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人心易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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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到獵場上練箭去了,皇叔說明日進宮要考校我的功課呢。”李宸煜笑道,小小的孩子,眼神亮晶晶的,滿是歡喜。
顧衣看著,莫名覺得背後發涼。
眼前孩子天真的笑臉,恍若與前世陰霾的少年重疊在了一起,燈影憧憧下,他癲狂的眉眼:“世人隻知攝政王而不知皇上,顧卿當覺如何!”
那個人,曾九死一生的輔佐他登上帝王之位,內憂外患之下,憚盡心血,讓他穩坐江山。曾經,他也是在所有親人都離去之後,拉著那個人衣角登基,小小的孩子……
可是最終,昔日的親情比不過心魔的猜忌和他人的挑撥,削權軟禁,一杯毒酒賜死在鄴山行宮。
時間究竟是怎樣一個奇妙的東西,讓曾經亦師亦友,君臣之情,最終反目成仇。
顧衣恍恍惚惚的想著,遠書提醒她方才察覺周後同她在說話呢,前麵周後說了什麽顧衣聽的不大清楚了,隻聽周後同她道:“煜兒同他皇叔素來親厚。”
顧衣斂眉笑道:“叔侄之間,理應如此。”
李宸煜窩在周後的懷中,同她撒嬌呢,一麵對下麵的顧衣做了鬼臉,顧衣有些忍俊不禁。
周後今日宴請她進宮,除了為了拉攏討好,與李宸煜這一出,也是故意讓她看見的。讓她明白,離王輔佐李宸煜之心。
李宸煜賴在周後懷中撒了會兒嬌,身邊有宮人小聲提醒於他該去給皇上請安了,周後喂了他幾口甜羹便就去了。
明日便就是他八歲生辰了,這般莫過於太嬌慣了些,不過李氏子嗣單薄,宮中就這麽一位皇子,想想便也就釋然了。
“那個孩子……”旁邊的花蕊夫人踟躕許久,小聲問顧衣道:“是小皇子?”
“嗯。”顧衣低低的應了聲,不解問道:“怎麽了?”花蕊夫人的神情,似乎不大對。
“沒……”那雙美麗的眼睛,若蒙上了一層淺淺的迷霧,“是個健康活潑的孩子,看見他,我不由得想到了我那個的孩子……”
顧衣神色不自然的抿了抿唇,她的孩子?是那個早夭無緣得以一見的孩子,還是……在越溪被她遺棄的女兒呢?
緊接著,自知失言道:“或許,我這個比喻不大好。今日不知怎的,身子總有些不舒服,說話也是顛三倒四的。”
顧衣見她臉色確然不大好看,便道:“要不請禦醫來看看。”
放眼宮中,唯一一個能算得上與花蕊夫人相熟的人,也就隻有她看。
花蕊夫人微微的搖了搖頭拒絕了,隻是神色有些恍然,直至宴席結束。
眾人賞了會兒花,周後便道乏了便讓眾人都散了,她素來率性而為,眾人也都習慣了。眾人皆離開了,唯獨顧衣被周後叫住留了下來,在預料中的事情。
她的身後是滿堂牡丹,一襲天水碧的鳳袍,在微風之下舞動,恰若一朵綻放的碧綠色的牡丹,灼灼其華。無論是見過多少次,顧衣都不由得在心中驚歎她的美貌,也就隻有這樣的絕色女子,才能被稱的上是妖後了吧,也就隻有這樣的女子,才在多年香消玉殞之後,讓一代帝王幾欲成了魔,不過幾年後,追隨她而去,
她看著周後,周後也在打量著她。
十七八歲的少女,正是最好的年紀,眉眼鮮活,有著屬於這個年紀的朝氣。
已經許久未曾見過她了,上次見到的時候,是在太後宮中。太後有意為難於她,想要拆散這門親事,那個孤傲不可一世的男子,陪她屈膝跪地,當著太後的麵,當著皇帝的麵,當著她的麵,當著所有人的麵,許下一世諾言。
眼前的少女,褪去了懵懂,眉宇之間有著一種令人難以逼視的風華。她想從她的臉上找到自己曾經的影子——自己十七八歲的時候,那時候的她在做什麽呢?
母儀天下,成了大祁唯一一位皇子的生母,她被立為皇後之後,大祁後宮,再無一位皇子公主降生。
後宮三千,獨寵一人。
那般相像,又那般的不像。她已經不複年輕,那些歲月若指間流沙,逝去的再也無法抓回。
她的身後滿堂牡丹,妖冶無雙,那綻放的牡丹若她開到極致的年華——下一刻便就是凋零和毀滅,不及眼前的紅衣少女,那一襲緋紅色衣裳,曆經歲月,卻能曆久彌新。
那些牡丹,本是她的恩寵,她的榮耀。
這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這樣眾人膜拜的高度,這樣極盡奢侈所有人窮盡一生都難以想象的宮殿,這樣逆時而開國色天香的牡丹。
可是在此刻——色彩斑斕的顏色,讓她感覺到眼前一片眩暈;濃鬱的香味,讓她隨時都有窒息的可能。
“娘娘。”少女小聲的喚道,不解的望著她。
她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啊……
她微微的笑了,身後牡丹都失了顏色,妖嬈無雙:“欽天監已經將婚期定了下來,臘月二十四,百年難得一見的黃道吉日。這些時日,你便在家中安心待嫁吧。”
她看了她一眼,臉上依舊是十分得體的笑容:“這一身衣服很襯四小姐,皇室尚朱色,你成親那日穿著嫁衣,定然是極美的。”
曾幾何時,碧桃花下,豆蔻年華的少女也曾向往著出嫁時的模樣。
十裏紅妝,鳳冠霞帔。
“就這樣放她出宮了?”嘉壽宮中,太後頗有些意外道。
雲錦道:“雖說著皇後將顧衣留了下來,卻也不過是商議定了婚事,不過說了幾句顧衣便就回顧家了。今日宴席上,皇後倒是也沒多做為難。”
周後是個聰明人,到底之後所要仰仗的是離王,又怎麽會明目張膽的為難他如今放在心尖上的人呢。
“難道今日一點動靜都沒有?”然後頗有些不甘的問道。
遲疑片刻,雲錦還是說道:“倒也不是……姑娘今日在皇後宮中,十分失態。屢次為難花蕊夫人,在一眾貴人麵前,將臉麵和儀態都丟盡了。”
這是太後的吩咐,讓她多留心周芍今日的動靜,便將今日的事情一一說與了太後聽。
聞言,太後冷笑一聲道:“哀家就知道她不是個讓人省心的。知道哀家有意用她聯姻,便將自己的名聲先敗壞了,不愧是我們周家的女兒!”
說到後麵的時候,已經是怒極了,一個兩個的都違背她的意思,眼看著皇上對李離越來越信任,皇上身子不好,誰也不知什麽時候有個萬一。
最終,皇位就算是傳給李宸煜,到時候李離輔政,誰都落不得什麽好下場。
氣了好一通,太後忽然道:“哀家記得,景侯蕭桓玉手中有兵權……”
“不錯,昔年景侯是前朝舊臣但是從龍有功,是以爵位世襲了下來。如今蕭桓玉在朝中不過是領了個閑散差事,但是景侯府下,是有五萬水軍的。”
近年,戰役多發生在漠北南夷一代,水軍都沒怎麽得到過重用。
“查一查,景侯的那位花蕊夫人!”太後淡淡吩咐道。
“望月鎮,花蕊夫人,周芍……”
“小姐,你在念叨什麽呢?”遠書將廚房的甜湯送來的時候,果不其然顧衣還沒睡呢,拿著筆在紙上不知比劃著什麽呢。
“這些人,唯一有聯係的,便就是越地了……”顧衣頗為苦惱的說道,“宮宴上,周芍似乎故意在為難花蕊夫人。花蕊夫人雖然表麵上說不認識周芍,但是臉上神情不大對勁,總覺得有些奇怪……”
遠書本以為,顧衣大半夜的不睡覺是為了跟離王婚期定下來的緣故。到底是她多想了……
“小姐,今日禮官已經到了咱們府上,婚期已經定下來,也不過才兩個多月的時間了,就算是不用繡嫁衣,但是你至少……”
至少有點待嫁的樣子呢。
按照大祁習俗,嫁衣需得親手繡,論理就算是嫁到皇家也不例外的。
離王從小在軍營,對於這些繁文縟節的都不在意,勾勾選選省去了很多東西,尤其是由新娘親手繡嫁衣這一項。
似笑非笑的對著禮官道:“若是等她繡好嫁衣,本王這親也不必成了。”
雖然離王瞧著冷冰冰不近人情的,但是心中對小姐,還是十分在意的。
顧衣本想著事情不欲理會,但是對上遠書那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攤手道:“東西皇家和父親都已經準備好了,我何必操什麽心。”
竟然……沒有任何的期待,心中沒有一絲的漣漪。
顧衣沒嫁過人,但是至少知道,嫁給自己喜歡的人,是歡喜和羞澀的。就像是曾經的章蘭因,能為了江嘉敏親手繡嫁衣一樣。
但是,當某一日,塵埃落定,她和李離的親事都已經定下來,離曾經最希冀的時光近在咫尺的時候,顧衣心中卻是無比平靜的。
或許,在這樣的時候,在二人看似冰釋前嫌實則危機四伏的時候。她也好,李離也罷,都知道,這門親事,不會如願以償。
前世的時候,這一年年底不會有什麽大事發生。但是顧衣心中隱隱有一種預感,所有平靜的局麵,會因為她和李離的親事,而打破!(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