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太乙山上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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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江漓開始運功,二人端坐太乙山顛七日七夜,終於將輪回體內的浣花劇毒盡數散去,然而就在此時,山下弟子來報,那個漓兒她,性子竟如此剛烈,趁人不備,已於昨夜夜深人靜之際,服毒自盡了。



    江漓聽了無奈的擺了擺手,示意眾弟子退下,然後,“少主,”他神色微微有些凝重的沉思著問,“依你所見,那個漓兒她,真的會是九微教的人?”



    “嗯,也不一定,”輪回運功完畢,深深的吸了口氣說,“九微火刺身早已泛濫於江湖,想要做假,並非難事,但是如若不是江湖中人,一個弱女子,哪裏來的如此內功,竟然連父親都被她騙了,當年看她可憐,將她帶上山來,以為她身體羸弱,不宜練武,才將他派到我的身邊充當丫頭。”



    “那麽敢問少主,世上有誰,最了解丫頭?”



    “自然是侯門千金,亦或是公主郡主。”



    “長安府總兵薑長安多年前曾丟失過一個mèi mèi,長亭,這件事情,少主你縱然長駐深山,也不會一點都沒有耳聞吧。”



    “嗯,是聽說過一點,江漓,”輪回突然之間有一點魂不守舍的說,“現在先不說這些了,江漓,依你掐算,那個漓兒的魂魄,此刻想必還沒有進浮圖山,望鄉台吧,”他說。



    “哼,連個奸細都要可憐,”江漓無奈之下深深的歎著氣說,“可是少主,你可知道,浮圖山本是幽冥鬼界與人間的交界,黃泉路上,生魂是進不去的,去了,就是死,更何況,天命難違。”



    “我知道,江漓,我什麽都知道,我還知道太乙山本是上古洪荒年間大地魔界之中的雪山狐王一族領地,而我,十九年前,也是被禦河之中的一個妖精所救。”



    說完,他從容的站起身來,侍立在太乙絕頂的千年古鬆下麵側目遙望向白日的天空盡頭那一彎殘缺的孤月,孤月下的太乙山峰淒迷迤儷,浮雲和積雪亙古沉積,經年不散,山顛上那一灣逝水的孤月終年在太乙山上癡心伴隨著他,伴隨著他如霜的眼神,伴隨著他一身的戎裝。



    他的戎裝時常在月光下閃爍出森森的寒氣。



    但是而今,僅僅是為了一個丫頭,他的戎裝卻在雲水之間盡顯出那原本已經被他深深的埋葬在心底裏的如水的溫柔,如風的惆悵,眼若水黛,麵若桃花,溫柔一笑,如人間四月的一縷春風拂麵,那微笑讓他似曾相識,卻又恍若隔世,縱然隻是一個丫頭,縱然還是他的仇敵,但是,從前在太乙山上朝夕相對的日子,一朝回首,曆曆在目,他而今才知回首往事原來真的是那樣的艱難而又艱辛,年華似水,匆匆流逝,驀然回首,物是人非,他身邊最親近的人一朝背叛了他,現在她死了,魂入黃泉,重墮生死輪回,其實那又有什麽不好,過了三生石,喝過忘川水,再見麵時,隻如初見,但是人生一世,為什麽不能永遠都是這樣隻如初見而已?輪回於是微微的一笑,“還要去嗎?”他聽見江漓在身後溫柔的問他。



    “去,當然要去,”他說,“畢竟她是因你我而死,今生為何要過早欠下來生的孽債?”



    “好啊,聽說浮圖山上有三千溺水,江漓也正想一起去看看。”



    說完,兩人即刻啟程,快馬加鞭,風餐露宿,幾天之後,終於看見遠處一片黃塵萬裏,陣陣陰風,如刀割一般,催魂奪命的自萬仞浮圖中呼嘯而來。



    輪回的身體微微的有些顫抖,臉色陡然之間異常難看起來,江漓心中暗道“不好,”一個翻身躍到輪回身後,疾速自自己身上褪下一襲流雲披風,將輪回罩在裏麵,護送著他一路逃離浮圖山地界。



    輪回在昏迷之中依然惦記著要找回漓兒,但是,他真正想要找回的,也許隻是從前在太乙山上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畢竟,那樣的日子,今生之中,也僅隻於漓兒還活著的時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