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時常有種感覺.星辰.”

    畢肖同星辰道著家裏長短，像是平時征求意見那般款款而談.

    “是什麽決定了我們生而為人？”

    就在蘇綾插不上半句話時，就在她重新睜開亡靈的雙眼，用書本的扉頁準備打量著世界時.

    她看見的，是畢肖眼睛裏，黑洞洞的槍口.

    星辰：“把它放下.”

    【終於，畢肖做出了決定】

    【在二零二零年的一月十三日.這個尋常的日子.他偷偷跑到了帝都，溜進了嚴密把守的天樞總部，以【鬥六-七殺】這顆南鬥第六星的軍人銘牌，混進了後勤總部，並且以魂威打開了天樞【天宮文獻庫】的大門.也將文獻庫收藏的無數特異事物其中一員，也就是你，解放了出來.】

    “你一直跟在我的身後，形影不離，就像是我的影子.我們是如此相似.可為什麽你卻沒有魂威呢？”畢肖百思不得其解.

    【他們麵對過許多堪稱“滅頂之災”的妖魔，可每次星辰都會恰到好處的找到它們的“弱點”，讓畢肖喚出雷神一擊斃命.】

    【好比星辰會告訴畢肖，傳說中記載，隻要吃下金華貓老師的指甲，就能免於她幻術的影響，金華貓也是如此，隻要食用它的肉，就能將它的詛咒解除.】

    這個看似身高不過五尺出頭的小豆丁，似乎知道所有“魂威”的弱點.

    【一次又一次，星辰隻會用凡人的方式，來告訴自己的同伴，就算是巨人阿喀琉斯，他也有“腳後跟“可射。】

    【可如今，畢肖的小心思在星辰麵前，卻如赤身裸體一覽無餘.星辰早早就跟在畢肖身後，仿佛對方的一舉一動都在星辰的意料之中.】

    “我說...放下.”星辰舉著槍，那是一支m1991，是天樞標配的大口徑手槍，因為它可能不止用來射擊人類，還可能用來射殺各類強壯的妖怪.

    “我們合作吧？星辰.它使我卓然不凡.”畢肖打開書頁，想讓書中的靈魂好好瞧一瞧自己的同伴.

    【如果你...你也能讓星辰獲得超凡的力量......】

    這一句話，發自畢肖的肺腑.

    “今天你跑到文獻庫來，天樞肯定不會放過你的.”星辰警告著畢肖：“你不知道這裏藏著什麽妖魔鬼怪，你給我出了個難題，老友.”

    星辰二十歲出頭的模樣，可身高蘇綾目測才不過一米六五.眼中卻總有種無法讓人忽視的精光.

    “他們會怎麽處置我？”畢肖輕笑，“像對罪犯一樣？”

    “對，可能會當做罪犯處理.”星辰語速極快，為老友推斷著各種可能性：“你會受到電刑、水刑，用來逼供，如果沒人指使你打開文獻庫，你又從哪裏搞到的密匙？”

    畢肖當著星辰的麵，一手按上文獻庫的安保大門，電子鎖扣應聲而開.

    星辰搖了搖頭，“玉皇大帝呀...我都差點忘了，雷電站在你那一邊.”

    畢肖微笑著，說道：“你們想藏東西，用電子時代的鎖可攔不住我.”

    星辰放下了槍，仿佛對自己老友的行為感到瘋狂.他既緊張又激動，來回檢查著任何旁捎末節.

    【隻為了給畢肖脫罪.】

    “給我看看孤本.”星辰拉著畢肖的胳膊，走出了兩人文獻庫大門。蘇綾能看見星辰左顧右盼的緊張模樣，一次次往向監控探頭.

    “監控我也能黑掉.星辰，我感覺我無所不能...”畢肖的精神狀態很不對勁.“隻要它...它...如果它能讓你的魂威覺醒，我們是不是......是不是能成為神？”

    “我看看...”星辰不想去聽畢肖的胡言亂語.他單單拿走蘇綾附身的《獵人560》，一邊對畢肖呢喃著.

    “你不是想問我，是什麽決定了我們生而為人嗎？”

    畢肖神色狂熱，仿佛在這個問題上誤入歧途，已經追尋了很久很久.

    星辰長舒出一口氣.

    蘇綾眼前，這個男人的頭發很亂，又瘦又矮，看起來太過普通.

    “一些元素和化合物構成了人類的身體......”

    星辰開始解答畢肖的疑惑，並且將“蘇綾”這殘本閱讀完畢.

    【從閱讀習慣上，你可能會覺得他是個馬虎大意的人.】

    “它們很普通，隨處可見.”

    星辰緊接著從大衣口袋裏，拿出來一卷a4十六開的紙張，並且掏出美工刀，將紙抵在膝蓋上，仿佛他的手臂和腿就是天然的工具，緊接著進行著裁剪.

    一共六十六頁，正是《獵人560》殘本所剩的頁數.

    “人體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由空氣、水、煤、白堊組成，還有其他四十多種微量元素.幾乎隻占體重的百分之一。如果去掉空氣和水，我們的價值，大概隻有三十五塊。人民幣算，三十五塊.”

    緊接著，星辰又拿出了幾支筆，有油墨，有碳花.

    蘇綾：“你不會...想......”

    【沒錯，他要現場臨摹出一本你所想的，“伊拉克級戰損”的《獵人560》。】

    星辰開始工作了.

    【他在魂威這方麵可謂毫無天賦，可在其他方麵，他得努力地，用一個“平凡人”的身份，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生存下去.】

    一本用墨水勾勒做舊，小刀輕拓皺褶劃痕，連油汙都栩栩如生的贗品，從他的手中誕生.

    “這不對，畢肖，雖然我信任你，我知道你不會拿這本書去幹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但是...這不對.”星辰一次又一次叮囑著老友.並將贗品放回了文獻庫的原位.

    “我們剛才說到‘人’了?”畢肖特地支開了話題.

    “對，我也回答你了.”星辰認真答道.

    “可是星辰，你卻沒說最重要的東西.”畢肖翻動著書冊，並且讀得如癡如醉：“最重要的...靈魂呢？”

    “我不相信那些.”星辰的答案讓畢肖失望.

    畢肖不死心:“可你又怎麽解釋魂威？”

    星辰：“我覺得魂威也可以用科學來理解.它也屬於一種自然現象，就像是每時每刻都在膨脹的宇宙，看不見並不代表它不存在，而魂威也是剛好落在我們五十億年的太陽係的...第一場‘雨’而已，你不知道它的樣子，可能隻是它還沒來.現在它來了.”

    “那我...”畢肖和星辰回到文獻庫，處理掉所有的腳印和指紋，“那我們就像你說的一樣，都是那些數以千萬計的原子...”

    星辰：“是億。”

    “對對對，是億...”畢肖也不在意星辰突如其來的打斷：“這些凡物組成了我們，你不覺得這種事情很偉大嗎？生命本身就是最偉大的事情，是奇觀，也是它讓你出現在我麵前.”

    蘇綾：“我都快酸掉牙了，總是讓人喂一嘴狗糧.”

    星辰聽不見蘇綾所說，他是個看不見魂威的麻瓜，但也不妨礙他與老友之間的交流.

    “你的意思是？”

    畢肖的語氣急促，仿佛已經陷入了病態的思維.

    “水、甲烷、氫與氨混合在一塊變成生命之湯的時候...”

    【星辰感覺很不對勁...他仿佛快要不認識自己的朋友了.】

    畢肖：“在雷電的力量下，地球上第一份有機物誕生了，緊接著的就是細胞與生命！這是神與人差距最小的時刻...難道......魂威對你我，對全人類來說，不是一次進化嗎？”

    星辰：“我覺得你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是刻在你我dna裏的遺傳信息，信息才是最珍貴的東西.因為信息我才會在你麵前和你說話.而不是變成一頓等值三十五塊的麻辣燙.”

    【在這一刻，畢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星辰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個標準的無神論者.】

    【這個富家公子.】

    書頁再次合上.

    轉而變成了畢肖的內心獨白.

    【從來沒有人說過“畢肖，你是個優秀的人。”】

    【仿佛大家都將我當做了敵人，或是追趕的目標。】

    【出身優越，天生睿智機警，不合群，蠻橫又驕傲.】

    【隻有星辰他，他告訴我“我很優秀.”】

    【“他們隻是不理解你.”他如此對我說.】

    【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們應當高人一等.】

    【與其說“我本來就很出眾”不如理解成“星辰讓我發現自己很優秀”這件事才得以自圓其說.】

    【對死亡的恐懼讓我疲於奔命，可貔貅卻一次次在腦海中警告著我，遠離他，遠離星辰這個家夥.】

    【因為他可能是唯一能殺死我的人.】

    【人類本身就是依托於恐懼而生存下去，如果星辰都不認可我的話......】

    【那麽我...依然是一個“孤僻古怪”的家夥......】

    【四個月後】

    【杭州-天機分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