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把刀，當然不是九把刀，而是一個人。

    他有九把刀。

    但這九把刀不是用來殺人的，而是用在死人身上的，死人自然不能在殺死一次。

    死人也會說話，不會說假話，比活人更讓人相信。但能讓死人說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九把刀就是能讓死人說話的人。

    如果紙上人是偷王，那九把刀就是仵作之王。

    九把刀已經很老了，六十多歲的人已經不得不服老了，所以他已經不再做仵作了，他現在負責教導新手，讓他們更好更快的成長。

    在龍初見的特賜金牌下，二人帶著兩個屍體通過了三十六道關卡，終於找到了九把刀。

    他正在一個老藤椅上半眯著眼，花白的頭發，幾撮胡子垂在胸口，人一旦老了就喜歡躺著，歇著，回憶回憶過去的風光。但他有什麽可以回憶的呢？

    一雙手幹淨光滑，與他布滿皺紋的臉形成鮮明對比，這雙手是他吃飯的家夥，保養得比女人都要好。

    不止他一人，還有兩個年輕人，應該是新來的仵作，正在一個大桌子上剖析著一個屍體，不，已經不能稱之為屍體了，就像豬肉鋪裏的豬肉一樣，被解剖成七八塊，內髒腸子都被取了出來，就連頭顱都被分解開來，整個房間充滿血腥氣味，牆壁上還掛著人的器官，鮮血淋漓，顯然是剛剛掛上去的，在蠟燭的微弱光芒下，宛若一個人間地獄。

    小蕭公子已經忍不住要吐了。

    紙上人已經忍不住吐了出來。

    本來那兩人還好些，聽見嘔吐聲，臉色一下子慘白下來，自己也忍不住要吐出來了。

    幹這一行的，難道不怕鬼來找他嗎。

    小蕭公子和紙上人一進來，九把刀便睜開了眼。他真的老了嗎？

    老師傅，我給你帶來了兩個不會說話的東西，麻煩你讓他們開開口。”小蕭公子看向九把刀道。

    九把刀卻像沒聽到一樣。

    小蕭公子知道他為什麽不說話，轉身對紙上人道：“比身上有珠子沒？”

    珠子自然不是普通的珠子，在紙上人這種人身上，珠子隻有一種。

    在紙上人拿出那顆嬰兒拳頭大的夜明珠，在滿屋血腥下透露著紅光，照在九把刀的臉上時，他的眼就睜開了。

    九把刀喜歡夜明珠，整個長陵都是知道的。

    整天跟屍體打交道的人卻喜歡在黑暗中發光的東西，是不是他心中也是一片黑暗，需要一個東西來指引。

    縱然九把刀見了不下九十種夜明珠，但這麽大，還是如此純潔無暇的，九把刀還真沒見過。

    紙上人驕傲道：“這可是我花了三天時間才從金刀門偷出來的。”

    金刀門，他們的刀自然是金子打造的。

    這種刀是否更鋒利不知道，但必定極沉。用這種刀的人臂力腕力都要比常人大上不少。

    能用金子做刀的人自然很有錢。

    金刀門不僅是江湖幫派，還是大夏最大的珠寶商家之一。

    因為金刀門中人本就是一等一的高手，所以沒人敢打它的主意，生意愈做愈大。

    但他們卻遇到了紙上人。

    這一顆珠子小蕭公子可以看出，抵得上金刀門半年的收益了。

    雖然紙上人不說，但小蕭公子知道他能偷到這顆珠子絕對不容易，但為了自己他卻毫不猶豫地拿了出來。小蕭公子還知道，如果有必要，紙上人甚至可以把命拿出來幫自己。

    這就是朋友，自己為了朋友死了三百九十六次，朋友也會為他死三百九十六次，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他們是朋友。

    人世間最珍貴的難道不是友情嗎，沒有比朋友的背叛更讓人痛苦的，就算是妻子丈夫的背叛也沒有朋友的背叛來的痛苦。

    但小蕭公子還未體悟到這種痛苦，但不久後就會明白，這種痛苦嚐過一次就夠了。

    九把刀伸手接了過來，在手裏仔細端詳，足足把玩了一刻鍾，才將它收了起來。

    他揮了揮手，那兩個弟子立刻將桌子收拾幹淨，恭敬地彎腰退下，站在一旁。

    小蕭公子跟紙上人見狀，趕緊將兩具屍體放在桌子上。

    一雙手，一把刀。

    刀到了九把刀的手中那一刻，九把刀突然變了，身上出現了一種說不出的氣質，就連臉上的皺紋都少了些。

    那雙手，仿佛有一種魔力，將手中的刀製的服服貼貼。

    銳利的刀鋒閃爍著慘白的寒光，刀鋒劃下之處，皮開肉綻，紫黑色的血咕嘟咕嘟地向外噴湧。

    皮膚裂開，自然露出裏麵的肉，紫黑色的肉。

    肉裂開了，自然露出裏麵的骨頭，紫黑色的骨頭。

    好烈的毒，怪不得能在一刹那殺死一個明顯是一流高手的那個年輕人。

    那兩個弟子肯定見了不少次這種場麵，所以他們雖然麵露一絲懼色，但卻在專注地看著九把刀的手法，下刀的地方，這都是無可比擬的寶貴經驗。

    但小蕭公子跟紙上人沒見過。

    小蕭公子已經偏開了臉，過了一會卻又轉了過去。至於紙上人，他已經跑了出去。

    十三處，九把刀挑開了十三處的肌膚，在這個過程中，小蕭公子都不記得他到底換了多少次刀，因為恐懼，他的注意力不能一心一意地放在他的刀上，這讓小蕭公子很生氣，生自己的氣。

    九把刀停下了手。

    小蕭公子道：“老前輩，你已經看出什麽來了嗎？”

    九把刀道：“你見過自己動的暗器嗎？”

    小蕭公子一怔，搖頭道：“沒有。”

    九把刀拿出一把刀來，很普通的刀，剪刀，不過比尋常剪刀不止鋒利了多少倍。

    刀尖重重地刺入屍體的胸口，向下拉去，發出輕微的響聲，露出裏麵已經要爛成臭泥的心髒。

    九把刀喊了一聲，“燈！”

    兩個弟子立刻加了兩盞大油燈，屋子立刻亮堂不少。

    九把刀畢竟老了，眼力也不如當年了，但他的眼依舊是仵作裏最鋒利的。

    一根銀發被九把刀用剪刀夾了出來，這需要多巧妙的手勁才能用那般鋒利的剪刀夾住一根頭發而不夾斷。

    九把刀眼中流露出早應如此的神色，同時也有恐懼和震驚。

    你知道血引子嗎？”

    那不是殺人不見血——血蝴蝶的獨門暗器嗎，但是六十年前他就已經被少林方丈大覺大師超度了啊。”紙上人不知什麽時候又回到屋子裏來了，聽到九把刀的話驚叫道。

    血蝴蝶的確死了，但不代表血引子消失了。”

    小蕭公子，紙上人一陣沉默。他們也知道一些江湖舊事，也知道那大覺大師就是滅了雲霧峰滿門的殺人狂魔，而當初的少林就是如今弑神禁地的前身。

    既然血蝴蝶死在大覺手中，那血引子也隻可能被大覺得到。

    也就是說，殺人的人乃是弑神殿中人。

    九把刀用手撥開屍體的後腦頭發，指著離脖頸一寸處的風池穴道：“看見這裏有一個發黑的小點嗎，血引子就是從這裏打進去的。然後循著全身十三處大穴，到達心髒。所以人們最多發現何處被暗器打中，卻找不到暗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