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深夜遇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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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處地勢比較高凸的山坡,山坡上沒有別的,除了高聳入雲的樹木,就是些陰暗低矮的草叢。

    此刻也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天幕中非但沒有明月作陪,竟連星光都已不知躲到哪裏玩耍去了。

    有的隻是樹影幢幢,在淒涼的晚風中看來,就似是來自地獄的惡魔欲擇人而噬。

    此情此景,怕是誰也不會願意一個人置身其中。

    更奇怪的是:除了風吹樹動,草木搖曳,竟沒有別的動靜。

    現在本應是蟲兒歡娛、猛獸覓食的時刻,因為隻有晚上才是它們的天下,它們也隻敢在人類沉睡了以後當老大。

    可是此刻非但沒有猛獸狂吼,連隻蟲啾都不曾聞得。

    寂靜如斯。

    奇怪如斯。

    幽冷如斯。

    這已不僅是詭異,簡直有些令人恐怖得毛骨悚然。

    若是有人在這時立於山坡上、樹林間,一定會被駭得心膽皆碎,魂飛魄散。

    太不尋常了,難道這是方外的世界?

    這是不屬於人類的空間?

    這本來已夠令人費思了,就在此刻忽聞一連串急促而密集的馬蹄聲自坡下響起。

    來得顯然不止一匹馬,馬上的人趕路趕得如此火急火燎,一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問題是:如此深夜,有哪家兒郎,又有哪家姑娘肯在如此深夜,在這麽漆黑的樹林裏趕路?

    莫非是傳說中喜走夜路、愛抱打不平的俠少?

    蹄聲漸近,馬卻驀然驚嘶了一聲,想是馬的主人勒緊了韁繩,馬兒吃痛,才急停、止蹄。

    原來是匹白馬,和這黑夜實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來得果然不止一人,因為後麵忽然有個聲音柔柔地傳了過來。

    “小姐,怎麽不走了?”

    這是女子的聲音,這聲音很年輕、很溫柔、也很動聽,想來這女子長得也一定很漂亮。

    她胯下的馬竟也是一匹白馬,隻不過顏色卻比她口中“小姐”的馬要淡些,也可能因這個緣故,馬自然要差些,所以就慢了那麽一點,直到此刻,才勉強跟了上來,打馬、勒韁,驀然發問。

    那小姐悠悠道:“我總感覺這林裏非比尋常,想是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她說得如此輕鬆,就好像在敘述家常一樣,根本就沒把眼前詭異的情景看在眼裏,放在心中。

    若不是藝高膽大之人,誰有這樣的魄力?

    說完這句話,她還幽幽歎了口氣。

    這聲音竟也是年輕的,而且比剛才那女子更溫柔,也更動聽,溫柔得就像春風中的流水聲,動聽得就算用“黃鸝鳴翠”四個字來形容也嫌侮辱了她。

    “小姐,你不會是又思春了吧?”

    女子又俏笑連連,道:“懷春的少女對什麽總是緊張兮兮,也神經兮兮的,看什麽東西都會和平時不太一樣,老是疑神疑鬼的。”

    你若仔細聆聽,就會發現她笑得實在勉強,聲音裏竟有些微的顫抖,想是在害怕什麽。

    那小姐佯怒道:“沉香,你這死丫頭又來嚼舌根,看我不把你的皮活剝了喂狗。”

    沉香吃吃地笑道:“小姐,沉香好怕怕。”

    小姐再也禁不住,也不由“噗嗤”一笑,就算剛才眉間鬱結難舒,被這小丫頭一鬧,也早已散了七七八八。

    氣氛在不知不覺間,變得輕快、柔和起來。

    但這不代表這小姐就已不緊張,不憂慮。

    山間不知不覺起了層薄霧,像煙一般流竄、梟梟著。

    夜依然漆黑,不過被這霧一衝,變得有些朦朧,並不那麽黑燦燦了。

    沉香當然看不到小姐臉上的表情,也就不知道她此刻還在憂慮、鬱結著的心情。

    小姐暗自歎了口氣,實為沉香在歎氣,看來一個人頭腦簡單,竟也是件幸福的事情。

    因為你一旦知道的越多,就難免會去思考,會去憂慮,那你免不了就急躁、心煩。

    “難道真是我想太多了?”

    她喃喃低語著,聲音並不太大。

    但此刻萬籟俱寂,雖是細小的聲音,卻被風一送,立刻就送到沉香耳朵裏。

    也許是長久的沉默,讓沉香又想起什麽害怕的情景來,見小姐正喃喃自語,所以她趕緊又笑嘻嘻地接上了話:“擇婿是個長久的事情,非但急不來,還得慢慢等。”

    一說起話,她的膽子似肥了不少,就連笑容都更歡快了,她笑著道:“小姐,你要知道醇酒都需慢慢品,就像好詩也一樣,也得慢慢才能吟出來呀!”

    小姐道:“所以呢?”

    沉香道:“所以現在你什麽都不要想,不如趕緊趕路,趁天亮之前,先找個客棧去好好睡一覺,我保證你一覺醒來,一定精神抖擻、人更清爽。”

    小姐猶豫不決,道:“可是逢林莫入,你難道沒聽過嗎?”

    沉香又笑了,道:“那是麵對仇敵時才有的事情,和咱們又有什麽關係?再說了誰會想到咱們會趕夜路,又有誰會算到……”

    話聲嘎然而止,就像是有人用刀抵在了她的咽喉上,讓她再也發不得聲,說不出話來。

    因為就在此時,枝葉忽然間婆娑亂舞,一物破空而至,帶著“呼呼”的風聲,自上而下當頭罩落。

    目標是小姐,那事物還帶著亮光,穿霧而來,在空中綻放出豔麗的花朵。

    來勢洶洶。

    不但急。

    而且疾。

    又是遂然生變,驟然發難。

    還不知小姐有什麽行動,那沉香卻驚呼了半聲,又沒了聲息。

    她想必是提醒小姐有變,卻已來不及營救,因為又一件又細又薄又長的事物毒蛇般向她背後襲來。

    事物未至,光芒卻先行了過來,光芒亮燦燦,像極了陽光突破烏雲的一霎那。

    美麗的令人心驚。

    美麗的令人驚心。

    可是死亡絕不美麗。

    非但不美麗,簡直可恨至極。

    沉香當然不想死,所以她雖驚卻不亂,因為她明白,也了解,任何的慌亂隻有讓自己死得更急更快。

    她沒有猶豫,也不敢猶豫,立即就做了一件事情:她迅速把自己柔軟無骨的左手向唇邊靠過去(她的右手正緊抓住韁繩不放)。

    也幾乎在同時,她把拇、食二指放在了口中。

    當然不是咬自己的指頭。

    而是用指頭輕抵著舌尖急撮了一聲。

    聲音尖、細、亮,劃破了黑暗的蒼穹,久久不絕於耳。

    這奇怪的動作立刻就有了結果:她胯下的白馬突然彈起了後蹄,她的身子也隨著這一彈之際向前俯了一附,直接貼在了馬背上。

    這期間,沉香一直未曾回頭,當然就瞧不見在她身後薄霧中出現的黑衣人。

    他似乎被這一聲清嘯給驚得呆了一呆,手中的事物也因此跟著慢了一慢。

    這一呆、一慢不打緊,他手中的事物被突如其來的馬蹄給踢了個正著,飛到不知哪裏去了,緊接著,胸膛上也挨了重重也狠狠的一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