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風正色道：“縣令和王富貴這種人寧可錯殺一萬，也絕不會放過一個對他們不利之人。”

    鄭仕澤疑惑問：“可他們都知道我已瘋了呀，為什麽還要這麽做？”

    蕭風道：“就是因為你已發瘋，他們才害怕。”

    鄭仕澤還是不明白，所以在仔細聆聽著。

    連夢馨和沉香都已提起了興致，靜靜瞧著他繼續說下去。

    蕭風接道：“一個書生突然發瘋，其實也算不得什麽，想必大明每年發瘋的書生都不在少數，若是這發瘋的理由忽然被披上了神秘色彩，那絕對就不一樣了。”

    鄭仕澤眼睛一亮，忽然道：“你是說，上麵會派人來調查？”

    “對！”

    蕭風淡然道：“什麽都沒有謠言可怕，當今大明既是太平盛世，上頭就更不會允許有這種謠言存在，一定會徹查此事。”

    鄭仕澤歎道：“縣令他們自是怕我忽然清醒，說出某些不該說的話，所以非殺我不可。”

    蕭風道：“還有一個原因。”

    鄭仕澤道：“還有？”

    蕭風笑了，瞧著他緩緩道：“王富貴自也不想讓他的女兒老是糾纏一個瘋子，說出去豈非成為別人的笑柄？”

    鄭仕澤臉上一紅，幹咳道：“這件事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蕭風忽然道：“你以後有何打算？”

    鄭仕澤苦笑道：“我還能有什麽打算，家是不能回了，就算能回到家，也是一貧如洗，窮困潦倒。”

    說著，他的眼神忽然黯淡無光，似對人生已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蕭風道：“你願不願聽我一言？”

    鄭仕澤訝然瞧向他，輕聲道：“蕭大俠，你說。”

    蕭風道：“當今天子仁義為先，是個好皇帝，你何不進京趕考功名，一展抱負？”

    鄭仕澤黯然道：“可是我裝瘋已久，書都荒廢了，還能行嗎？”

    蕭風笑了：“世上無難事，”

    鄭仕澤立即接道：“隻怕有心人。”

    蕭風又道：“隻要功夫深，”

    鄭仕澤又接道：“鐵杵磨成針。”

    蕭風瞧著他，問：“你明白了沒？”

    鄭仕澤鞠了一躬：“謝蕭大俠開導之恩。”

    蕭風要扶起他，鄭仕澤忙道：“蕭大俠救命、開導雙恩並施，當受仕澤一拜。”

    蕭風未及開口，夢馨忽然搶話道：“迂腐至極，簡直和俞宏錫有得一拚。”

    鄭仕澤剛施完一禮，瞧著她，立刻就問：“俞宏錫是誰，我怎麽這麽耳熟？”

    夢馨笑了：“他呀，也是你們曹州人，家住哪裏，我倒是忘記問了。”

    鄭仕澤沉吟了下，忽然麵露喜色，道：“我想起來了，他是隔壁村的，我們還一起探討過詩詞歌賦呢！”

    夢馨嫣然一笑：“難怪這麽迂腐，原來還是難兄難弟啊！”

    鄭仕澤尷尬一笑：“姑娘又來取笑我了。”

    夢馨像是發現了新大陸般，指著他道：“呐，你們倆就連說話的語氣都一模一樣。”

    鄭世澤頓時無語了。

    過了很久，他才開口問：“你們也認識他？”

    夢馨道：“說不上認識，我們是在路上偶遇他的。”

    鄭仕澤道：“他是個耿直的人，但願有朝一日能官袍加身，有所作為。”

    蕭風目不轉睛地瞧著他問：“你呢？你難道不想有所作為？”

    鄭仕澤眼睛又亮了，嘴角也揚起自信的微笑：“我至少會試試。”

    蕭風道：“隻要努力，你也一定會成功的。”

    ************

    夢馨再次坐上了馬車，她的對麵已不是蕭風，卻換成了沉香了。

    她瞧著沉香道：“你該和你的蕭大俠一起去坐前麵那輛馬車上，在這裏實在委屈你了。”

    沉香不敢回答，更不敢瞧她，隻好低下頭來。

    “喂！死丫頭，你聽見了沒有？”

    夢馨不由生氣了。

    沉香這才小聲回應道：“聽見了。”

    夢馨道：“聽見了，還不去？”

    沉香道：“絕不去。”

    夢馨道：“哦？”

    沉香道：“我要在這陪著小姐。”

    夢馨道：“可是我不想讓你陪。”

    沉香忽然把首伸出車窗外，大聲道：“蕭大俠，我家小姐要你陪陪他。”

    夢馨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喊聲給嚇了一大跳，趕緊道：“死丫頭，你也……”

    這時，蕭風也把頭伸出窗外，瞧向了這邊，淡淡道：“稍等，我這就過去。”

    不大會，也不見馬車停下，更不見蕭風有何動作，突然就到了車廂裏，差點就“吻”到夢馨臉上了。

    夢馨臉頰一紅，趕緊推了推他，佯怒道：“你要死呀！”

    蕭風道：“你豈非本就是要我過來陪你的？”

    夢馨碎罵道：“去，都是這死丫頭亂嚼舌根，你也相信？”

    沉香哪裏會承認，更不敢去瞧她，卻望著窗外，忽然道：“你們繼續，我什麽都沒瞧見。”

    “你……”

    夢馨頓時啞口無言。

    蕭風也忽道：“有趣，有趣，這丫頭果然夠機靈。”

    夢馨瞧著他，卻狠狠瞪了沉香背後一眼。

    若不是被外麵發生的事情給吸引住，沉香一定會感覺背後的恨意和冷意。

    可是，她偏偏就在此刻，瞧見了一輛相悖而馳的馬車。

    馬車趕得很急，看來車上的客人一定也有很著急的事要辦。

    這是條大道，所以足夠寬，也足夠兩輛馬車並排而過。

    飛揚的塵土卻把兩個馬夫搞得灰頭土臉的，等這輛馬車剛過去，載著蕭風他們的馬夫便小聲嘀咕了幾句：“ma的，趕這麽快，是不是急著回家給你爹娘奔喪啊？”

    他這話剛說完，那疾馳過去的馬車車窗裏忽然探出了一個腦袋，向這邊瞧了瞧。

    沉香被灰塵一嗆，正待拉下窗簾，卻剛好瞧見了這張臉。

    那人似見鬼般，立刻把腦袋縮了回去，不敢再探出。

    沉香脫口而出：“是他。”

    蕭風和夢馨都正沉默著，聞言不由異口同聲問：“他是誰？”

    沉香道：“王鑫。”

    夢馨恨恨道：“沒想到他的命倒真硬，居然還沒死。”

    蕭風淡淡地道：“暫且讓他喘幾天氣吧，把鄭仕澤送到直隸境內，咱們就回曹州。”

    夢馨隻好點頭頭，卻又瞧著他，饒有興致地問：“你怎麽對書生這麽感興趣，不會也是個窮老酸吧？”

    蕭風卻笑了：“你喜歡的豈非就是窮老酸？”

    夢馨怔了怔，接著就大笑，頓時車廂裏全都回蕩著她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