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風卻不再開口，忽然轉回身，踏上了行程。

    夢馨大聲道：“你知道出去的路？”

    蕭風不理她。

    她接道：“你要步行去曹州？”

    蕭風還是不理她。

    她氣得指著他的後背，大罵道：“你莫非是個死人，聽不見我說話嗎？”

    蕭風仍是不理她。

    這下，她是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麵對這樣的怪人，除了閉嘴跟上，你還能叫她做什麽！

    沉香什麽都沒說，卻默默跟在她身後。

    夢馨也忽然轉過身，盯著沉香怒喝道：“跟什麽跟，還不快去找找我的“追風“。若找不回來，你也不必回來了。”

    追風自是她的那匹坐騎。

    沉香應聲道：“是。”

    言畢，轉身就要原路返回。

    蕭風沒有回頭，卻已止住腳步，忽然道：“等一等。”

    沉香怔了怔，隻有停步。

    蕭風道：“我陪你去找。”

    夢馨也怔了怔，卻忽然嬌喝道：“你為什麽一定要和我作對？”

    蕭風淡淡地道：“我隻不過看不慣你盛氣淩人的模樣。”

    夢馨氣得說不出話，卻轉身瞧向了沉香。

    恰好的是，沉香也已轉過身，正在盯著她瞧，沉香顯然是在征求她的意見。

    夢馨忽又道：“沉香。”

    沉香道：“嗯。”

    夢馨道：“我平時待你如何？”

    沉香垂下了首，輕聲道：“親如姐妹。”

    夢馨道：“我說的話你聽不聽？”

    沉香道：“聽。”

    夢馨道：“好，你現在也不必去找它了，你走吧！”

    沉香驀然一驚，失聲道：“你不要我了？”

    夢馨冷笑道：“你豈非羽翼已滿，何必還要我收留？”

    沉香黯然道：“我不知道哪裏做錯了，求小姐給我次改正的機會！”

    夢馨歎道：“你並沒有做錯，是我錯了。我實在不該讓你做我丫鬟的。”

    沉香又驀然怔住。

    蕭風又道：“你若要她走，一定會後悔。”

    夢馨道：“哦？”

    蕭風歎道：“本來我並不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忠心耿耿之人，更何況還是女孩，現在我才知道自己錯了。”

    夢馨又冷笑道：“她的確夠忠心，忠心得竟去勾引我討厭的人。”

    蕭風沒理會她，卻接著道：“她若不忠心，怎會千方百計留下我？”

    夢馨道：“那是因為她已喜歡上了你。”

    她又歎道：“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她若喜歡上一個人時，一定會臉紅的。”

    蕭風道：“你何不仔細瞧瞧地上？”

    夢馨道：“地上？”

    好奇心迫使她已不由自主去瞧，隻瞧了一眼，她就呆住了。

    地上竟有一片嫣紅，像是紅色薔薇正在爛漫地綻放。

    夢馨終於明白沉香為什麽會臉紅了，不是因為她已喜歡上蕭風，而是她來紅了。

    她不明白的是，蕭風並沒有回頭，卻是怎麽發現的，又是何時發現的，難道他有什麽特異功能不成？

    她一時竟不知說什麽好了。

    蕭風在她的茫然中又開了口：“你現在一定在奇怪，我是如何知道的，是不是？”

    夢馨心裏驀然一驚，也一震，難不成他是自己肚裏的蛔蟲？自己想的他竟全然料中。

    蕭風又在她的震驚中繼續道：“一個人若要在這世上好好活著，一定要了解很多事情，也一定要多去注意旁人所不能注意到的東西。”

    夢馨道：“譬如呢？”

    蕭風接著道：“林間的氣氛、山間的動靜，泥土中的腳印，甚至空氣的流動，雲彩的變化，這些都要了解，最好是搞透徹。”

    這道理顯然很深奧，夢馨也隻能是似懂非懂。

    蕭風淡淡地問道：“你現在還怪不怪她？”

    夢馨本來已不怎麽生氣了，此刻卻忽然盯著他的後背，忽然問：“她的事，你為什麽這麽關心？莫非……？”

    蕭風冷冷地截斷了她的話，也冷冷地道：“沒有莫非，我隻是不想瞧見我未來的媳婦欺負別人罷了。”

    夢馨臉一紅，道：“誰是你媳婦？”

    蕭風道：“你既不能現在就殺我，又沒法子再救我一命，不是我媳婦，還能是誰？”

    夢馨說不出話了。

    沉香雖已臉紅欲滴，卻還是趕緊替夢馨解圍道：“蕭大俠，你不能這麽對她說話，你可知道她是……”

    想是被夢馨瞪了一眼，她下麵的話也隻好打住。

    蕭風當然已了解其中的深意，卻並沒有問，他甚至什麽話都沒有說，又邁開了腳步。

    夢馨道：“你又要走？”

    蕭風沒有停下腳步，卻淡淡地道：“她現在很是不便，你難道要我留下來照顧她？”

    夢馨又說不出話了。

    蕭風又道：“你大可放心，我絕不會走遠，一定還會回來，你自可先去幫幫她。”

    說完，不再聽她廢話，一兩個起落，已消失在密林裏。

    ************

    蕭風再次回來的時候，手上已多了好幾樣東西，有野雞、野兔，居然還有一隻偌大的飛禽，通體黃綠，也不知是什麽鳥兒。

    這場雨下得也真是夠大，地麵全濕不說，連空氣也是潮濕的。

    在這種地方找些幹柴升火，無疑是難上加難。

    不過他也確實很有一手，竟設法把野雞的翅膀、野兔的毛發和不知名鳥兒的羽毛都拔掉，和著濕柴點燃起來。

    等火篝升起的時候，潮濕的地麵便傳來了一陣輕緩而有節奏的腳步聲。

    蕭風沒有回頭，他已聽出是誰來了。

    這麽輕緩的腳步，又是走在這麽僻靜而又被雨剛洗過的山道上，不是夢馨和沉香，還會有誰？

    他的推測立刻就有了答案，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道：“這下可惜了，我的“追風“就這麽死了。”

    這是夢馨的聲音。

    另外一個自是沉香，她也正安慰著她的小姐：““追風“死了不打緊，小姐你沒事就好。”

    夢馨歎道：“都怪那個可惡的蕭風。”

    沉香沒有接口，卻刻意避開這個問題，柔聲道：“小姐，咱們難道不去找那個瘋書生了？”

    夢馨恨恨地道：“不去了，我一定要設法救那蕭風一次，然後殺了他。”

    她竟又在提及剛才那個問題。

    沉香不說話了，不知是已發現了他，還是已不知如何去接話。

    夢馨卻顯然已瞧見了他，更聞見了撲鼻而來的香氣，忍不住脫口道：“好香。”

    她也顧不得自己的淑女形象，一陣風似的吹到了蕭風背後，徐徐道：“你果然守信。”

    當瞧見被一隻不知從哪裏弄來的竹簽上，串著的被烤得漸漸變為金黃色的兔肉、雞肉和鳥肉時，又忍不住舔了舔紅唇，道：“好豐盛的早點。”

    沉默了下，她忽然又道：“我要最大的那隻。”

    最大的那隻是鳥肉。

    夢馨似已忘了，這是自己要殺的人，也許是因為太過饑餓的緣故，自己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饑餓本就是人類自古以來最難以忍受的事情之一，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一定還是。

    蕭風根本不睬她，轉過身卻招呼沉香：“你過來。”

    沉香竟身不由己地走了過去，堪堪要到了他身前，卻驀然頓住，她瞧了瞧夢馨。

    夢馨怒氣衝衝地道：“你瞧我作甚？你應該瞧你心上人才對！”

    沉香雖受了無限委屈，卻不敢反抗，也似是不願反抗，她諾諾道：“沒小姐的吩咐，縱然打死我，我也是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