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心寒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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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虛留靳輔兄了。”郭彰抬頭看了看天色,已過午時,很怕蕭稹突然駕到,撞上了不好看,因笑道,“你先回去,這兩日過後,我去看你,可要叨擾兩杯了!聽說門上還收了你一二百兩銀子,我已查辦了這事——這批狗奴才真不是東西!吾兄還是收回去,齊都不比別處,裏用銀的地方多著呢!”說著,將一張銀票遞了回來。

    靳輔哪裏肯接,因見郭彰還有事,便笑著說:“賞下人們吃茶用罷。”

    安置了李秀芝母子三人,郭彰籲了一口氣,這才叫過郭德問道:“你秦世叔呢?”

    郭德是郭彰堂表哥的小兒子,因為郭彰一直未娶親,所以過繼給了他,才總辮兒不久,生得粉麵朱唇,穿得齊齊整整地躬身侍立。自秦夢奇來,郭德天天纏著他講詩詞古文,奇聞異事,他二人倒似忘年交般形影不離了。

    郭德抬頭看了看父親,輕聲說道:“昨個兒秦世叔、徐世伯帶著兒子去看花市。後來秦世叔請徐世伯用轎把我送回來。說有事要在外頭耽誤一日,今兒後晌才能回來呢!”

    秦夢奇常常如此,也不算稀奇,蕭稹也未必今日就來。郭彰也就沒再問,隻說:“花市有什麽逛頭,要去一日?——你徐世伯呢?”

    “徐世伯”便是前科狀元徐乾學,因來府走動得勤,和家人也差不多。聽父親問,郭德忙道:“徐世伯奉旨去大佛寺看望幾位老先生。回來又約了羅赫軍門一同去會客,說是去一會兒就回來的……”

    “哎呀,郭相!”父子倆正有一搭沒一搭說話,二門外傳來徐乾學爽朗的笑聲,“怎麽一夜之間府上就大變了樣子呢?要不是門口那兩隻漢白玉大獅子,晚生還疑心踏錯了門檻呢!”說著已挑簾進來,一邊拱手作禮一邊環顧四周,“嗬!滿架圖書,滿室翰墨,真個叫人心醉神迷喲……”

    徐乾學的相貌甚是平常,金魚眼,鷹鉤鼻,一對暴牙齜出,被煙熏得黑裏透黃,一副玳瑁眼鏡用絲線吊在大襟旁一晃一晃,一說話老鼠髭須上下顫動,怎麽看怎麽別扭。人們一見他這副尊容,便會不期而然地想:“如此德性樣兒,怎麽會是個狀元?”但他卻是貨真價實的一甲一名進士,敲得響的狀元,學問文章都沒得說。

    ”先生快坐吧!”郭彰拍拍炕沿,又擺手示意命郭德退下,忙問道,“到羅赫府去會文了?他們怎麽樣?傅師行和羅赫是鄰居,也該順便去瞧瞧嘛!”

    徐乾學“啪”地打火,呼嚕呼嚕抽了幾口煙,方笑道:“羅赫的夫人歿了,前頭的喪事辦得熱鬧,後花園裏也會不成文,說了一會子話就散了。羅赫家裏的這幾位老先生不比大佛寺的那兩位,倒還是挺歡喜的。還說:‘便是取不中也不枉了來齊都這一遭’——這還有什麽說的?傅師行那裏倒是去了,架子大得很,不見!說是杜門思過——其實我心裏也有數,陳夢雷已經交大理寺審過,估摸王上還要禦審他們二人這件官司,他不過是躲躲嫌疑而已。”

    “好嘛,當了大學士,隻等著入上書房宣麻拜相了!”郭彰撇嘴兒一笑,“王上的口風怕是不再審了。不過他想殺陳夢雷倒是真的,須知天下不如意的事多著呢!告訴你,王上已密地召見了陳夢雷。又問我該怎麽處置。你想,他和傅師行兩個人的事,死無對證,隻不過看王上的心意罷了,人是好亂殺的?陳夢雷那麽好的學問,王上素來愛重,我請王上發落他去邊境,過兩年風頭過了再調回來就是了。”

    “這案子是沒法審。”徐乾學眯縫著眼笑道:“大理寺審他,聽說隻問了一句就退堂了。”

    郭彰詫異地問道:“那怎麽會呢?”

    “他們問,‘陳夢雷,你為什麽要在黃精忠叛軍中做官?’”徐乾學道,“陳夢雷說‘是王上於蕭稹九年十月十日當麵派的差使!’——再往下還怎麽問?”

    “於是乎就散了?”郭彰不禁縱聲大笑,徐乾學賠笑道:“他們總不能把王上提到大理寺對質吧!”兩個人正說笑,老王頭抱著一大疊紅拜帖進來,恭恭敬敬呈放在桌子上,卻身慢慢退了出去。

    郭彰知道這都是館選官吏不知通了多少關節才送上來的,此時他不想看,因見徐乾學要辭,便道:“把這些帖子帶出去璧還了他們。要捐官的成千上萬,誰不想補缺?都這麽來求我,我就是千手觀音也辦不及——告訴他們到吏部去挨號兒候著!”

    徐乾學接了帖子,頗有些犯嘀咕:這些捐官人不知花了多少銀子才走到這一步。隻求郭彰見一見都不成。我何必去做惡人?他沉吟著,將一封封帖子在手裏倒換著看。突然,爆發出一陣狂笑,“竟有父母給兒子起這樣名字的!徐乾學讀書多年,卻沒這樣的見識,真乃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郭彰接過來看時,隻見這份帖子上端端正正寫著“徐毬毛恭叩明相萬安”的字樣,不禁也捧腹大笑,便叫老王頭出去傳話:叫這姓徐的進來,其餘的半個月後再見。

    徐乾學生怕郭彰再給什麽難辦的差使,一躬身辭了出去。片刻,一個方麵闊口的官員搖著快步走來,穿著富賈、綴著白鷳補子,叩了頭,報了職名。“嗯。”

    郭彰半仰在椅上,強忍了笑,雙手把玩著他的帖子,扯著官腔說道:“進來吧!你是捐的官?”

    “是。”那官員斂容答道,“卑職蕭稹十四年捐的縣丞,漸次進為知府銜……哦,這次進齊都,家父命家兄帶了一方好硯,敬獻中堂,伏望哂納……”那官員一邊說,一邊從懷中取出四四方方一個紅續包兒呈上來。

    郭彰接過來,手被壓得往下一沉,心知必是黃金所鑄——卻並不急於打開來看。隻漫不經心將“硯”放在桌上,說道:“知府的出息已是很好的了,為什麽還要鑽刺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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