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前塵之殤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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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瀠珠走後,洛水即刻施展法力,命令天兵天將劈開九微山,放出淩波,並且一路護送她到浣花山去見江漓,但是旋即,他又以父皇聖旨為名,欽命天庭神將將淩波護送至浣花山後,即刻將他二人軟禁,畢竟,江漓現在已經背叛天界,關於忘塵的身世,他不能坐等著這個兩麵三刀的叛徒去給歸塵那個雪山餘孽通風報信。



    至此,除了歸塵這個太乙山上的漏網之魚,一切前塵舊事似乎都已了結,誅龍寺裏恍若又已經恢複了十二萬三千年前的寂然清靜,隻是那時候,這世上好象還沒有這座誅龍寶刹。



    誅龍寺本名華嚴寺,相傳,很久很久以前,本生於無情一族的曼陀羅花不知何故突然在三途河對岸的人間大地上如潮水一般遍地開放,因為曼陀羅花對凡人乃是見血封喉的劇毒妖花,所以當時佛陀的首座弟子九色鹿王華嚴不惜犧牲自己,在三途河畔耗盡體內真元燃盡了大地上一切盛開著的曼陀羅花瓣,普救了凡間眾生,他的魂魄後來被包裹在一朵曼陀羅中順著三途河水漂泊流逝到另一個世界投胎轉世,最後不知所蹤,凡間百姓以為他的身體已經幻滅,就在點滄山下建起一座華嚴古寺來祭拜他,十二萬三千年前離恨天上陡生變故的時候,帝子洛水的殿前左侍衛南風曾因逆天而被重創雙翼困在洱海之底,帝子洛水親手殺了他之後,就將點滄山下的華嚴寺改稱為誅龍寺,但是南風十二萬三千年之後在人間曆經轉世,雖然依然轉生於洱海之畔,可惜,卻從來也不知道,自己前生與這座誅龍寶刹,究竟有過什麽樣的淵源和恩怨。



    其實,他沒必要知道,誰也沒必要知道,知道了,也隻會徒增悲傷而已,百年之前,你曾經是誰?百年之後,誰又將會是你?



    但是,畢竟已經是十二萬三千年了,生死輪回,花開葉落,洱海之濱,滄山之畔,煙波綠柳的點滄山上,帝女浮萍就像是一隻依人的小鳥一樣,含情脈脈的依偎在哥哥身旁,任晚風吹拂,任流雲四散,任日月輪回,任四季逝去,生死隻是一念之間的事情,看破了,一切都將變成永恒。



    但是,十二萬三千年之後,曾幾何時,“哥哥,”她問他,“為什麽當年在離恨天上,哥哥執意救我?”



    “因為你是我mèi mèi,”他說,“記住,哥哥當初救你一命,可決不是為了要造什麽七級浮圖。”



    “我知道,哥哥,”浮萍淡淡的低下頭說,“十二萬三千年來,委屈你了哥哥,本來你現在應該在離恨天上安心休養的,但是為了我,卻不得不終年糾纏在這人間煙火繁盛的洱海邊上,早知如此,不如當初就順應爹爹心意,將我打下生死輪回,那麽至少,我一出生,就可以終身擁有一雙真心疼愛我的父母,哥哥。”



    “可是你真的能終身擁有他們嗎?”他問她,“你想過沒有,生老病死,是凡人生生世世都無法解脫的痛苦,人間的父母,隻是借給你一個身體,即使是親生的,又能怎樣,你與他們也不過是一生的緣分而已,一朝緣盡,你還是你,他還是他。”



    “嗯,我知道,哥哥,”浮萍的臉頰黯然之間又忍不住微微的蠢動過一絲溫柔的緋紅,“其實你也知道,你不是這塵世上,第一個對我這樣說的人。”



    “但是已經是唯一的一個,”他說,“是誰把你害成這樣的,天地會讓他不惜一切來償還給你,浮萍。”



    “我的過失隻是丟失了天書和回光寶鏡而已,哥哥,既然天書已經找到了,那忘塵哥哥他昔日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可以不要那樣苛刻。”



    “可是他犯了天庭的大忌,浮萍,身帶天書轉生,他的身體已經和天書合而為一了,”他說,“他就是天書,天書就是他,他生天書就是死,他死天書就是生。”



    “太殘忍了,哥哥,”浮萍忍不住淡淡的從眼眸裏滾落下一顆晶瑩的眼淚,“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能不能想想辦法。”



    “我能有什麽辦法,浮萍,天意難違,也許,天地之間,他本來,就不該出生。



    “那如果我不要天書呢,哥哥,”她問他,“反正天書放在天庭,億萬年來一無是處,沒有它,天庭會有什麽不一樣嗎?父皇為什麽非要我找到它不可。”



    “我不知道,”他說,“但是,身為帝女,我想,浮萍,”他溫柔的撫了撫她的臉頰和肩背,問她,“你是不是覺得自己至少也要對天庭有一個交代。”



    “父皇不要我了,哥哥,”她說,“即使找到了天書,回光寶鏡也一樣是不知所蹤,如果父皇他知道,我帶回去的天書,其實正是他的親生兒子,那浮萍日後,恐怕就再也見不到哥哥了。”



    “可是回光寶鏡並未真的遺失啊,浮萍,它其實一直就在你的身邊。”



    “一直就在身邊,哥哥,你是說,回光?”浮萍迷離的眼神中突然之間橫亙過一絲遺恨千年的如水悲傷和寂寞。



    “嗯,就是他,還有他的mèi mèi,浮萍,你總不會忘記,當年寶鏡上那一顆耀眼奪目的回光寶珠。”



    “可是他們已經轉世為人了,哥哥。”



    “所以,不是任何錯誤都可以來得及反悔的,浮萍”洛水的眼眉突然之間緊緊的在額頭上擰蹙起來,“對他一樣,對你也是一樣。”



    “我知道,哥哥,不要再跟我說這些了,”滄山頂上,浮萍緊緊的依偎在哥哥身邊,“很多年不見了,哥哥,就這樣抱一抱我好嗎?”她說。



    “好啊,浮萍,以後,我永遠都會這樣抱著你的,浮萍,你低頭看看,看看誅龍寺裏那座三生寶塔,你知道嗎?”他說,“這十二萬三千年來,我一直在這裏築塔,我要讓世人知道,天地之間的恩怨情仇,至多不過緣係三生,三生過後,一切煙消雲散,但是可惜,我們至今,卻還連一世也看不透。”



    說著,他緊緊的向胸前挽了挽她,將她的身體緊緊的攬在自己懷裏,煙波綠柳的滄山頂上,他們就是那樣緊緊相擁在一起,任晚風吹拂,任流雲四散,任日月輪回,任四季逝去,生死隻是一念之間的事情,隻要看破了,一切都已經化作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