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煮酒論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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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國喪之後,郭彰便遞了帖子,投奔到了他大伯,當今戶部侍郎郭昭之家中。按照郭昭之的安排,近日正忙著拜見考官,與同期學子交貼,為自己今後的仕途鋪路,忙得很。想著今日是二月二,他也想放鬆玩耍一番,便邀恩人李知一同逛廟會,沒想到碰到了表哥謝瀾,很是驚喜。

    “表哥,這位就是我上回跟你說過的恩人,李知先生。”

    李知連忙拱手“久仰大名,原來是熟人啊,在下李知,是個商人。”

    “還要多謝先生救了我弟弟。”謝瀾又介紹道“這是我的一位好友,叫......叫齊二。”

    “好傻的名字,父母該用些心才是啊。”郭彰直言不諱。

    好隨便的名字,跟我一樣用的假名吧。李知心裏想。

    ......

    幾人又到附近的茶樓坐著喝茶吃茶點,聽了回曲子。蕭稹談吐幽默,不拘小節,不到一刻鍾便跟郭彰玩鬧在一起了。李知見謝瀾對這個齊二尊禮甚駕,喝茶時又讓齊二坐上座,便知道此人身份貴重,不由得十分好奇,也陪著在一塊玩鬧。

    過了一會兒,蘇婉和芳菲到茶樓來尋他們。兩人在廟會逛了一大圈,隻見芳菲上身穿著月白色的坎肩,下身籠著石青褶裙,頭發用一隻銀簪鬆鬆挽起,臉上脂粉淡抹,微微低垂著著頭,眉眼清澈秀麗。早已與剛才穿黑袍時判若兩人,倒像是大家千金。看得蕭稹眼睛都發直了。

    “如何?”蘇婉問道。

    “好看,很好看。”蕭稹回答得也直接。

    芳菲聽到這頭垂的更低了,隻悄悄跟蕭稹說了一句“爺,到時辰了,我該換崗了。”也不等蕭稹回話,便飛也似的逃走了。

    ......

    這孩子,太含羞了。蘇婉想著,便要上去追,蕭稹攔住了她“誒,她還有事,由她去吧。”又向李知,郭彰介紹道“這是我表姐,婉娘。”

    蘇婉跟兩人見過禮,對蕭稹說道“齊二,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誒,天還早呢,何況我們聊得這麽投緣,總要喝一杯再回去吧”郭彰挽留道。

    李知還不知蕭稹底細,自然不願意放他們走“是啊,姑娘這麽急著走,莫不是擔心我們是壞人把你家表弟拐跑了?”

    “說的正是呢。”蘇婉斜睨著李知,冷笑一聲說道“這大白天的,一個大男人穿著大紅衣袍在大街上亂逛,除了新郎官就是逛窯子的。”

    ......

    “姑娘這是對在下有意見麽?”李知臉上有些掛不住。

    “沒錯。”

    喂,話說的太直接了啊,雖然我也覺得他很可疑。蕭稹心想,忙打圓場“哈哈哈,酒逢知己千杯少,咱們是得找個地方好好喝上一杯啊。”

    “是啊是啊。”郭彰順勢接過話頭“這裏離吉意樓不遠,掌櫃的又與李知先生相熟。不如我們去哪裏喝吧。”

    “走吧走吧。”

    “不能多喝,隻能小酌幾杯啊。”

    “知道了,知道了。”

    吉意樓的竹林裏,陸祺祥看到自家門主帶著一群人回來喝酒,自是不敢怠慢,又把前麵表演的翠姑叫來唱曲助興。

    上好酒菜,幾人正打算吃喝,隻聽竹簾一響,陸祺祥跨進屋裏,手裏拿著個四喜盒子。對著郭彰說“郭公子也好日子沒來我們店裏了,這開科在即,這是一點孝敬意思,取個吉利吧。”

    說著,他笑嘻嘻地打開盒子,屜上熱情騰騰的放著一盤元寶糕,一盤粽子,一海盤蒸熟的甲魚,還有一支筆,墨錠和一柄如意。取六六大順,吉祥如意的寓意。坐在一旁的翠姑連忙舉起酒杯說道“這便是給公子入闈狀色的了,還望郭公子高中!”

    郭彰此時正是緊張的時候,聽到這喜慶話自是高興,連忙飲了一杯。眾人也陪著喝了一杯。

    本來沉悶的空氣,經陸祺祥這麽一折騰,頓時有了活氣。

    蕭稹喝了一口酒,夾起一筷子清蒸海參嚼著,笑說“郭兄這次若能高中,可就真是光宗耀祖的事兒了。不如我們功名為題行酒令,說的好的便其他人喝一杯,說的不好的,便要自飲兩杯了,還要表演節目。”

    眾人覺得十分新奇又應景兒,也都紛紛同意。

    蕭稹說道,“我先來”,便拿起筷子邊敲邊說道“出則輦嘛,入則高堂,堂上一呼,階下百諾。這中了舉,當了官,既能'為社稷秉君子之器‘成為國家棟梁,又能得到富貴。這種一舉兩得的事情,隻有科舉能做到啦!”

    眾人點頭同意,便同飲了一杯酒。

    接下來是翠姑,笑說道“我哪裏懂得這些,隻是有一首蘇軾的曲子,倒是很合在外學子思鄉的心境”,說罷拿起琵琶,按著拍節邊談邊唱

    明月如霜,好風如水,清景無限。曲港跳魚,圓荷瀉露,寂寞無人見。紞如三鼓,鏗然一葉,黯黯夢雲驚斷。夜茫茫,重尋無處,覺來小園行遍。

    天涯倦客,山中歸路,望斷故園心眼。燕子樓空,佳人何在,空鎖樓中燕。古今如夢,何曾夢覺,但有舊歡新怨。異時對,黃樓夜景,為餘浩歎。

    唱完後,翠姑仿佛觸動心事一般,默默不語。

    蕭稹喝了一口酒道“雖然應景,隻是太過淒涼,今日可是為郭兄,未來的官老爺踐行的,本是興慶日子,倒好像郭兄未中上灰溜溜回鄉似的。你應罰一杯。”

    翠姑一聽,破涕為笑,趕緊自罰了一杯。

    到了郭彰,他喝了一杯酒,又聽了翠姑的曲子,觸景生情說道“其實即便中了舉人也未必是好事。如今朝堂動蕩,新王登基,年紀尚小。這權力都在這四位輔政大臣並眾大臣之手,大權在握,還不都是中飽私囊。光這兩日我四處打點,便花了數萬兩銀子。這要是真中舉當了官,不定花多少錢呢!”

    郭彰也有些微醉,接著酒力,便更加停不下來嘴“這如今朝堂上結黨營私,想站穩了腳跟也得投靠一方不是,偏偏我家大伯自詡清流,誰也不投靠。弄到最後就是哪派的錢都要給,單說這曹澤吧,霸占民田不說,當官的還得時時孝敬。我這點子錢都被他們拿走嘍。”

    謝瀾見郭彰胡言亂語,便知是醉了,上前要攙扶他回去歇息。

    蕭稹忙擺手製止,好奇問道“曹澤乃齊國第一武將,功勞卓著,怎麽郭兄卻說他徇私呢?”

    郭彰說道“齊二你年紀輕,哪裏懂得這其中的道理。我大伯說過:自古權臣,哪個沒有功勞?亂國之臣,非國賊而何?殘民利己,非民賊而何?但凡是能跟曹澤粘上邊的,無一不打著他的名號胡作非為,他又掌著軍權,誰也不敢惹啊!”又歎口氣,大聲喊道“這黨羽不除,曹澤不除,大齊便永無太平了。”說罷便躺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一旁的李知看了看“他一個考生難免有憤懣的時候,讓他睡吧,咱們繼續。”便說道“咱們還是說功名,自古以來,選士之法,變了又變。由鄉選製改為九品官人之法,又改為今之科舉製。雖然方式不同,但是都是以選拔賢能的好角度出發的,都是要看君王的能力的。”

    蕭稹喝了一口酒“這話怎麽說?”

    “這士子和百姓一樣,都有優缺點。”李知喝了一口酒“有的人能力出色,就是貪財。有的人忠心為國,取時常魯莽。君王要善於讓士子的優點發揚光大,限製他們的不足。而不能僅僅想著靠科舉選出孔聖人來。”

    這話正合蕭稹心意,這李知舉止怪誕,卻能洞察世事人心,絕非他自己所說的普通商人。“李兄說的好,我們兩可為知己,當共飲一杯。”

    李知故意說一番君王之道的話,有意試探。見這齊二反應強烈,很感興趣,對他的身份也明白了三四分。

    接著到了蘇婉,蘇婉吃了幾口菜,也不飲酒,說道“我一個女兒家,倒也對功名不敢興趣。倒是覺得那些沽名釣譽的讀書人最為無趣。明明熱衷於功名權位,還要裝出假清高的樣子來。找個地方躲起來說是隱居,名聲卻比誰都響亮。唯恐別人找不到他,錯過機會。”

    她又挑釁地看了李知一眼說道“大丈夫在世要的就是光明磊落,要是真想不問世事,就像老子出函穀關一般再沒有蹤跡可尋。若是想入世就要積極經營,忠心耿耿,為君王所用。萬不能想某些人一樣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存的是什麽心思!”

    這正是試探李知的好機會,蕭稹想著,便向蘇婉遞眼色,說道。“這是什麽胡話,你可要罰一杯了,你又不飲酒,變罰你舞劍助興吧。”

    “我今日不飲酒,隻能表演段劍舞了。”蘇婉說道“隻是獨舞太過無趣,不知李公子可願與在下過過招。”

    這小女子,還真是銳利。

    “能與美人共舞,是在下的榮幸。”李知拿起劍,起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