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餐桌。

    小蕭公子大口嚼著，嚼著的是龍井竹蓀，以最嫩的竹筍尖，上好的魚茸，再經過老鳳閣掌勺的親傳烹製，小蕭公子吃得很爽。

    小蕭公子大口喝著，喝著的是桑落美酒，它的配製已不可考察，現在酒館裏賣的都不是真正的桑落酒，隻有這裏，滄越山莊，還有幾壺當年用桑落泉水製成的桑落酒，小蕭公子喝得很爽。

    這裏仿佛就是小蕭公子的家，小蕭公子很是肆無忌憚。

    若離看著沒個吃相的小蕭公子，忍不住吃吃笑了起來。

    聞人羽很安靜地，很仔細地吃著米飯，仿佛要把每一粒米是如何生長，如何被曬去麥殼，如何蒸成現在碗裏的米飯給吃出來。聞人羽喝的是水，他認為茶傷身，酒傷身，傷身就會影響拔劍的速度，出劍的準確，所以他隻喝水。

    人人隻知道聞人少爺劍術無敵，但又有誰知道，聞人羽在五歲那年便要每天練習拔劍一千次，所以才有了現在人們連他是怎樣出劍的都看不清。

    所謂天才，多的不過是汗和血。

    聞人羽看著麵前已然醉倒的小蕭公子，輕聲道：“還是那間，扶他去睡。”

    那間，那間就在那個人的房間旁邊。

    夜色中，一個窈窕身影坐在床前，呼吸輕微得怕是驚動熟睡著的人。人呢，真睡，還是假睡。

    真睡？為什麽額頭上隱約有汗珠流落。假睡？為什麽不起來與佳人相擁。很多事，很多人，不就在這真真假假中改變嗎。

    ……

    小蕭公子看著黑著眼圈，無精打采的自己，用冷水狠狠地搓了搓臉，才驅散了些許睡意。

    打馬涉水，晨風吹得小蕭公子臉頰發疼，但很痛快。小蕭公子喜歡這種痛快。若是有人讓他不痛快，小蕭公子會生氣。

    “你們知道讓我生氣的後果嗎。”

    驚風一刀陳落冷笑道：“你隻是一個人，而我們有三個。”

    一丈鞭郭陽陰森森道：“如果留住你，我們必定天下聞名。”

    小蕭公子卻看都沒看他們倆，他隻注意到他們中間的那個年輕人，不過二十年紀，右腳有些別扭地站著。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的那雙手很穩，就算麵對小蕭公子也沒有絲毫顫抖，仿佛就算小蕭公子現在一劍刺向他的雙眼，他的手也不會有絲毫抖動。

    更關鍵的是，小蕭公子從來沒有聽說過這麽個人。但毫無疑問的是，他絕對比驚風一刀和一丈鞭加起來都要難對付。

    “你覺得我跟聞人羽相比如何。”

    他說話了，第一句話就讓小蕭公子皺了皺眉頭。

    “你是聞人羽唯一的朋友，你是這天下最了解他的人，你認為我跟他相比如何。”

    又是相同的話。

    “為什麽要跟他相比？”小蕭公子看著這個驕傲的少年。

    “因為他是江湖公認的劍術第一，但我不這麽認為。”

    “你大可以去試試。”

    少年的臉色突然一變，緊盯著小蕭公子的眼一個字一個字地道：“你以為我不敢。”

    小蕭公子還是那麽風輕雲淡，道：“我可沒說。”

    少年道：“如果不是我每日都必須去那地方，我早去滄越山莊砍斷聞人羽的那把劍。”

    小蕭公子伸出右手，出手，便是邀戰。

    少年的眼頓時亮了起來，小蕭公子一時恍惚，錯覺以為聞人羽到來，實在太像了，那雙眼。

    好快！小蕭公子身上寒毛頓時豎了起來，一把劍仿佛穿越空間，來到他麵前。

    鐺~，一聲未平，一聲又起。

    兩劍，從開始到結束，二人都隻出了兩劍。

    小蕭公子看著空中飄落的幾絲黑發，不由感歎到：“這幾天總是有人要剪我的頭發。”

    少年伸手抹了一下脖子，手掌頓時一片鮮紅，冷道：“為什麽不殺了我？”

    小蕭公子笑道：“因為我想看看，二十年後你能不能驚動我身下的這匹馬。”剛才雖然電光火石一刹那，但那淩烈鋒利的劍氣，就連那兩人都能感受得到。但這匹馬卻任何反應都沒有。

    再健壯珍貴的馬也不可能忍受剛才的劍氣，隻能說是馬背上的人，將那劍氣都格擋了出去！

    “為什麽？”什麽為什麽，小蕭公子明白他的意思。為什麽在麵對他的劍，自己寧可掉落頭發，在生死邊緣走一遭，也要護住那匹馬。

    “因為我還需要它去天目山。”

    “你跟聞人羽，誰更強？”

    小蕭公子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因為這個問題是天下人都想知道的問題，那一夜，那一戰，除了小蕭公子一句“聞人少爺，名不虛傳”之外，江湖上沒人知道更多消息。

    小蕭公子知道眼前的這個少年比別人更想知道，因為他剛剛敗了。

    小蕭公子看著少年依舊驕傲的眼眸，笑了笑，打馬而去。

    他知道他們是來幹什麽的，所以他更著急去天目山。別人越不要他做什麽，他越要去做。

    天機老人聽了小蕭公子的話後，道：“你應該殺了他。”

    小蕭公子歎道：“對，我是該殺了他。”

    天機老人道：“二十年後，他定有殺你們的本事。”

    他們，除了小蕭公子，隻有聞人羽了。

    小蕭公子道：“先不說二十年後江湖上還有沒有小蕭公子這號人物，如果現在我殺了他，二十年後，聞人羽去哪裏找對手。”

    天機老人歎道：“是啊，現在這天下，除了你，還有誰能擋得住聞人羽一劍。”

    小蕭公子盯著天機老人深不見底的雙眼道：“當然有人。”

    天機老人一句話也沒說，一會又歎了口氣道：“我已經老了。”

    小蕭公子道：“天機老人當然老了，那天機小子呢。”

    天機小子？那是天機老人開玩笑時所說，難道真有其人。

    “沒有這個人。”

    小蕭公子道：“當真？”

    天機老人道：“天機所言，無一虛假。”

    小蕭公子道：“那驚風一刀和一丈鞭什麽時候成了天機閣的人？”

    天機老人道：“那種貨色我天機閣怎會看得上眼。”

    小蕭公子道：“那為什麽他們二人要跟隨著那個少年？”

    天機老人道：“人長大了，身邊自然會有各種各樣的人存在，縱然是當爹的也不能將自己的兒子管得死死的，何況我又不是他爹。”

    小蕭公子笑道：“你自己都承認了。”

    天機老人道：“他不是天機小子。”

    小蕭公子道：“他不是，那誰是？”

    天機老人道：“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天機小子，所謂天機，便要洞察萬物萬事，便要心如狡兔，瞻前顧後。他做不到。”

    小蕭公子道：“的確，他做不到。如果他真是天機，他的劍不可能那麽決然，那麽快。”

    天機老人快意地笑道：“他的劍當然快，因為他姓……”

    “因為我姓李，我叫李劍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