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來，夢馨的懷劍隻有撲了空，沉香的流雲袖也隻能徒勞無功。

    她們也隻好頓住各自的動作，矚目去瞧。

    場中情形又已發生了變化。

    蕭風和莫非忽然同時大笑，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也忽然同時伸出了一隻手。

    蕭風在左，伸的自是右手；莫非在右，伸的卻是左手。

    這兩隻手同時向後麵探了探；接下來，也同時握了握；緊接著，又同時張開，用力甩了甩。

    然後，便聽到了慘呼——羅大乘的慘呼。

    他本來想將四人都變成刺蝟，不料最後成刺蝟的反倒是他自己。

    若他泉下有知，不知是該大笑一場，還是大哭一場。

    四人不再理會羅大乘的屍體，更全然不顧眾人異樣的神色，緩緩下了樓，漸漸消失在十裏坡茶樓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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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時剛過，天氣已有些炙熱，風似乎很了解人的心情，吹得很賣力，所以陽光到了四人身上時，已沒有了溫度。

    離前麵的酒館還有些距離，對於夢馨來說，這行程無疑是寂寞的。

    沒有人說話，蕭風和莫非像是忽然變成了啞巴，沉香更是自始至終也沒開過口。

    又瞧了瞧三人，夢馨終於忍不住道：“喂，你們倒是說句話啊！”

    蕭風忽然道：“說什麽？”

    夢馨道：“隨便什麽都可以。”

    蕭風沒再理她。

    夢馨也不生氣，想了想，又道：“你當時不是打算問羅大乘，他的同夥是誰嗎？怎麽後來又不問了？”

    蕭風淡淡地道：“我已不必問。”

    夢馨道：“為什麽？”

    蕭風道：“我已知道是誰了。”

    夢馨道：“說來聽聽。”

    蕭風歎道：“方圓幾十裏，除了王家莊，還能有誰？”

    夢馨沉吟了下，才點頭道：“有道理。”

    又想起一事，她不禁又問：“王家莊既然是羅大乘的同夥，羅大乘有難，他們為何不去救他？”

    蕭風道：“他當時既已承認派人暗殺俞宏錫的事實，又自不量力說這鎮上的安全由他來負責，旁人怎敢和他搭上關係？”

    夢馨眼睛一亮，接道：“我知道了，王家莊不想因為他而得罪整個江湖，所以隻好舍棄他。”

    莫非道：“我也瞧見了，圍觀的人確實有他們的眼睛。”

    蕭風道：“至少是六雙。”

    莫非瞧了瞧，大笑道：“不錯不錯，這次咱們倆眼光竟然是一致。”

    夢馨憂慮道：“他們會不會趁沒有人時對咱們下手？”

    蕭風道：“自是有這個可能。”

    隨即，他卻笑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天塌下來也有個高的在扛著，你還怕什麽？”

    行走間，路人已越來越多，有佩刀別劍的威武大漢，也不乏英氣逼人的俠女。

    莫非忽道：“看來所言非虛，他果然來了。”

    蕭風還未及開口，夢馨已搶話道：“他是誰？”

    莫非瞧了她一眼，緩緩道：“你真的不知道？”

    夢馨大奇道：“你說的話，我怎麽聽不太懂？”

    莫非又瞧了她一眼，才徐徐道：“這麽多江湖人物聚集古乘氏鎮，是為了一睹兩位大俠的風采。”

    蕭風自是不太清楚明朝當前的局勢，不禁疑惑地瞧著他問：“哪兩個大俠？”

    莫非有些愕然，沒想到蕭風居然不知道當今天下最負盛名的南北雙俠，也不作多想，便已解釋道：“古乘氏鎮是昔日南俠司馬天和北俠段斬第一次相遇之地。”

    一提起這個，他也似變得很興奮，堪堪而言：“倆人合力除掉危害武林、禍亂江湖的大魔頭木嘎青，因此結緣，相約每年初秋之際便來這裏一聚。”

    莫非沉吟了下，又道：“想來這已是第七個年頭。”

    蕭風這才釋然，淡淡地道：“難怪這鎮上突然多了這麽些個江湖客，卻原來是這個原因。”

    莫非道：“我也是聽說了這傳聞，才匆匆而來，沒想卻偶遇各位。”

    蕭風忽又道：“你真的是找北俠段斬決鬥的？”

    莫非點頭道：“那是自然，隻不過另外有事相求。”

    說話間，眼神忽然黯淡下去。

    蕭風還是第一次瞧見他這樣子，不免吃了一驚，但也不想觸及他的傷心事，隻好岔開話題道：“你決鬥了北俠後，是否還要繼續挑戰南俠？”

    莫非搖搖頭，道：“南俠自是不能挑戰的，他和我父親淵源深厚，我還得管他叫……”

    說到這裏，他忽然頓住不語，卻瞧著某處興奮地入了神。

    他究竟看到了什麽？

    三人隨著他的目光去瞧，大街上人來人往，各式各樣的人都有，他盯的卻是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

    這孩童頭發很短，和他的一雙大眼睛一樣，烏黑得有些發亮，臉頰卻是紅撲撲、肉嘟嘟的，煞是可愛。

    這也隻不過是個可愛的大男孩，三人搞不懂莫非為什麽會瞧得那麽入神。

    這時，莫非忽道：“今天卻是不能請你喝酒了，實在慚愧得很。”

    蕭風並不介意，緩緩道：“無妨。”

    莫非接道：“我有些事要辦，先走一步了，改日相見必定和你不醉不休。”

    “休”字出口，人已遠走。

    蕭風也不再瞧他，忽然轉過身來，又邁開了腳步。

    夢馨道：“咱們去哪？”

    蕭風仰首望了望蔚藍的天空，喃喃道：“天涯皆是家，我還能去哪？”

    夢馨沒有聽懂，還想繼續問他，這時對麵忽然跑過來一個人。

    一個很年輕的男人。

    他穿著的一襲褐色長衫上，粘滿了泥濘和雜草，頭發上也全是泥濘，在靠近右耳處的發髻裏，卻插著一朵藍色喇叭花。

    等他近了，夢馨才發現，他臉上比身上和頭發上更黑、也更髒，嘴裏也噙著一朵藍色喇叭花，隻有露出的牙齒是潔白的。

    但從他隱約的輪廓中可以瞧出，這人昔日必定是個美男子。

    他嘴裏還念念有詞：“此景隻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見，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戰馬金戈宜肅殺，我癡我狂不歸家。”

    不必細想，就知道這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不料，夢馨卻大喜道：“瘋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