵人，應該算得上非常優秀的那一類.】

    【說起boss.】

    蘇綾剛想跟上去，踏上螺旋樓梯的第一步，她聽見喬治囑咐道.

    “給我一分鍾.”

    【風帽之中，其他獵人也是如此稱呼喬治.】

    【他們稱喬治-莫裏蒂為“boss”.】

    【這是風帽被英國皇室收編之前，獵人中最高的榮譽.】

    【小斯坦利已經將靈魂賣給了魔鬼，而你今天所見，正是這頭惡魔崽子對最強獵人做出的可笑挑釁.】

    蘇綾在一樓四處閑逛，也拿走了廁所裏那件寶貝，大十字架攥在手中，心裏掐著秒表，小心翼翼怕遇上什麽落單的小鬼。

    一分鍾整，二樓就像是開著煙火晚會，一通劈啪作響之後，槍聲漸停，這才跑上樓去.

    她踮著腳尖，從一具具屍體上踏過。走廊兩側的房門大開，不論是男女老少，膽敢反抗莫裏蒂之人，都沒剩下一具完整的屍體.

    “amen.”喬治在胸前畫著十字，往三樓去.

    蘇綾：“呃......”

    “你猶豫了？”喬治回過頭來，他知道蘇綾想問什麽，那個姑娘的眼神清澈如水，自然能分出清濁善惡.

    蘇綾語氣相當俏皮，盡量不去觸及這頭“老虎”的“胡須”.

    “我的意思是......你殺人之前都不用做考察的嗎？比如這些東西裏......你明白的，我是說如果，這些妖魔裏，有一位普通人的話......”

    喬治坦然道：“一眼就看出來了.”

    蘇綾：“有嗎？還有普通人活著？”

    喬治領著蘇綾來到一間房前.

    “小斯坦利的好朋友，我剛踢開門，他還在和魅魔尋歡作樂，我這個老人家不忍打擾他們，順手斃了.”

    “幹得漂亮.”蘇綾比出兩根大拇指.

    “況且.”喬治又用那副無辜無助的表情，帶著狡詐的語氣道，“我有好好祈禱的.”

    蘇綾無話可說，隻能用一副“那你很棒棒哦”的點讚手勢誇著喬治，不是很懂這舊社會老流氓的作風.

    “你要跟我過上三樓？”喬治從口袋裏掏出一枚枚子彈，塞進那口溫徹斯特霰彈槍.

    “不行嗎？我可不是拖油瓶.”蘇綾當著喬治的麵展示著自己不怎麽發達也不怎麽靠譜的二頭肌.

    “沒問題，跟緊我.”喬治的話語裏，給蘇綾的感覺就是莫名的強大，按照遊戲流程來講，這是在給玩家演示職業導師的技能.

    雖然說出來不太好聽，就像是導師對她的生存能力和胸圍都不太滿意一樣，但是也有種帶著拖油瓶一樣開無雙的自信.

    “小斯坦利原本算得上個乖孩子.真的.”

    兩人踏上旋轉樓梯，短短的幾十秒，喬治給蘇綾說著這個家族的曆史.

    “十九年前，我參加了愛德華的葬禮，也就是小斯坦利爺爺的葬禮。那可是英國首相呀，小斯坦利的兄長沒哭，像個身負錚錚鐵骨的男子漢一樣，接過了愛德華的世襲勳爵.”

    “而小斯坦利卻哭成了一隻花貓，他感情用事。是個多愁善感的家夥.膽小又靦腆，我記得他的模樣.”

    不一會，兩人走到了三樓過道轉角.

    蘇綾剛探頭想觀察一下過道裏的動靜。

    砰---

    飛來的子彈打落了帽子.

    喬治眼神微妙.

    “你要賠我.”

    蘇綾尷尬道：“很貴嗎？”

    喬治對著走道的掛畫銅邊框開了一槍，彈丸彈射跳躍，射進那槍手的眉心.

    “你願意當我的學生嗎？”喬治撿起帽子，重新給蘇綾戴上.

    “帽子這麽貴？”蘇綾言語中滿是討巧耍滑，“你沒有更好的人選了？”

    路上一個個房間內，這位老獵人都沒聞到惡魔的味道.

    唯獨最後的主臥，兩人在門前站定。

    喬治小聲道：“更好的人選就在裏麵，小斯坦利是將門之後，也是愛德華的孫子.他是個天生的騎馬好手，如此優秀的他，自然不會屈於人之下。可他也不願意當我的學生。現在看來，他更願意當我的獵物.”

    他一手貼著牆麵，仿佛在確認屋內的狀況.閉上雙眼沉思許久.

    從口袋裏拿出鋼筆，在牆上畫下一個又一個x記號.

    “幫我個忙，蘇綾.”

    喬治從槍手屍體上，取來兩把左輪槍，從成色造型上來，是柯爾特公司的產品.

    蘇綾接過沉甸甸的槍械，心想你們這群風帽的手臂還真是結實，畢竟是對惡魔武裝，口徑都是大到反人類.

    “跟我做.”

    喬治拿出雷明頓，介紹著手中槍械的曆史.

    “它叫靈犀，這是它的名字，是老師為我製的第一把槍，用了將近二十五年，沒有任何故障.”

    另一隻手拿著溫徹斯特霰彈槍.

    “這一把，是老師的配槍，叫龍騎兵.它就像是傳說中的巨龍，能噴吐出各種各樣的火焰。”

    蘇綾明白喬治的意思，溫徹斯特這類滑膛槍調教完備的話，甚至能當做狙擊槍用，是一把非常有趣的火器.若要細想，莫裏蒂的老師一定是個製槍巨匠.

    喬治將兩口槍械抵在牆麵的記號上.

    “留給你的記號有兩個。”

    蘇綾立馬明白了喬治的意思，“你能清清楚楚看見房內的情況？它們不會動嗎？都是靶子？”

    喬治：“剛才可能會，現在不會了.“

    【喬治殺上門來，小斯坦利嚇得喪膽，這是他聽見的最壞的消息。他如臨大敵，驅使著仆役死死盯著房門，一動也不動.】

    蘇綾跟著照做，雙手持槍握把，她可沒有同時使用兩把火器的自信.

    “我記得沒錯的話，你應該用另一把，‘鷹’與‘猿’，用刻著猴子尾巴的那把.聽那家夥說過......”喬治瞥了瞥地上的屍首，“鷹的故障很多，經常造成誤傷.“

    蘇綾領命，換了一把槍.

    喬治：“準備好了嗎？”

    蘇綾點頭。

    喬治小聲倒數計時.

    “三...”

    “二...”

    砰---

    砰----

    砰-----

    砰砰---

    砰----

    砰---

    牆上打出密密麻麻的彈孔，龍騎兵轟出了一個大坑，喬治依著掩體精準地點殺了小斯坦利身邊大半的護衛.

    而蘇綾照著那兩個記號打完槍裏的五枚子彈，兩條手臂震得發麻，d+級的筋力還是太弱了，根本就無法駕馭這種獵魔武裝.

    房間裏的小斯坦利已經嚇懵了，床邊是七零八落的屍體，他用被子捂著腦袋，大氣不敢喘一聲.害怕到極點.

    “別...別殺我！別殺我...喬治叔叔...別殺我...”

    “我對你很失望，斯坦利.”喬治從容不迫踱步而入，一舉一動透著英式紳士的瀟灑.

    收了槍，他像長輩關愛小輩一樣，慢慢為斯坦利拉下最後一塊“遮羞布”.

    被子慢慢拉下，小斯坦利長得很漂亮，至少蘇綾看來，他算個英俊的大男孩兒.隻是牙口不太好，滿嘴的獠牙正是他身為惡魔的象征.

    “你總是給我出難題，小斯坦利.”喬治摸著下巴，湊近了看。“在學校也是這樣，隔三差五拉幫結派鬥毆尋釁滋事”

    大男孩像是見到了天敵，滿臉涕淚，往床頭躲.

    “別！別別別！饒了我吧！----”

    “為什麽?”喬治眯著眼，“你都幹了些什麽混賬事？才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

    “有位大人，她給了我血！給了我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那杯葡萄酒裏有血，我不會喝的！”斯坦利歇斯底裏，在給自己脫罪.“喬治，你相信我，這不是我想要的.”

    喬治眼神一變：“你叫‘她’。“

    從英語的“她”，確定是個女人.

    “你叫她，大人？”

    小斯坦利睜大了雙眼，仿佛身體中流淌的血脈不允許他做出越矩之行，他惡狠狠地喊著：“那個賤人！！！”

    隨後他疼得滿地打滾，抓心撓肺痛苦難當，皮膚變得赤紅，仿佛體內的血液都開始沸騰.

    “我明白了，小朋友.”

    喬治將靈犀的槍口抵上斯坦利的額頭.

    “不要...不要...我是無辜的.”斯坦利苦苦哀求，“我隻是害怕...喬治叔叔，我隻是害怕...”

    “殺死二十一位風帽是因為害怕.”喬治的眼神能化水為冰.

    斯坦利握著喬治的手臂，語氣顫抖，“對對對...我真的很害怕.我不知道變成這樣之後，你們會如何看我.我不想上火刑架......”

    喬治：“想要殺了我，也是因為害怕？”

    斯坦利：“不不不......不是的......”

    喬治：“那我換個問法好了，你的兄長派我來索命，感覺如何？”

    斯坦利的表情變得猙獰無比！

    “那個狗雜種！遲早有一天我要親手刨開他的肚子！將他的五髒六腑啃得一幹二淨！拿回屬於我的一切......”

    喬治拉動撞錘，“答案很明顯了，小斯坦利，你痛飲了失譽之血，踏上一條邪路還不知悔改，你殺掉的人裏有我的學生，我學生的學生，他們可能因為我和愛德華關係還不錯，就錯把你當做好人.這是我身為老師的失職.”

    “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斯坦利還想解釋.

    “你失去了自己的位置，也不知道該扮演哪個角色，斯坦利，你不能算是人類，如果是以前，我們還會根據魔物的行為來判定是否格殺勿論，但是你......對此我很抱歉.”

    砰----

    喬治在胸前畫著十字，沒了風帽，血將他的臉染得通紅.

    “amen。”

    一套處刑流程下來，蘇綾差點就堅守不住心中“最初的夢想.”

    “臥槽......這麽帥的嗎？這一定是某種新的職業營銷詐騙，不行不行說好我要當法爺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