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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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昊頭一次到搬遷後的長原新址。

    董事長派了兩個車間副主任陪他,他在辦公樓遇到程平和,但沒機會交談。程平和還是老樣子,工作服,有些疲憊,但看見他還是高興的,“歡迎指導工作。”問了兩句關於他臨時辦公地點的事,別人催著她去開會,她神色中閃過一絲不耐煩,但沒發作出來,匆匆跟他說了聲便跟別人一起進了會議室。

    “程總呢?”沈昊想起竟沒見著程清和。

    “他常駐車間。”

    程清和是化工門外漢,雖說當了幾年總經理,但也沒見他特別關心技術,怎麽會搬到車間?沈昊有些好奇,但負責接待他的兩人滴水不漏,他也不好意思揪著問。

    一路上有認出他的老工人,沈會計長、沈會計短的叫他。陪他參觀的人糾正,“這是沈董事,獨立第三方代管員工股的。”沈昊倒無所謂,工人不懂事務所的工作職責,以前為上市準備他駐現場辦公時,他們都以為他既然是會計事務所派的,自然是會計。

    沈昊讓老工人隻管叫他沈會計,老工人臉上便多了幾分得色,大有“我跟他認識時你還不知道在哪”的神氣,說話聲格外大三分,明擺著故意氣兩個車間副主任。那倆年輕人涵養尚好,並不動氣,笑微微地提醒沈昊,該抓緊時間參觀完廠,董事長還在辦公樓等他們。

    然而回到辦公樓,程忠國卻不在,據說外出辦事,沈昊這才能回自己的臨時辦公室,打發走相陪的人,得片刻耳根清淨。他倆嘀嘀咕咕一直在念叨董事長是如何辛苦、而工人又是多麽隻知道往自己袋裏摟錢,香港法庭對董事長的誤會又有多深。

    誤會嗎?

    沈昊指尖無意識地敲擊桌麵。他不覺得程忠國會壓榨工人,但也不認為其中沒有問題,隻是雙方立場不同,想法自然不同。清官難斷家務事,這長原內部的事情也不好說。都在變,程忠國做了多年董事長,不像從前平易近人,而元老們、工人們也有自己的想法,一旦利益有衝突,矛盾就銳化了。

    他被派來,所承擔的使命比較簡單,任何事情從公司利益出發。

    到下班時程忠國也沒來得及回來,那兩個倒是很熱誠地過來邀請他外出晚飯,說董事長關照過,要招待好沈董事。沈昊笑歸笑,堅決拒了,這筆招待費肯定會在長原的賬本中記一筆,他身有職務,必須避嫌。

    兩個年輕人麵麵相覷,他們抱著任務來籠絡他,就是想利用他性子好,拉他去吃吃喝喝結個交情,俗話說吃人的嘴軟。沒想到沈昊一直笑微微的,說話也是平和,拒絕起來卻毫不含糊,理由也透徹得光明正大。如果他倆堅持,豈不是故意害他?

    其中一個靈機一動,“沈董事,我私人請你,絕不回公司報銷餐費。”

    沈昊做了個手勢婉拒,“領情!但真的不行,兩地職場習慣不同,就請諒解。”

    要說鐵板一塊,那也不是,沈昊老實不客氣和幾個“老”朋友吃飯去了。

    地點在徐陶“家”裏,不用她下廚,隻需一個電話,每日送餐的多送來幾道菜。

    趙從周先到,幫著把菜擺到桌上。他一邊擺,一邊偷吃,被徐陶捉個正著,啪地一巴掌打在他偷菜的手上。

    “餓了。”趙從周滿臉委屈,“誰知道他們什麽時候到。”他看了看手表,“天都黑了,沒人性。”

    徐陶找到兩袋薯片,跟他薯片就紅酒,剛好。

    “沈昊怎麽會答應接手?”徐陶不明白。沈昊此人寬於待人,嚴於律己。長原對他來說有特殊感情,她和趙從周又跟他有朋友之誼,按說是他向來避忌的事務,怎麽到最後來的是他?

    趙從周舉起杯子,自發自動在她的杯上一碰,抿了一口。任由酒液在口中散開清香,他長長舒了口氣,無比輕鬆地作了回答,“不知道。”

    徐陶笑出聲來。很好,那個“苦大仇深”的版本二趙從周,在達到階段性目的後開始退去,留下來的還是散漫鬆弛的原始版本趙從周。

    趙從周不介意,“他不想說的絕不會說。”和沈昊接觸機會多後,趙從周多少摸到他的脾氣,“我個人覺得他是最好的人選,既了解長原的情況,他的職業道德又決定他不會偏袒任何一方。”他看了一眼徐陶,在心裏默默補上一句,包括你。

    自虐,找罪。

    她到底知不知道沈昊對她的感情?

    趙從周看向徐陶,她舉起杯回敬地碰了下他的,“你說得對。”

    徐陶仰頸飲下杯中酒,趙從周嚇了跳,連忙放下杯子,衝進廚房倒了杯溫水遞給她,“空腹喝酒別醉了,我們聊點別的。”

    等程清和他們三個到的時候,徐陶不知從哪裏翻出付飛行棋,正在和趙從周在下棋。

    靠運氣的遊戲,不知為何,幸運之神隻照顧徐陶,她的棋子都快到終點,趙從周還有兩架沒起飛。

    趙從周愁眉苦臉,見到戰況程平和第一個笑出來,連程清和的嘴角都忍不住彎得頗為可疑,類似於鄙視和嘲弄。

    “輸給她是難免的。”沈昊揭徐陶的底,“她練過,擲骰子想要幾就是幾。”

    趙從周滿臉受傷的表情,“你幹嗎練這?”

    “玩唄。”徐陶做個洗牌的姿勢,“你們沒看過一些賭場的老電影、老電視劇?我有陣子特別迷,直到發現那是特製撲克,故意做的效果。倒是骰子,市麵上普通的骰子製作工藝不佳,重量不均,容易控製。不過現在不流行那些,改玩別的了。”

    程平和見到紅酒好個心驚肉跳,“我不能喝,一喝就醉。”

    剛好,她不喝酒一會可以開車送他們回去。

    程平和擺手,“我不行。”駕駛證在包裏,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總帶著,可能潛意識裏想試試。

    “不行也得行。”趙從周不由分說,“多上路就會習慣。”

    程平和頭腦一熱,居然答應了。

    這頓飯的酒,差不多徐陶和趙從周分著喝的,沈昊跟程清和略沾了幾下唇。

    都有默契,誰也不提工作上的事,趙從周的話最多,關於過年的風俗,春天的花秋天的樹,從童年的零食到大學的好壞。還有喬軍,他最好的朋友,在成家後跟他“漸行漸遠”,“有家室的人,哪怕他家屬再好說話,也說不出口叫他出來吃喝玩樂。”

    確實又回來了,趙從周。

    “沒誰能夠保持不變。”然而等吃過飯程家兄妹和趙從周走後,在徐陶送沈昊回飯店的路上,他悠然道,“你看見的趙從周也許跟以前沒有區別,但實質上他肯定有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