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的大門，白塵心裏忽然升起了一抹小小的緊張，似乎是因為興奮——馬上就要見到她了。

    那個，讓他朝思暮想的女子。

    他深吸了一口氣，掩飾住眼裏的情緒，然後推開了大門。

    潺潺琴音，如幽穀回響，美妙動聽，在這空闊的房間之內，久久蕩漾在白塵耳邊，不曾散去。

    白塵聽著琴音，心境不自覺的得到了安撫，他漸漸的不再緊張，恢複了以往的平靜，腳步抬起，緩緩向前走去，眼睛牢牢鎖定在前麵那撫琴而座的美麗背影。

    柔順的長發在她背後輕輕擺動，她的雙手，不急不緩的在琴弦之上起舞，像是在溫柔的對待寶貴之物。一根淡藍色飄帶輕輕纏繞在她的身上，襯托出她的身姿，如夢中的仙子一般，隻可遠觀。

    琴音幾許，如沐甘霖。

    白塵沒有說話。他放輕了腳步聲，一步步的走到慕纖音十米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

    慕纖音肯定察覺到了白塵的到來，卻沒有多餘的動作，整個房間，隻餘下她那柔和的琴音，如清風低吟。

    氣氛也因此不顯得太過凝滯。

    白塵刻意忘記了那能夠隨時毀滅他的音毒，放開心懷，靜靜地傾聽著，感受著琴音裏麵的意境，不知何時，琴音已經消失了。

    當白塵回味過來之時，慕纖音已經站了起來，而後轉身，用那雙深邃美麗的眸子，靜靜地看著他。

    “你是誰？”她的語氣平淡，像是在和陌生人說話般。

    白塵沉默了兩秒，然後緩緩的道:“畫聖。”

    他成為畫聖之後，世人隻知畫聖，而不知白塵。因此，他的回答也是畫聖。

    慕纖音的目光明顯變冷了，連語氣都帶著寒意，“白柔在哪裏？”

    白塵再次沉默了兩秒，然後道:“這裏。”

    隨後，白塵閉上眼睛，輕聲低語，“白柔。”

    “哥哥……”白柔的細語聲在心底響起。

    她知道白塵找她做什麽。這本就是她的身體，白塵所看到的東西，她也能看到，白塵想要做的事情，她自然也能知道。

    白塵的意識潛入識海，看著這裏的一切，將控製權讓給白柔，她馬上便控製了身體。

    再次睜開眼睛的“白塵”，已經有了明顯的不同。

    慕纖音敏銳的察覺到眼前這個人，似乎在剛剛那一瞬間，發生了變化，不是外表，而是內在。

    那目光不似先前那般暗含灼熱。現在的眼神如水般柔和，神態安然，一抹微笑出現在她的嘴角。她向慕纖音盈盈一鞠，恭敬的說道:“弟子白柔，拜見師尊。”

    這熟悉的動作，表情，眼神，與慕纖音記憶中的那個人影完美重合。她知道，這是真的白柔。

    但，這也是她現在發怒的根源。

    “原來是這樣……你們是怎麽回事？全部告訴我！”她的聲音忽然放大，任誰都聽得出她的怒火。

    慕纖音是真的發怒了。一個身體內怎麽會有兩個靈魂，另一個居然還是畫聖。

    那個膽大妄為的畫聖，一定是他用了什麽邪異的手段，把自己的徒兒給變成了這樣，以達成某種目的，簡直罪不可赦！

    “畫聖，你可是人族聖賢，怎麽能做出如此有違常理之事！？”慕纖音一改平常的高冷淡然，怒視著白柔，冷喝道。

    沒等白塵說話，白柔便開口了。

    “師尊，這不是哥哥的錯。他也是生命受到了威脅，才會出此下策，如果您真的要怪罪他，那就先懲罰白柔吧！”白柔的聲音很柔弱，仿佛雨中飄零的花朵，隨時都有可能被撕碎一般，很悲傷。

    “畫聖……是你哥哥？”慕纖音不知為何，臉色的怒容似乎消失了一些。

    白柔悄悄地看了眼慕纖音，又迅速低下頭，俏臉泛起了一朵紅暈，輕輕點頭，聲音低如蚊，“嗯……”

    誰知情況突變。

    “畫聖啊畫聖。”慕纖音冷笑著，聲音卻如萬載寒冰一般攝人，“為了你那不知名的目的，居然會對自己的妹妹下手，真是可恥，可恨！”

    一股強大的靈力威壓突然爆發，充斥著整個房間，裏麵帶著濃濃的殺意。

    白柔俏臉一白，頓時焦急的解釋道:“不是這樣的，師尊！”

    “哥哥是遇到了危險，才會如此，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沒有對我做什麽！”

    “我知道。”慕纖音臉色冰寒，“我發怒也不僅僅是為此，而是其它的事情。白柔，你可知道畫聖做了些什麽！”

    白柔一怔，疑惑道:“哥哥怎麽了？”

    白塵也在身體內傾聽著一切，想著慕纖音的行為，他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畫聖，背叛人族，成為仙族走狗，弑殺上萬人族修士！”

    慕纖音冷冷的話語，在房間內回蕩，很靜，很靜。仿佛有一把把巨錘，狠狠地輪流敲在白塵的心底，將他的心，砸得滿目瘡痍，爛成一塊塊的，隻有那破碎的聲音，告訴白塵，他成了叛徒。

    叛徒，怎麽會，怎麽會！

    識海之內，凝聚出白塵的形狀。那俊逸的麵龐之上，盡是失魂落魄之色，他眼瞳放大，腦海中不斷地分析著這句話的一切信息。

    在我的記憶中，我剛剛到達仙凡戰場，遇見那離火星君，便沒有然後了。

    一定，一定是失去記憶之後發生的事情。

    可惡，可惡啊，在那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我怎麽會成為人族的叛徒，還弑殺上萬修士！！

    白塵試著回憶那一部分的記憶，卻隻得到一陣劇烈的刺痛，根本想不起絲毫線索。

    白柔此時也在焦急的為白塵解釋，“師尊，哥哥怎麽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您一定是誤會他了！”

    “白柔，這消息是妙音閣告訴我的，仙凡之戰已經落幕，這消息也是從其中所有參戰的修士口中得知，不會有錯的。”慕纖音看著白柔，臉色稍微柔和些許，但說到這件事情時，聲音同樣冷漠。

    “可是……！”白柔還想解釋，忽然臉色一怔，心底響起一個聲音。

    “白柔，快問問慕纖音，到底發生了什麽！”白塵隻有這一個辦法了。

    “我知道了。”白柔回道。

    然後看向慕纖音，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對她說道:“師尊，哥哥他沒有您說的那一部分記憶，您能不能再說得詳細一點？”

    微風從窗外吹來，帶著點點寒意。慕纖音冷笑一聲，轉身看著外麵的夜空，“忘記了？真是可笑，作為當事人居然問我當時發生了什麽。”

    “你隻需要知道，你的確屠殺了上萬修士，幫助仙族攻擊書聖與棋聖，差點讓仙凡之戰徹底失敗就行了。”

    白塵聽完之後，便沉默了。看來，是問不出什麽啊。或許所有人都隻看到了這些——是他，屠殺了上萬修士，是他幫助仙族，也是他，成為了叛徒。

    沒有其它的解釋，沒有其它的答案。

    可笑，可笑。

    想著想著，白塵忽然自嘲的笑了。他還記得，那時看著人族快要不支的時候，想去幫助的心情。他還記得，自己到的時候，人族歡呼之時的聲音。

    唯獨，卻忘了後麵的一切。

    現在就被告知，自己成為了叛徒，人族的叛徒啊。這是多麽可悲？嗬……嗬嗬……哈哈哈！

    白塵在識海之內放聲大笑，如果他此時不是神識凝聚而成，可能眼淚都已經能夠打濕衣裳了。

    白柔並不知道此時白塵的狀態，但她知道，自己應該為哥哥解釋。

    “師尊，或許那個人不是哥哥呢？隻是被幻術迷了眼。也有可能這個消息隻是某些人的聯合造謠，做不得真。也或許……我相信，哥哥絕不是那種人！”白柔思考著一切有著可能性的解釋，試圖說服琴聖。

    慕纖音靜靜地看著遠處沒有星星的夜空，聽著白柔勉強的解釋，也不說話。

    白柔急得都快要哭了，她還想繼續說，白塵卻在此時讓他停了下來。

    “白柔，夠了，讓我來吧。她不會聽你的話。”白塵那略顯疲倦微弱的聲音，響起。

    白柔揉了揉眼睛，然後點點頭，閉上眼睛，將身體的控製權給白塵。

    當再次睜開眼睛時，靈魂已經交換。白塵眼瞳裏麵的神采略顯無神，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打擊。他的表情有著黯然，也有著濃濃的疲倦與忍耐，那些還沒有得到緩解的神識痛苦，此時也一並爆發了。

    宛如一座大山，將他壓得喘不過氣來。

    可是，他必須頂著，堅持著，因為他是男人。所以，這個表情隻出現了一瞬間，就變得平靜下來，所有的一切，都被他藏在了心底。

    白塵看著慕纖音那曼妙的身姿，沉默了幾秒，便主動說話道:“你真的不相信我嗎？”

    慕纖音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仍然遙望著遠處隻有漆黑的夜空。

    白塵等了一會兒，然後一歎:“我們曾經也合作過一段時間，彼此都有所了解。難道我就這麽不值得你信任嗎？”

    過了幾秒，白塵凝視著她，靜靜等待。

    慕纖音終於說話了，她微微轉頭，用右眼餘光看著白塵，輕起朱唇，道:“你很在意我的想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