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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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股文取士,是明清時期科舉選官製度的主要特點,體現在考試內容和文章格式兩個方麵。

    通過考試選官,到底考什麽內容?從隋唐科舉製創立以來,經曆了複雜的變化,或以對儒家經典的記誦為主(帖經),或以對當前國家統治麵臨的現實問題提供解決方案為主(對策、對時務策),或以文章寫作水平的高下為準。

    考試內容是考試指揮棒能否發揮正麵作用的關鍵。隨著宋代以後社會發展到了一個新的階段,統治階級的知識水平和從政能力都有很大提高,而思想意識對鞏固王朝統治的重要性日益突出。

    以《四書》為代表的程朱理學,是古代政治家、思想家長期摸索出來的統治理論。

    程朱理學強調

    “明天理,滅人欲”,主要對象是統治集團以及作為其後備軍的封建士人,而不是為了毒害廣大人民。

    士人通過學習

    “程朱之說”,有利於樹立起對王朝的忠誠和治理天下的公心,是解決

    “時弊”的一個有力手段。明朝科舉考試基本內容,開始是《五經》、《四書》並重,後來逐漸發展成主要根據《四書》成績錄取,正是在以上背景下出現的變化。

    這個變化是符合曆史發展趨勢的。八股文取士,雖主要考《五經》、《四書》,以至專重《四書》,但卻不采用要求考生死記硬背之法,而是規定必須撰寫文章,闡述經義,以

    “代聖賢立言”。這種做法的一個重要背景是,強調對儒家經典的記誦,容易產生死記硬背之弊,而強調對儒家經典的理解發揮,又容易陷入

    “妄作主張”的境地。通過

    “代聖賢立言”式的闡述經義的考試,則不但要認真讀經書,而且要讀書得法,在認真閱讀五經、《四書》及權威注疏之後,努力體會

    “聖賢之意”,真正做到

    “明天理,滅人欲”,掌握古代統治經驗。一方麵防止了死記硬背,另一方麵又防止了束書不讀,胡亂聯係曆史與現實,故為新奇詭異之論的毛病。

    從考試內容上說,要求

    “代聖賢立言”的闡述經義的考試,在古代社會中似乎是一種理想的手段。

    也就是說,在以儒家思想為指導、以鞏固王朝統治為目的的傳統政治格局中,八股取士是能夠找到的最好辦法了。

    八股取士的另外一個方麵就是對文章格式的要求,所謂

    “排比有定式”。明清科舉考試中的文章,一般需要四組文句,每組兩個段落,相互對仗。

    因共有八個段落,即八股,故稱八股文(又稱時文、製義、製藝等)。

    對科舉取士來說,它有一個優點,就是對仗工穩與否,標準很具體,使考官對內容大體達到要求的若幹考卷,容易判定高下,避免引起糾紛爭論。

    這在考生多,錄取名額少的條件下,是至關重要的。曆史上的科舉,從來都十分重視這一類的標準,八股對仗就是北宋以後發展起來的一種文章格式,到明清時期正式用於科舉考試。

    也就是說,麵對應舉人數多而錄取名額少的矛盾,在考試形式的設計中,強調容易判別高下的客觀標準,防止考官的主觀升降和徇私舞弊,是一個沒有辦法的辦法。

    八股取士製度是明清統治集團為選拔人才,經過長期摸索,總結經驗教訓,最後確定下來的。

    從考試內容上說,繼承發展的是北宋以來所肯定的一種指導思想,即通過闡述經義,最有利於督促士人閱讀《四書》、五經,體會聖賢心意,以培養、選拔合乎規格統治人才。

    從文章格式上說,繼承發展的卻是詩賦寫作中的規矩準繩,以此種文學領域的規矩為楷模,經過長期摸索,演變而成的一種文章格式。

    這樣一套製度,從最初指導思想看,決不是為了禁錮士人思想,陷士人於愚昧無知。

    但是在客觀上,八股取士後來逐漸成為了禁錮思想的選官製度。尤其是八股對仗這種格式,一方麵整段整段地對仗,難度較大,限製了士人自由表達思想;另一方麵,為了照顧排比對仗,內容又容易流於敷衍、空疏,所以明、清兩代一直有人反對八股取士。

    可是,又不可能有更合理的辦法。這就是中國古代專製主義國家體製內選官製度麵臨的困境。

    今天也有人反對高考,反對客觀題的標準化、程式化,但我們現在確實找不到能夠取代高考更好的公平選撥人才的辦法,因為我們決不能退回到

    “保送”時代。網摘

    明代成化年間(1495-1487) ,科舉考試之法又大大變更,用排偶文體闡發經義,稱為“八股”,亦稱“時文”、“製義”或“製藝”。以後便承襲下來,格式愈益嚴格,文章越發空虛,直至清末光緒三十一年(1905)才廢除。所謂八股文,每篇由破題、承題、起講、入手、起股、中股、後股、束股八部分組成。破題,開首用二句設破題意。承題,用三四句或五六句承接破題的意義加以說明。起講,用數句或十數作為議論的開始,隻寫題大意,宜虛不宜實。入手一二句或三四句,為起講後入手之處。以下起股至束股才是正式議論中心。這四股中,每股又都必須有兩股排比對偶的語句,一般是一反一正,一虛一實,一淺一深,亦有聯屬者,共合八股,故名八股文。全篇總字數, 順治時定為550字,康熙時增為650字,最後改作700字。八股文的試題出自四書,應試者必須按四書五經的代聖賢立言,依格式填寫,因而具很大的局限性,弊病尤大。然而明清取士,卻以科舉為重,而科舉又以八股文為主,於是教育重心當然就完全放在如何教八股文與如何做八股文上了,嚴重束縛了學子的思想與才華。

    八股取士 明清朝選拔官吏沿用科舉製度。科舉考試隻許在四書五經範圍內命題,文體嚴格限於

    八股文,應考者不能發揮個人見解。明朝統治者用“八股取士”來禁錮知識分子思想。考中做官的,

    很多成為皇帝的忠順奴仆。

    明朝的科舉考試分三級進行。省級考試叫鄉試,及格者稱為舉人;舉人到京參加會試,合格者稱

    為貢士;貢士再參加皇帝主持的殿試,考中者稱為進士。進士的前三名分別稱為狀元、榜眼和探花。

    中舉的知識分子,都能享受一些特權,可以免除差役和稅糧,進士都有官做。

    首先是它敗壞了讀書種子。士人為了掙得功名,皓首窮經,揣磨聖賢的言行和時文的程墨。

    到了後來,連經書也不讀了,隻

    “記其可以出題之篇,及此數十題之文而已”(顧炎武《日知靈·擬題》)。

    清代徐大椿有譏刺士人的《道情》說:“讀書人,最不齊。爛時文,爛如泥。國家本為求生計,誰知道變做了欺人技。三句承題,兩句破題,擺尾搖頭,便道是聖門高弟。可知道,〈三通〉、〈四史〉是何等文章,宋皇、漢祖是那一朝皇帝?案頭放高頭講章,店裏買新科利器。讀得來肩背高低,口角噓唏。甘蔗渣兒,嚼了又嚼,有何滋味?辜負光陰,白白昏迷一世。就教他騙得高官,也是百姓、朝廷的晦氣。”(據袁枚《隨園詩話》卷十二引)這類讀書人究竟於世何補?

    顧炎武《日知錄·擬題》憤而指出:“愚以為八股之害等於焚書,而敗壞人材,有甚於鹹陽之郊所坑者但四百六十餘人也。”甚至有人認為,明代亡國,就是用八股試士的緣故。

    “崇禎末,有人擬一儀狀雲:‘謹具大明江山一座、崇禎夫婦兩口,奉申贄敬。晚生文八股頓首。’貼於朝堂,亦憤世疾俗之忠言也。”(見呂留良《東莊詩集·真進士歌》自注)甲申之變,崇禎自縊,這一儀狀真的成了明社覆亡的讖語。

    其次是它缺乏實用的價值。八股文一意代聖賢立言,遠離現實,隻能作為博取科舉功名的

    “敲門磚”,別無它用。像歸有光,既是時文大家,又是古文巨擘。雖然二者同樣當行出色,但是人們唯獨記得他

    “直據胸臆,信手寫來”的《先妣事略》《寒花葬誌》《項脊軒誌》等抒情記事之文,那才是他的

    “宇宙一樣絕好文字”(王慎中《答茅鹿門知縣書》)。因為八股文缺乏實用的價值,所以一經趕下曆史舞台,就失去了它的立身之所。

    不像詩賦,當不再被用作考試工具時,仍舊具有旺盛的生命力,以至於當今猶未衰竭。

    誠然,八股文也間曾有過實用的個例,像晚明的一些篇章觸及到時政的弊端,像清代尤侗的《怎當他臨去秋波那一轉》抒風月之情懷,像近人楊度《

    “顏淵季路侍”章》寫共產主義者理想,都不過是個別士人的偶爾筆觸,或個別才子的一時逸興,終至成為曆史的絕響。

    三是它形式主義嚴重。八股文有不少清規戒律,諸如怎樣破題、承題、八股、落下……,如何起、承、轉、合,都有著嚴格的規定,甚至在字數上也限定為五百或七百字。

    繁瑣的程文格式,驅使人們隻能亦步亦趨,不敢逾閑半步。顧炎武《日知錄·程文》指出:“文章無定格;立一格而後為文,其文不足言矣。”後來有人對這種程文爛調,仿墨卷作比語嘲之道:“天地乃宇宙之乾坤,吾心實中懷之在抱,久矣夫千百年非一日矣,溯往事以追維,曷勿考記載而誦詩書之典要;元後即帝王之天子,蒼生乃百姓之黎元,庶矣哉億兆民中已非一人矣,思入時而用世,曷弗瞻黻座而登廊廟之朝庭?”隻求形式,了無內容,架床疊屋,時文之劣下者一至如斯!

    四是它命題了無新意。《四書》《五經》總共隻有那麽多字數,那麽多句子,又能出多少題目呢?

    數百年裏,每一章、每一節、每一句都作過了題目,都被無數的士人做爛了,於是便出現了所謂截上、截下、冒上、冒下、冒上下兩截,以至長或短、有情或無情截搭題,等等難以枚舉的命題門法,斬頭去尾,語句不通,張冠李戴,亂點鴛鴦,無奇不有。

    所以顧炎武《日知錄·擬題》感歎道:“今日科場之病,莫甚於擬題。”鹹豐年間,俞樾為河南學政,割裂《論語》

    “異邦之人亦曰君夫人”和

    “陽貨欲見孔子”,出無情截搭題《君夫人陽貨欲》,語涉輕薄戲侮。又割裂《孟子》

    “王速出令,反其旄倪”,出上完下截題《王速出令反》,言若謀反叛逆。

    要不是本人自行檢舉,又事出鹹豐時期,文網已不是那麽嚴密,隻怕人頭都得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