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欲知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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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士奇一邊嗬嗬笑著,一邊走了進來,朗聲說道:“天一兄好豔福!明月之璧、夜光之珠晦其色,偏天一兄獨具慧眼,識靈秀於風塵之中,真真令人可羨……”說著,已是進了堂房,上下仔細打量著阿秀,驚歎道:“真個光豔照人!這有什麽好臊的?兄弟贈你《長相思》一闕,聊作見麵禮兒”說罷,徑自伸著脖子吟道:蜂也歡、蝶也歡,姊妹撩人語太煩,多言怒小鬟。花一團、錦一團,不識與卿甚的幹,低頭故不看!吟罷重又大笑:“我這給你辦了四色禮物,可別說‘與卿甚的幹’喲!”

    “陳先生,自我說了身世,你就待我不同,你的心思我知道。”阿秀沒理會高士奇的調侃,緩緩起身道,“我反正無家可歸,也不想就嫁,我說過的話從沒改過口,你瞧著辦吧!”說罷掀起門簾一甩自進裏屋暗泣去了。陳潢臉上青紅不定,半晌才道:“韓家媽媽,阿秀暫且安置在您這兒,她不知中原人習俗,慢慢就會明白的。我明日就要動身去河南考察水情——大約桃花汛也該下來了。”

    因見韓劉氏木雕泥塑般坐著,陳橫一臉尷尬,倒把高士奇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詫異地間道:“你們這唱的是哪一出呀?”

    康熙到開封視察河工,因京裏忙著張羅開博學鴻儒科的大事,明珠和索額圖都沒有從駕,隻帶了康親王傑書和熊賜履來,軍務上的事由傑書隨時請旨發文,政務則就地谘詢熊賜履,倒也妥當。他不想驚動地方官,所以一路微行,一切乘輿鑾駕俱都不要,秘密占了開封首府衙門,連巡撫方皓之也不知道當今皇帝就近在咫尺。但因臬司、法司衙門掌著駐蹕關防事宜,或有緩急用得著,康熙便命侍衛穆子煦以私人身份出麵拜會按察使,宣明皇帝不願驚官擾民旨意,仰照地方官嚴加巡視關防。穆子煦是個精細人,眼瞧著臬司發出火牌,調度鄭州、新鄭、密縣等地駐防旗營移防省城,一切均無不妥,方辭了出來。

    穆子煦回到開封府衙,已過晌午。禦前一等侍衛武丹和兩個三等侍衛素倫、德楞泰正在後堂二門站班。前頭黃太尊因奉旨照常理事,隻在簽押房處置民訟,時而靜寂無聲,時而板子打得山響。穆子煦也不理會,略一張顧,問德楞泰道:“兄弟,主子沒睡中覺麽?”德楞泰是去年秋天被選進人宮的。去年秋天新建木蘭圍場,東蒙古各王公會武遊獵,因德楞泰空手扼死一隻公熊,被譽為蒙古第一勇士,當了侍衛。他年紀不大,二十四五歲,敦敦實實的,一臉憨相,見領斑侍衛問話,忙道:“方才戶部遞折了來,說什麽——喀爾喀蒙古難民逃到陝西太多,請給陝西調糧食。刑部王士禎尚書便衣趕來,正在萬歲那兒說事兒,閑人都被摒退了出來。還有一位大人也從陝西來,卻認不得,正在天井候旨呢。”穆了煦點頭進來,果見後堂門口站著個一品大官,蜜蠟朝珠、雙眼花翎,正在踱方步,便拱手笑道:“是圖海大將軍呀!聖上就在裏頭,不便請安,告罪了!”

    “告哪門子罪呀?如今你是侍衛裏頭的大紅人,一放出去,就是一位大將軍!”圖海停了一會兒又道,“兄弟,我倒真是麵聖請罪的,萬歲爺若發火了,你可得多關照著點。”穆子煦不禁笑道:“你和周培公一起,前不久立了大功,有何罪可請?軍門別開玩笑——”

    “誰在外頭,穆子煦麽?進來!”康熙坐在開封府二堂正中,斜對麵條凳上並排坐著傑書和熊賜履,刑部尚書王士禎長跪在下麵。聽見穆子煦在外頭說話,康熙隻招呼一聲,便接著對王士禎講:“朱三太子沒拿到,又冒出個朱四太子!是假是真固不足慮,但聽說官員中竟有人向他請安、行舊主之禮,人心如此不測,聯實寒心之至!”

    “是!”王士禎叩頭道,“所以當時臣即刻上前,掌嘴問他,‘你是誰家孩子受人愚弄,甘冒滅族之禍來這裏?’現已審明,偽稱朱四太子的叫張緒,浙江金華人……”

    康熙的臉色很難看,截住話頭說道:“不必再奏了,他既不肯招出主使,就以妖人惑眾早早棄市!”

    “喳!”

    “你下去吧。”

    “喳!”

    “回來!”康熙又叫住了王士禎,慢慢說道:“聽說你的詩寫得好,進一本來給朕看。嗯……你方才說的,有人看見楊起隆到北京的事,涉及國家大臣,切須機密。也許朝臣裏有不安分的人栽贓陷害聯的股肱,但也不可不防實有其事,你明白聯的意思麽?”

    王士偵忙叩頭道:“奴才明白!”

    “好,你跪安吧。”康熙籲了一口氣,和藹地說道,“把你的詩本送進大內給聯看,蒲鬆齡寫的《聊齋誌異》也繕謄幾篇一並呈進。”

    看著王士禎躬身退出,康熙方問穆子煦:“你在院子裏和誰說話?”穆子煦聽到“股肱大臣”中竟有人暗通叛逆,心裏駭然,正在緊張地想心事。聽康熙問話,忙道:“是陝西撫遠大將軍圖海,說是請罪來的。”康熙哼了一聲,說道:“叫他進來!”卻又轉臉對熊賜履道:“賑濟蒙古難民的事就這樣辦吧,從山西先調些糧去。葛爾丹這人不可小看,一邊占了喀爾喀,一邊修表稱臣,實在奸詐過人,聯等台灣的事完了再和此人算賬——如今且說博學鴻儒科。看索額圖的折子安排的也罷了。近二百人應試,連小幾帶矮座兒一人一席,也要占好大一片地方,體仁閣是太擠些。越發開一個曠古未有的先例吧,全體在太和殿應試。”

    太和殿是朝廷舉辦極盛大典的地方,除了新皇登極,元旦受百官朝賀、接見外藩外,從不啟用。熊賜履海內文壇領袖,見康熙如此隆重對待文事,心裏不由一陣激動,瞥一眼剛進來的圖海。欠身說道:“萬歲如此重視修文,實天下蒼生之福!不過,太和殿康熙九年地震之後尚未修複。因國家用兵,工部又不肯撥銀,一時恐怕難辦。”康熙仰臉想了想問道:“得多少銀子?”

    “這……”熊賜履因沒想過修太和殿的事,倒被問住了,頓時臉一紅,傑書見他尷尬,忙插話道:“工部沒估過,熊賜履不好妄言。不過康熙十二年,奴才曾問過當時尚書米思翰,約需三十萬兩銀子。”康熙聽了略一沉吟,對熊賜履道:“就是三十萬。發文寄給明珠、索額圖,叫工部出十萬,剩餘二十萬由在京諸王樂捐報效。”說罷,將目光掃向圖海,問道,“圖海,你來見聯何事啊?”

    圖海眼巴巴地聽了半晌,康熙連正眼也不瞧自己,心裏正自發毛,猛聽見問,叩地有聲答道:“奴才……向主子請罪來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