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你是不是在這裏等人？”順著老婆婆的眼光，那是遠處的一座大山。老婆依然在喃喃自語，像是聽不到阿三的話。

    這時剛好一對夫婦從田裏扛著鋤頭路過，見到阿三再問老婆婆，便說道。

    “小兄弟你不用問了，她這是傷心欲絕，你說什麽都她不會聽見的。”

    “哦！為什麽？”

    “這老婆婆，名叫巧婆，老伴走得早，膝下有一男一女，女兒嫁給了山腳村，這不前幾個月兒子去探望姐姐，到現在都沒有回來，想必是在那大火中唉！太可憐了，當時我也去了，整個山腳村都被燒得精光，連人也是聽說還活著一個，被虎頭村的給救了，也不知道現在還活著沒有；真的是太慘了。”

    “那山腳村在什麽地方？”

    “諾！那座山後麵不遠處。”男子手指的地方和老婆婆眼光看向的地方一樣。

    男子還沒說完，卻被一旁的媳婦揪住耳朵。

    “走！還不回家，就你話多。”男子哎喲哎喲的叫了起來，看來這媳婦也是個彪悍的媳婦。隻不過一提到山腳村，她的臉上還是害怕的。

    “哎喲，我就說說而已，你快放開。”

    “說什麽說，死了一個村的人，不吉利。”

    聲音越來越遠，阿三現在也明白了，為什麽村民不願意告訴自己山腳村的位置，一來是山腳村村民死得太慘，人樣都認不清楚，給他們一定的心裏陰影；二來村子裏思想封建，太過信任鬼怪天災一說，這個他在虎頭村的時候就深有體會；本來虎頭村有幾天村裏的家禽都被黃鼠狼給吃了，村民硬是以為是妖怪作祟，從鎮上請來道士做法，這才心安理得；隻是他們不知道，那是阿三端了黃鼠狼的老巢。

    老婆婆全然沒有注意到這些，嘴裏一直念叨著，不會回來了，不會回來了。

    一棵大樹下，佝僂的身軀，滿頭銀發，老婆婆的期望；隻是阿三不忍心告訴她，你的兒女不會回來了。

    阿三再一次感覺無能為力，他隻能默默地看著老婆婆，漸漸走遠。

    或許，當時自己不見義勇為，不執著，或許，他們都還活著。

    負罪感從心底升起，有時候阿三也不知道這是對的還是錯的，每次夢中看到滿地鮮血，還有殘缺的身體，他都會醒來。他心不安，總覺得是自己害死了他們，或許，正如大火之中，那一個個絕望的臉龐，殺了他。

    我死了一了百了，但是死了又會心安理得嗎？

    阿三不知道，他沒死過；這時候他又想起老者的臉龐，微弱的對自己說，孩子，你快走吧，你幫我們做的夠多了，他們不值得你去救

    不知不覺，阿三也不知道走了多遠，這時候黑夜來臨，漸漸的看不清楚路的方向，阿三找了一個遮蔽風雨的地方，燃起一個篝火，他像失去了靈魂一樣，倒地便睡了起來。

    大火之中，一個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龐，微笑著在向他招手，他跌跌撞撞的走到跟前，然後那些人突然變了臉龐，像是被燒成火炭的臉，隻露著像死魚一樣的眼睛和沒有一點皮肉包裹的牙齒，身體也殘缺不全，一雙雙想骷髏一樣的手，緊緊的抱住自己，然後往地下拉，自己使勁的掙紮著；突然全身又被鮮血染紅，這紅色更是比不遠處跳動的火光更為鮮豔，然後又是一聲聲慘叫，殘肢飛向自己，在自己眼前跳動著。然後是像惡魔一樣的聲音，是你害死了他們。

    不，不是我，不是我；阿三嚎叫著，滿頭大汗的醒來，鬥篷已經被汗水浸濕，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他一直做這一個夢，他忘不了村民慘死的場景；他坐了起來，涼風襲來，肩膀之上的風車，輕輕的轉了起來，呼呼的聲響，風車旋轉的氣流吹到自己的臉上，輕輕的，仿佛是娟兒嗬氣一般，他的心頓時安靜了幾分。抬起頭，今晚的夜空卻是沒有月亮，夜空比以往更黑，連星星也變得少了起來。一閃一閃的，像是一雙雙眼睛，盯著自己。他覺得這眼睛就像夢中的一般，盯得自己很是不舒服，當下他裹緊了鬥篷，拉下帽子，遮住臉龐。

    早晨，空氣有點濕潤，不一會兒便下起了雨，雨滴落在阿三的身上，他從地上爬起來，一夜未眠，但是卻沒有如此的疲倦過。

    他再一次變得迷茫，為什麽好心辦事，卻是適得其反。難道真如那女子所說，多管閑事是會丟了性命的，而丟性命的不是他，而是山腳村全村的村民。

    自從看到那老婆婆的樣子之後，到現在阿三一直都是渾渾噩噩，在泥濘的道路中，左一步右一步，就像喝醉了酒一般，不一會兒全身也變得髒了起來，加上猙獰的臉龐，顯得更加的狼狽不堪。遠遠望去，一個漆黑的身影，滿身的泥巴，肩膀上一個小風車，如同一個落魄的賣藝者。

    阿三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心裏一直在掙紮著，難道真的是弱肉強食，不管對錯，弱者隻能為人魚肉？

    剛好路上遇到一個趕馬車的老農，拉著一馬車稻草，他看見阿三這樣無精打采的樣子，便讓他上了自己的馬車，阿三仰躺在**的稻草上，一句話也不說。

    “小娃兒啊，我看你定是受了什麽打擊。”

    阿三沒有回話，老農回頭看了一眼，喲！這娃兒怎麽恁醜？整個頭像是沒有長全一樣。

    “小娃兒不要在乎別人怎麽看你，要好好活著，等你到了我這年紀，就舍不得死了。再說人活著，總是有活著的意義，老天呀不會讓你白活。”老農以為這娃兒定是被人嫌棄或者說醜，才會這個樣子。

    “隻有活著才能做更多的事情，死了卻是什麽也做不了了。所以啊！做人一定要看得開，總有什麽讓自己值得自己活著的。”

    “像你現在這個樣子啊，什麽也做不了，想一些開心的事情，想象著和自己關心愛護的人在一起，就好多了。”

    老農一路上說了許多，阿三也聽進去了一些，隻是一直沒有說話；老農說的話不無道理，他想起沁兒，想起她那孱弱的身軀；父親、姑父想必他們也會像老者一樣，義無反顧的替自己著想。

    可是現在自己這個樣子，對得起他們嗎？談得上保護沁兒嗎？

    雨唰唰的落下，打在他的臉龐上。

    阿三突然坐了起來，眼光慢慢的變得有光彩；雨也突然變得小起來，他望向遠方，遠處，雲霧撥開，一縷陽光灑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