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杏的雷火散去，天空中烏雲密布，雨水咆哮著從天空灑下，轟然抖落在大地，在被灼燒的黝黑的泥土上肆意橫流。

    天地間隻剩下嘩啦啦的雨聲，滴打在地麵上。

    天色昏沉，黑暗降臨，曹參等人坐在地上，輕輕喘息，雨水打濕他們的臉頰，他們卻無半分力氣操縱元氣，擋住雨水。

    空六無力的坐在地麵上，望著麵前大地上呈現出三角形的衝擊痕跡，震撼之餘，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

    肖杏最後的殺招，被雇傭兵營地的護盾擋下大半，還是有著極強的衝擊力。

    大夥可沒有興趣試試那衝擊力到底有多強，他們和肖杏一樣，最後一刻把所有的力氣統統押上。

    “那個……夜雲裳呢？”空六劇烈的喘息著。

    “不知道，她在控製室中，應該能躲過最後的衝擊。”曹參也癱軟在地，毫無形象的將身體展開成大字型。

    “這下該怎麽辦？那肖原不會殺個回馬槍吧？”空六感受著幾乎幹涸的力量，苦笑道：“我從來沒有這麽虛弱過。”

    “不會的，剛才的動靜，肖晨會帶著人趕過來的。”曹參聳聳肩，絲毫不慫。

    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戰鬥雖然驚險，但從始至終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空六輕輕點了點頭，視線忽然一轉，隻見遠處某個破碎的房屋中，白皙的手掌從破爛中探出，將木渣碎片撥開，露出夜雲裳白色破爛的衣袖，她渾身被一層深綠色的光芒所包裹，緩緩爬出。

    那應該是她自己修煉的某種秘術。

    不多時的功夫，夜雲裳的臉蛋從碎渣下浮出，原本白皙的麵龐滿是黑色汗珠，她朝著曹參的方向，晃晃悠悠的朝眾人走來。

    夜雲裳雙腳踩著泥濘，在暴雨衝刷下，白色的衣裳突然滲透出一滴滴殷紅的鮮血，血液浸染夜雲裳全身，每一次腳步的踏出，都將會在泥土上，留下一道灌滿血紅色泥水的腳印，觸目驚心。

    她保命用的秘術的後遺症極大。

    望著那即便已是渾身鮮血，但卻依然邁著如山步伐，一步步向眾人走來的身影，嘩啦啦的雨聲中，雪蓮的眼神也是緩緩凝重，夜雲裳的這股毅力，讓他有些動容。

    雪蓮張嘴想說什麽，卻被曹參用眼神製止。

    幾近虛脫的夜雲裳，步伐艱難的走過曹參等人的身旁，後者微微眯起眼睛，從夜雲裳的目光中，他看出了一抹隱藏極深的韌性。

    夜雲裳在曹參等人不遠處停下，望向肖杏隕落的方向，轉過身，背對著肖杏，麵向林蘭城的方向，重重的跪了下去。

    在夜雲裳跪下去的時候，她抽出右手的無名指，狠狠的插在地麵上。

    “噗嗤！”

    夜雲裳一口鮮血噴出，鮮血澆灌在無名指的位置，將這片因為灼燒顯得漆黑的大地澆灌的格外鮮豔。

    雙親之仇，不共戴天。

    表麵上，夜雲裳給人的感覺就是個普通的鄰家少女，就是傻白甜的那種，被他人誆騙而不知，但在今天，曹參看見了她的另外一麵，將仇恨隱藏在內心深處，如同熊熊火焰，永不熄滅。

    不是不恨，隻是將情感隱藏，不是不報，隻是時候未到！

    和曹參複仇的理由不同，夜雲裳的複仇，來自於刻骨銘心的仇恨！

    喉嚨咯血，夜雲裳的聲音也不複輕柔，隻剩下沙啞的聲音在狂野徘徊。

    “父親，母親，孩兒雖沒有親手替你們報仇，但也已經親眼看著仇敵隕落……”

    曹參眯起眼睛，從夜雲裳的表現來看，她的複仇，怕是不會止步於肖杏一人，當初打傷其母親的那夥勢力，也在夜雲裳的複仇範圍之內。

    “為什麽她要把右手的無名指插在地上？”看著夜雲裳的動作，雪蓮神情動容，但又有些好奇。

    “那是一項古老的傳統。”曹參淡淡道：“人有十指，每根手指都有不同的含義。”

    “右手的小拇指代表師徒，無名指代表複仇，中指代表效忠，食指代表義兄第，大拇指代表羞辱，左手的小拇指代表死戰……”

    “右手兩個小拇指相勾連，代表最重要的徒弟，右手無名指插在地上，代表複仇大業，用嘴含住右手中指，代表最忠心的手下和誓死效忠……”

    聽著曹參的解釋，雪蓮深吸一口氣：“這種傳統，好複雜的模樣。”

    搖了搖頭，曹參看了她一眼：“我們曹家也有這種傳統，你多看點書，就知道了。”

    雪蓮捋了捋臉頰兩側那宛如珍珠般的黑色秀發，努努嘴：“我又不喜歡這種東西，這種繁文縟節，我最討厭了。”

    曹參聳聳肩：“你覺得是繁文縟節，我也覺得是，但在很多人心中卻不是，你可以不在意這些東西，但必須尊重那些重視這些東西的人。”

    這時，蝶心輕聲道：“少爺，那所謂的效忠之禮……我記得還沒和我……”

    那個效忠之禮，按照傳統，每個人一輩子最多做四次，三次確定下屬，一次確定主公。

    那既是主君對下屬最高程度的認可，也是下屬對主君的誓言，更是收買人心的最大手段。

    蝶心對曹參絕對忠誠，在情理上進行效忠禮很正常，但利益麽……

    曹參搖了搖頭：“你我之間，還需要這樣的禮儀嗎？”

    蝶心聞言，罕見的嘟起嘴巴。

    就在這時，夜雲裳從不遠處緩緩起身，晃晃悠悠的走到曹參麵前，盤膝而坐，坐在曹參的正對麵。

    夜雲裳看著曹參的眼睛，深吸一口氣，輕聲道：“我能問兩個問題嗎？”

    曹參一如既往的用那雙死魚眼看著她，淡淡道：“說吧，是什麽問題。”

    夜雲裳長吸一口氣，道：“十二年前的那件事，請問您知道多少？十二年前，究竟是誰指示肖杏等人，殺了我的母親？”

    曹參深深看了夜雲裳一眼：“為什麽要問我這個問題？”

    夜雲裳沉聲道：“因為我覺得，您可能知道，我母親死的時候……”

    夜雲裳頓了頓：“隻有我在她的身邊，你卻知道她的死法，實在是太奇怪了。”

    曹參聞言，悠悠道：“所以你覺得，我可能和這件事情有關，甚至可能是當事人？”

    夜雲裳聞言，沒有否認。

    “十二年前……”

    曹參用手指托舉著下巴，輕聲道：“說實在的，我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但我確實知道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