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真假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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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澤回到府邸,大轎一落,家人前來稟報:“蕭言大人,泰恒裕侍郎,洛世大人,胡斐大人還有二爺都在都在東花廳暖閣候著您老呢!”曹澤輕咳一聲,低著聲音地問道:“閻致遠呢?閻致遠大人沒有請到嗎?”

    家人忙賠笑回道:“閻致遠大人說他身子欠安,容改日再來打擾,這兩日也請爺代為請假了。”

    ”這老滑頭!”鼇拜心裏罵了一句,嘴裏卻沒說什麽,一甩手徑向後頭東花廳走去。他順著超手遊廊,踱著方步,一路走著,一路沉思,轉過家廟,遠遠聽到後頭水榭房暖閣裏吆五喝六,好不熱鬧,不由皺了皺眉,加快腳步走了過來,見蕭言,泰恒裕,洛世,胡斐,他的弟弟曹爽幾個人,還有十幾個家人或坐或立都散在旁邊。兩個歌伎懷抱琵琶妖妖嬈嬈坐在宴桌旁,一個彈,一個唱道:

    這份情意說與你你不信,總疑奴的心不真。手拿著紅汗巾兒撥燈芯,誰說奴家等的是旁人?音猶未落,緊接著就是一陣陣錚錚嘣嘣的急弦彈奏,另一個接口唱道:調皮賴臉的小郎君,不許你再來敲奴門!冤家呀,你若不是我心頭肉,我早就抬手紮你一銀針!

    一邊唱,一邊用手作捏針的樣子朝席上一紮。眾人不禁笑得前仰後合。曹爽怪笑著把臉湊上去說:“好!好!我的奴家呀,你就來紮我一銀針吧!”眾人又是一陣哄笑。泰恒裕和洛世都是進士出身,儒生身份,隻是捂著嘴忍住笑。蕭言隻在一旁遠遠看著,若有所思。

    見到這群人聚到一起享快樂,曹澤心裏一陣煩躁,氣哼哼地走進來,一揮手趕走了兩個歌伎:“這是什麽時候?不商議大事,倒有心情玩婊子!”

    曹爽見他哥哥滿臉不高興,便上前湊趣兒:“哥哥,聽說你今兒個王上為了你,處置了陶謙這三個兔孫子,我們……我們著實高興呐!”

    “是啊,陶謙,王之奐,徐胄向來與我們過不去,前幾日還參了我一本,這回輪到自己被流放了。”泰恒裕幸災樂禍道“真真是罪有應得,風水輪流轉啊。”

    曹澤哼了一聲說道:“你們別高興得太早了,說不定哪一天連我帶你們,咱們一家連窩兒全叫提到西市口,那才叫現世現報呢!你也不想想,要不是你們在外頭幹的那些露臉的事兒,我肯這麽鋌而走險嗎?”

    聽這沒頭沒腦的訓斥,曹爽如墮五裏霧中。忙道:“我?沒幹什麽啊!”

    曹澤本是恨他不爭氣,事情辦一件壞一件,見他強嘴越發來氣,遂冷冷道:“沒幹什麽?那幾個跟求咱們外放的官員,到了地方就貪汙占地,流民都跑到城裏來了?還有你自己,天天聚眾飲酒作樂,找來一堆得道者在家裏弄的烏煙瘴氣的,都彈劾我廣置黨羽了!”說著便從手上甩下一道折子來,“拿去看吧!一樁樁,一件件寫得清楚!王上今兒個問起來,叫我好難回話!”

    曹爽一聽是這兩檔子事,心裏嘀咕上了:“哼,就這事呀,至於嗎?外放的官員年年給你孝敬那麽多錢哪來的?不貪能有嗎?得道者來家裏你不也挺高興麽,還天天相互較量呢!這會兒拿我作出氣筒!”可是,他心裏這麽想,口裏卻說:“誰這麽賤,膽子倒不小,告到咱爺們頭上!”

    曹澤一聲不吭,扶著椅子頹然坐下,無論身體和精神,他今天都太累了。

    洛世忙上前勸道:“事情總算已經過去,世兄已經知過了,大將軍何必為此過於煩惱呢?”曹澤看了一眼濟世,不冷不熱地說:“事情並未過去,陶謙,王之奐,徐胄是薛必隆的心腹,敢明目張膽地彈劾我自然是受他指使,看來薛必隆是要徹底跟我翻臉了,再加上司馬倪那個老狐狸,這今後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

    “好在王上還是相信大將軍的。”這幾人之中,泰恒裕貪汙占地最多,早朝三人彈劾時的奏章也寫得清清楚楚,若是論起罪來,隻怕要把牢底坐穿了。然而蕭稹沒看彈劾奏折,並未處置他們,此時劫後餘生的滋味,讓他有些飄飄然“到底是大將軍勞苦功高,王上敬重大將軍,離不開大將軍,那封奏折都沒看就直接流放了那三人,我等也借著大將軍的光勉強逃過一劫啊!”

    “哼!”這話讓曹澤很受用,他頗有些得意地撫了撫胡須,下人們看著大將軍心情好了,忙奉上酒菜。“你們以後都收斂些吧,省的那些人再大做文章,讓老夫沒臉麵。”

    “依我看,恐怕沒那麽簡單。”旁邊默默飲酒的蕭言此時說道“之前羅赫曹庸的事,王上和將軍有些隔閡,此時有人彈劾將軍,按理說王上應該重責將軍,為何連彈劾奏折都不看就處置了三人呢?倒有些不合情理了!”

    這個蕭言本是齊國宗室的成員之一,今年也不到三十歲,論輩分還是蕭稹未出四服的本家哥哥,隻是蕭言的父親死得早,家裏也就敗落了。母親獨自將他拉扯大,一家人就靠每歲祭祖到光祿寺領那幾百兩世俸銀子過日子,宗族裏的其他人都不搭待見他們娘兒倆。倒是曹澤見他過得寒酸,倒常周濟他,還替他在朝裏謀了職位,他因此對曹澤十分感激。蕭言是曹澤的智囊,素來有”小諸葛”之稱。

    “我也有些納悶兒,那三人彈劾我,我都想好怎麽反駁了,倒是王上搶先一步替我開脫。”曹澤對蕭言的話向來重視,細細思索著。

    “這就是了。”蕭言拿著酒壺站起來,走上前去給親自曹澤斟了一杯酒“王上這是在袒護陶謙,王之奐,徐胄,若不快些將三人發落,依大將軍的性子,恐怕會殺了他們吧!”

    “怎麽會?”泰恒裕覺得有些危言聳聽。

    “王上現在尚未臨朝,凡事需要四位輔政大臣一起商議才行,大將軍手握重權,一旦出什麽事,朝廷必定動蕩,其餘四國便會蠢蠢欲動,局麵便會難以收拾,這是王上不想看到的。“蕭言站在曹澤身邊,逐條分析到,”這彈劾奏折是斷不可行的,所以便搶先一步,發落了三人,既穩住了大將軍,也穩住了大局。”

    曹澤細細思考,覺得有理。便問道“那王上打算怎麽處置我呢?”

    “將軍手握重兵,又曾經與王上起過爭執,於王上而言如同猛虎在側。”蕭言慢慢踱回到座上“王上自然是不願意動蕩的,所以等掌權之後大概會逐步削弱將軍權力,或者.......”蕭言不在言語,隻做了個手抹脖子的動作。

    在座的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正說間,家人捧了一個黃匣子來。當日蕭稹批下朝廷的奏折都裝在裏邊。按照先王留下來的慣例,大臣的奏折任何人不得帶入私邸。隻是蕭稹少年登基,這四位輔政大臣便成了“破例”曹澤漫不經心地接過匣子,將它打開,隨手拿出一件,一看便皺起眉頭,犯了踟躕:“這……這……”

    眾人見曹澤拜如此關注,也都湊上來看,隻有蕭言扔坐在座位上,徑自喝酒。

    曹澤將折子遞給泰恒裕道:“薛必隆請守先王寢陵,王上有朱批,你念給大家聽,看是什麽意思。”

    一聽說薛必隆要求去守陵,眾人都大出意外,催著泰恒裕快念。泰恒裕從懷中取出一副西洋水晶眼鏡戴上,清了清嗓子朗聲念道:“王朱批:'爾薛必隆世受國恩,乃先王顧命重臣,理應竭盡心智輔佐本王,共成大業,為何出此不倫不類之語?著議政王蕭傑問他,本王究竟有何失德之處,致使該大臣不屑輔佐,辭去政務?朝政有何闕失,該大臣何不進諫補遺而欲前守寢陵?該大臣身受何種逼迫,而置君國於不顧?”

    泰恒裕讀一句,掀一掀眼鏡瞧瞧大家。曹澤愈聽愈疑,眉頭皺得愈緊。

    “你們看,說來就來了。”待到讀完了朱批,隻見蕭言忽地從座上站起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曹澤“將軍要早作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