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錯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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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傑和薛必隆見他兀自吹牛,不禁失聲而笑。武丹怪笑著對謝瀾道:“你我兄弟也算見過點世麵的了,可從未見過這麽一位吹死牛不倒架的活寶呢。”

    但他們的臉色立刻就變了。因為沉雷一樣的河濤滾動聲已隱隱傳來,大地都被撼得簌簌發抖。寧靜的鐵牛鎮頓時嘩然大亂,地保滿頭大汗,篩著鑼飛也似的跑著大叫:“潮神爺來了!居民人等,都到東崗上回避了——”人叫聲、狗吠聲,老太太念佛聲、孩子的哭叫聲,收拾鍋碗瓢盆的叮當聲……攪得開鍋稀粥似的,一群群人連成片、滾成團爭先恐後地向東湧去。

    “爺們,發哪門子呆呀!”店老板臉色煞白,慌慌張張跑過來,見蕭稹站在棚下不動,旁邊幾個人也都僵立著,急急地說道:“今年不比往年,河堤全垮了!快,快走!”

    “這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陳潢隻起身望望,反而又坐了下來,破顏一笑說道:“此乃鐵牛鎮,有神牛鎮水,何懼之有?你們走吧,這麽好一桌酒菜,隻便宜了我陳某。明日回邯鄲,正好為我北上餞行!”

    蕭稹已知陳潢的能耐,一把扯住陳潢道:“明日我為你擺酒,在這裏太險了!”

    陳潢看了看蕭稹,搖頭道:“多承厚愛,我須要留在這裏看潮。放心吧,桃花汛來不了鐵牛鎮!”

    蕭稹見武丹和謝瀾撲過來要扶掖自己,一擺手製止了,目光突然變得咄咄逼人:“為什麽?你是神仙麽?”

    陳潢一怔,隨即大笑道:“哪裏有什麽神仙!我告訴你,此時黃河水中有六成泥沙,鐵牛鎮一帶河寬五百丈,均深七尺,加上洪水,不過上漲兩丈。河岸距鎮一千一百丈,這沙灘便是天然屏障。水上沙灘,流勢緩衝,泥沙必淤,愈積愈高,說不定淤起一條長堤來。這可節省咱們大齊幾十萬銀子呢……”他說得滔滔不絕,把個蕭稹聽得愣了神。

    陳潢一邊指手畫腳,一邊夾起牛肉往嘴裏送,還要長篇大論地說,早被武丹照臉啐了一口:“閉住你的狗嘴!你八成是個瘋子,活膩了!在這裏等著喂王八吧!”

    薛必隆大喝一聲:“謝瀾,武丹,架著主子快走!”

    謝瀾“是”地答應一聲,不由分說將蕭稹扶到馬上,武丹向馬屁股狠命就是一鞭,那馬狂嘶一聲揚塵而去。武丹陰沉著臉上了馬,鞭杆兒指著陳潢的鼻子惡狠狠說道:“你這王八蛋,活著出來,可別撞到老子手上!”說罷“篤”的一聲打馬而去。

    偌大鎮子立時空落落的,隻有一個陳潢在棚下穩坐。此時河濤的呼嘯聲已如千軍萬馬般鋪天蓋地而來……但黃河水畢竟未進鐵牛鎮,頭汛過後,竟果真奇跡般湧出了一道丈餘高的天然沙堤。第二日淩晨,蕭稹派謝瀾飛馬到鎮上來看,逃水的人們尚未回鎮,隻蕭稹一席豐饌被陳潢吃得杯盤狼藉,人卻不知哪裏去了。

    回京路上蕭稹為此一直不悅。小太監秦哲不知他的心事,變著法兒逗樂兒討他歡喜,竟惹翻了嚇跑蕭稹,令人扒掉他的褲子打了個臭死。武丹雖心粗,卻也知是自己誤了蕭稹的事,見他拿人作法出氣,一路更加了小心,生怕觸了黴頭,連一向沉穩的薛必隆也變得有點躡手躡腳的了。

    安徽巡撫靳輔因有幾個極精幹的幕僚,辦事向來迅速。奉旨後,兩個月間,便將手中積案清理了,並將未了的文案俱一應移谘藩司衙門代理,又命兩個師爺先至清江查看黃、淮、運三河交叉處,準備提奏將河督總署由濟寧遷往清江。一切預備停當,便叫了他最得用的幕賓封誌仁過來下棋。

    其實,他哪來的閑心,他正為即將上任的河督發愁呢!靳輔自幼酷愛水利。蕭稹十年他受任安徽巡撫,恰逢黃河改道,貫境而過。他初試治水之道,居然頗見成效。但是要接任治河總督,靳輔心裏卻很有點忐忑不安。黃河從三門峽向東,水勢平緩,至徽寧一帶由於地形更加平坦,泥沙沉積,將河床愈淤愈高,遠遠望去,像一條天不管地不收的土龍,因而名叫“懸河”。

    曆來地方官對河督一職視為畏途。如今朝旨雖未下,司馬威來信已透出了出任河督的信兒,靳輔雖說由正二品晉為從一品,反倒顯得有些神魂不定。

    對麵坐的封誌仁見他走神兒,曉得他有心事,兩手“哢哢”地敲著吃下的棋子兒不言語,翻著眼不時地看看靳輔。他知道靳輔脾性,自己就是不問,這位東翁遲早也會自己說出來。

    “現在的事還成個什麽體統?”果然過了一會兒,靳輔舒展了一下眉頭,自言自語地說道,“這外官愈來愈難做啊——手長些要錢,老百姓罵你是民賊;不要錢,打發不了上司,朝裏就有人誣你是國賊……反正進退都是個賊名兒!唉……”

    封誌仁點了點頭,走了一著“高吊馬”,問道:“東翁,這次進都,帶多少錢?”

    “唔?”

    “我是說,帶少了是不濟事的。”

    ”帶了一萬五。”靳輔微笑道,“這回我也要做貪官了。河工銀子下來,這筆賬要開銷出去。河督不比巡撫,這個坑我填不起。”

    “一萬五!”封誌仁輕聲重複一句,狡黠地眨了一下眼,說不清是個什麽神氣。靳輔看了他一眼,詫異地問道:“怎麽,不夠使麽?”

    封誌仁搓搓手,若無其事地一笑,說道:“夠使不夠使哪裏說得清!大人隻要有人緣兒,一個子兒不花也是有的。封疆大吏是什麽行情,我真的不曉得。我的同鄉劉瞎子捐了個同知,捐銀隻三百兩,投的是郭相門路,門包一千七、堂官五千,實到郭相手裏八千,才放了個實缺知府。江西劉汝本,用一千五百兩金子打了個佛爺送司馬威中堂做壽禮,票擬下來即授淮西鹽道。還有我的一個表親徐球壬,月頭裏進京,聽說帶了五萬……這和做生意竟是一個理兒,買者情願,賣者甘心,一分價錢一分貨,言無二價,童叟無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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