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何時又下起了雨，這四合院的擺設和布景，配合著雨絲，顯得格外的迷人。

    就好像是到了江南的煙雨之地，那種朦朧惆悵，通過景色就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跟著讓人的心情受到了影響，眀嫣總要出去的。可他站在門口，她反而不急著走了。

    細雨蒙蒙，眀嫣身上的衣服，已經打濕。她便隻能轉身進去，到屋子裏。

    這裏的家具，都是有韻味的，優美的圈椅、圓桌，桌子上擺了花。

    不知道是誰布置的，倒是很好看。以前有鬱清秋在，她會打理，現在她也走了。

    這麽多年，人都在走走停停，物是人非。

    最上方有一個棕色的長櫃子，上麵有外公和外婆的合照，那是很早以前的。

    黑白的，都還年輕，zhào piàn中規中矩的，外婆還穿著旗袍，溫婉賢淑的女人。

    這種悲傷的感覺隨著zhào piàn在身體裏越來越深，就像是有跟線，把她隱藏在心裏的情緒緩慢而刻骨的勾了出來。

    直到眼睛被水霧彌漫。

    身後。

    “到現在你還相信，他們是被我逼死的麽？”有些事情，是跟著血液在身體裏流淌的，不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就能夠忘記。

    四年前，她質問他為何要那樣對待她的外公外婆，在墓園裏，用肚子撞向墓碑，用這種的殘忍的方式流掉孩子。

    她說

    眀嫣看著zhào piàn，沒有回話。她記得季陽給她發過的那條短信，外公病死，外婆跟隨，厲弘深在這裏守了幾夜。

    眀嫣把zhào piàn放了回去，擺好。

    也沒有回頭，依然是看著zhào piàn的，“不然呢，如果你沒有做過，當時怎麽不解釋？”眀嫣是最討厭有人說這種話的。

    屬於胡攪蠻纏、嘴硬型，但是今天，她卻不得不說。

    她沒有對厲弘深有那種強烈的報複心態，讓他離得遠遠的。

    她是有老公的人。

    “何不對著我，看著我的眼睛說。”

    眀嫣把手放進了外套的口袋裏，扭頭，看著他。

    方才情緒湧動的緣故，所以眼圈還是紅的。她的眼睛一直就很出彩，哪怕是視力不如從前，那個形態還在，玲瓏剔透，線條優美。

    他背對著門口，臉龐被昏暗所籠罩，根本看不清他的臉，那個輪廓卻在，層次分明。

    雙眸沉黑，盯著她，一瞬不瞬。

    “再說一遍。”他又開口。

    眀嫣對著他的眼睛，隻覺得那就像是一個浩瀚的星空，透著讓人捉摸不定的諱莫如深。

    她忽然說不出口了，汙蔑這種事情，她並不擅長。

    “怎麽，說不出來了？”他的聲音裏帶著一點逼問。

    眀嫣在口袋裏，手握成了拳，“有什麽說不出來的，我不說，無非是想給你點麵子罷了。既然你想聽，那我還顧忌什麽。我外公外婆的死，你就是難逃其咎！”

    一字一句，字正腔圓，好像很怕他聽不懂似的。

    厲弘深沒有說話，直勾勾的看著她，直勾勾的……

    一分鍾後，眀嫣開始退縮，眼神太犀利，到底是在說謊啊。

    眼神最是考驗人。

    她退了一步，從他的身側繞過去，出去。

    走到他的身邊，就被他抓住了手腕，眀嫣頭都沒有抬。

    “厲弘深，我的外公外婆在上麵看著在，請你注意你的……”

    “就是因為看著在，我才不能放任你不管。”

    他打斷了她。

    眀嫣抬頭，看向他。

    “把你的手拿開。”這句話很輕，卻很有力量。

    “我以前是不是沒有對你講過，男人天生都有一種征服欲。你越是這種態度，我就越想拿下你！”

    “我以前是不是也沒有對你講過，你們的這種征服欲，就是犯賤！”

    “我知道，所以我不是一直在犯賤麽？”

    眀嫣，“……”

    這個對話很流暢自然，直到眀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對這個人也無可奈何了，到底要她怎麽樣。硬的用過了，甚至在他的臉上也甩過巴掌。

    然而，他依然如此。

    眀嫣全身的肌肉都鬆了鬆，像是投降前身體給予的訊號。

    她看著他，“厲弘深，你能不能，放過我？”中間停頓著。

    厲弘深攥著她的手腕沒有鬆手，觸摸著她的皮膚很涼，於是手往下，握著她的手掌，包裹住，給她取暖。

    “我也想啊……”他回，目光是眀嫣不敢窺視的旖旎，“但你都沒有放過我，我不能坐以待斃。”

    或許，他也和歐陽景一樣在等一個徹底放手的時間，看著眀嫣結婚生子，生活美滿，他也就走了。

    或許，他就是那種我得不到別人也別想的混蛋。

    誰讓她，在那一年的夏天，招惹了他，擁抱了他，對他表了白。

    眀嫣不想深究這句話的意思。

    那一天晚上在他的辦公大樓裏，聽到的話。

    心裏忽然一顫，眀嫣用力的抽回手來，呼吸亂了幾分。

    出去。

    厲弘深沒有在糾纏，盯著她纖細的背影，緩慢的跟著她的步伐走了出去。

    ……

    還是厲弘深開車，開的是眀嫣的車輛，從四合院到市區，用的時間挺久。

    從五點到六點半，走了一個半小時。

    快要到家時，言馳打來了diàn huà。

    “大哥。”

    “在家？”

    “嗯……”算是吧，畢竟快要到家了。

    “要不要考慮回來住幾天？我讓臭小子陪你玩，或者你想去哪裏玩，我給你安排。”

    “謝謝大哥，我哪兒都不想去。”

    話才說到這兒，旁邊的人忽然摁了喇叭。這個聲音當然是被言馳聽到了。

    “不是說在家？你在開車？”下著雨呢，在說眀嫣的眼睛不好。

    眀嫣瞥了一眼厲弘深，這是故意的？摁什麽摁！

    “我在看電視，沒有在外麵，大哥你……”她感覺到厲弘深要說話，她的手忽然伸了過去，捂住他的嘴。

    眀嫣不想讓言馳知道，她和厲弘深在一起。

    “不用擔心，我在家好好的。”

    言馳沒有說話，他又不蠢，氣息的轉變就讓他聽的出來，眀嫣在撒謊。

    “大哥，你忙你的吧，我先掛了。”眀嫣匆匆掛了diàn huà，把手從厲弘深的嘴上拿下來，抽了兩片紙巾猛擦著手心。

    惡不惡心！

    親她手心。

    厲弘深看著她的動作，笑而不語。

    這時厲弘深的diàn huà又響了，他直接開了免提。

    “在哪兒？”還是言馳。

    眀嫣嗖的一下，坐在那裏，動也不敢動。

    “在開車。”

    “和誰在一起？”

    厲弘深看了眼眀嫣，眀嫣衝她連連擺頭，讓他不要說。

    “這位女士不想讓我說。”厲弘深看著她的眼睛，說的很清晰。

    眀嫣，“………”

    言馳哼了下，哪怕是在diàn huà裏，眀嫣的頭發猝然發麻。

    感覺說謊被言馳抓包了。

    “厲弘深，注意你的言行舉止。”

    “當然。”

    言馳掛了diàn huà，有些話他不想當著眀嫣的麵前講。

    他不希望眀嫣和厲弘深在一起，也不一樣她和季棠在一起，和前妻牽扯的男人，結了婚也遲早是個悲劇。

    但是現在能把季棠打敗的人，隻有厲弘深。

    暫且讓厲弘深玩去。

    眀嫣咬著唇不願意說話，早知道不說謊了……她也明白了，他無緣無故的摁喇叭，必然是故意的。

    神經病。

    車子直接開向了酒店，吃飯。

    眀嫣不去。

    “明xiǎo jiě，你現在比我紅。你這樣扭扭捏捏，隻會讓別人覺得你出軌於我。反正，我不在乎。”

    眀嫣在心裏罵了句髒話，拉過車門，一下子甩上。

    和他吃飯，她不得把隔夜飯都給吐出來！

    外麵也沒有動靜，眀嫣也懶得管。車鑰匙在他那裏，她也沒法開車。

    坐在車上，過了五分鍾那麽久，外麵有人敲門。

    車窗已經打不開，車子短了電。於是隻能開車門，外麵站了足足十個人。

    “明xiǎo jiě，我說廚師長。裏麵有位先生，說您不想下車，您看您想吃什麽，直接點，做好我們送過來。這裏的人都會留在這裏照顧您。”

    眀嫣，“……”！！！

    厲弘深，你他媽的！

    她狠狠的罵了句。這是露天停車場，外麵還下著雨，她能讓人家來來回回的把食物拿到這兒來？

    下車。

    進去。

    ……

    厲弘深也是有本事的，哪怕眀嫣是在氣頭上，他也能讓眀嫣把肚子填的滿滿的，反倒是他自己沒有吃什麽。

    吃完飯回家。

    深秋下雨的夜晚，冷的出奇。車裏來了暖氣，眀嫣一上車就用圍巾蓋住了臉，什麽話都不想說。

    當然，他也沒有說話，一路沉默。

    回到小區。

    停車場很大，很空曠，雨幕敲打，刺骨玄寒。

    眀嫣一下車，厲弘深的外套就飛了過來，披在她的身上。

    她想還給她，他硬是摁著。就這麽一來而回，眀嫣看到了不遠處站著的男人。

    一身黑衣，氣質卓然，衣袂翩翩。

    季棠，他回來了！

    而且她和厲弘深做的事，他都看到了！

    眀嫣心裏一跳，身上的衣服都沒空管，跑過去。

    又過去了這麽多天，他終於來了……他的身上還穿著眀嫣給他買的黑色大衣。

    “跑這麽快做什麽？”

    季棠微笑著，夜色裏，他神情疲憊，頭發早就濕了，落魄俊美。

    “我……”眀嫣想解釋，都不知道怎麽解釋。

    季棠抬手弄了弄她的頭發，然後把眀嫣身上那件厲弘深的外套直接扔到了地上，脫下自己的衣服給她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