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紅日夜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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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涼如水,夜色漆黑,天地似被團團迷霧籠罩,山穀中連一絲熹微的螢火都難以捕捉到,卻有各種聲音交雜起伏,妖獸穿林、凶禽振翅、寒風呼嘯、飛瀑湍流……

    山澗之中,一個冒著股股白色熱氣的溫潭,潭上懸崖峭壁,此刻斷壁的崖縫間,正蜷縮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身體顫顫巍巍似弱不禁風的樣子,獸皮粗製的衣服顯得太過簡陋,手臂與雙腿皆是暴露在山穀的寒風裏。風刀無情地劈斬著,少年的身上也布滿了傷痕,有皸裂的裂痕,山石荊棘的劃痕,更有猙獰的妖獸抓痕。

    他蜷曲著身體躺在崖縫裏,周圍冰冷堅硬的岩石是他所有的依靠,但他那冰寒可怕似比妖獸狡詐、比狂禽凶狠的眼神卻像是在強調,他從未有過依靠,除了百傷不死的病體和桀驁不屈的靈魂,他一無所有,一直如一隻孤獨的妖獸在猛獸橫行、危機四伏的山林裏小心翼翼地偷生。

    是了,他一直覺得他的生命是他偷來的,不知因何被遺落在這個凶險的地方,無數次在妖獸的血盆大口和鋒利齒爪中九死一生,在山林煙瘴裏苟延殘喘。

    在生死邊緣幾經徘徊,他已不是當初那個弱小的幼崽,不再卑微地偷生,而是霸道地搶奪,將自己不太鋒利的十指磨練成利爪,將牙齒磨成利刃,與猛獸搏殺,茹毛飲血,一點點地獲取主宰命運的力量。

    少年低頭舔~舐手臂上的血痕,有點冰,有點鹹,泛著寒光的眸子更加冰冷了幾分,一如他的心變得更加堅韌。

    他想透過山崖的縫隙去看天上的月亮,可是今晚夜色尤其深沉,月亮藏得格外隱秘,這讓他感覺很不好。

    果然,隨著山穀裏一陣出奇的安靜,一種久違的痛苦迅速彌漫全身,耳邊似能聽到洶洶的火焰歡騰的聲音,一團詭異的漆黑火焰纏繞包裹住他的身軀和靈魂,恣意地灼燒著,他的身體仿佛變成了一灘隻知疼痛的爛泥,卻又完好無損,他的靈魂在火焰中痛苦地翻滾,顫抖著掙紮。

    怕引來凶禽猛獸,他將一塊岩石咬在嘴裏。片刻後,齒間傳出一陣沉悶的碾壓聲,石塊被嚼碎,沾著斑斑血跡,終於一聲痛苦的嘶吼震徹山穀,疼痛占據了他的全部意識,他翻滾著從崖縫間摔落深潭。

    群山中響起陣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由遠及近,向著山穀而來,沙沙作響,像是無數利箭在穿行。當聲音匯向深潭時才發現,那是一根根紅色的藤蔓,無數虯曲的樹藤紮入潭底,纏繞著那個痛苦的少年,頓時一股清涼舒爽的感覺向少年的身體傳去,他覺得有一股奇異的能量順著藤蔓鑽入體內,在身體遊走,奮力撲滅那團詭異黑火,消解著他的痛苦。

    狂風在山林裏回旋,萬山俱寂,百獸匍匐,萬千深山之中,突然亮起一道血光,血光匯聚宛如紅日,向著天空冉冉升起,光芒也越發璀璨。在血光的照耀之下,萬山的輪廓隱隱顯露,紅日升起的地方,是一株參天巨樹,枝葉遮天蔽日,覆蓋群山,紅日似是懸掛在樹梢間,由一股力量托舉著衝出樹冠,飛向蒼穹。

    當紅日飛上天宇,血光普照大地,那輪紅日在脫離枝葉的遮擋後顯露真容,竟是一隻血紅巨眼。

    那些穿越群山而來的血紅長藤,竟也是那株巨樹伸展出來的,萬山之中彌漫著那株巨樹散發的恐怖氣息,血腥而妖異,血紅巨眼普照的群山,像是籠罩著一層魔力,連空間隱隱也被血光封住。

    忽而風呼雪嘯,萬山竟然飄起了紅色的雪花,細細分辨,卻是空間破裂的碎片,在血紅巨眼的照耀下,能量散逸天地,化為一場紅色雪景。

    這場紅色的大雪將萬山渲染的格外淒烈,像是一處灑血的戰場,肅殺而悲壯。

    短暫的平靜隻是持續了片刻,北方的天空又傳出一陣劇烈的波動,最終兩道火光撕裂天幕,化為兩根百丈火矛,穿梭空間,極速而來,像是兩根神箭要射落紅日一般的血紅巨眼。

    血紅巨眼之下的巨樹似是早已感知到了危機,無數如囚天巨索般的長藤像蛟蛇一般相互纏結,最後編織成兩隻巨手,抓向那兩根火矛。

    火矛碰上巨手的一瞬,兩道火團絢爛地綻放,樹藤劇烈地燃燒,而火矛快速地縮小,無數燃燒的火星濺射,像是煙花盛放。

    巨手崩潰,火矛穿鑿而過,能量減弱,變為三十丈長,火光黯淡,但是刺瞎那隻血色巨眼卻是綽綽有餘。

    當火矛離巨眼不過百丈之遙時,巨樹前方的一座山嶽猛然開裂,一道白光衝霄而上,天地溫度驟降,在哢哢聲中百丈之地盡皆冰封,一道厚達三十丈的冰牆瞬間凝成,宛若寒冰盾牌懸浮在巨眼前方。

    兩根火矛在空中一滯,而後被神秘的力量牽引控製,快速融合在一起,刺向冰牆,奮力地穿鑿冰盾,消融著堅冰。

    天地仿佛在一瞬靜止,但火矛卻若穿越時空而來,無視一切障礙,白色的冰牆被火光映透,越來越薄,而火矛也越來越小,火光漸趨微弱。

    一聲脆響回蕩在山林上空,冰牆被衝破,隻剩不到三丈的火矛在衝破一切阻礙後,仿若一道閃電瞬間穿過幾十丈的空間,刺入那隻血色巨眼。

    天空降下一片血雨,瞬間又被蒸發成虛無,巨眼的血紅與火矛的火紅融合在一起,難以看到兩種力量的激烈對抗。巨眼在天空搖搖晃晃,終於跌落下來,巨樹的樹冠扭動,化為一張大口,迎向血紅巨眼,一口吞下。

    天地瞬間恢複漆黑,如一團濃墨當空潑下,萬籟俱寂,隻有夜色中暗湧的殘餘的恐怖能量為這個並不平靜的夜晚留下了些許蛛絲馬跡。

    那些紅色樹藤也已退出深潭,回歸深林。少年此時平靜地躺在溫潭邊一處草地上,他的身上堆著一層紅色的雪,奇異的光華在向他的體內流動,似在溫養黑火灼燒後的身體,又像是層層加固對詭異黑火的封印。

    此刻遙遠的北方,一條滾滾炎江環繞的巨山之上,林立的樓宇宮闕之中,一座宏大的祭壇上站著兩道身影,強大的氣息從他們體內散發出來,祭壇上散落著玉鏡碎片,雖隻有紅與白兩種顏色,卻模糊地勾勒出一片山林的輪廓。

    祭壇中央一人身穿道袍,渾身透著滄桑,像是活了無盡歲月,濃密的黑發中偶爾夾雜著幾縷雪白銀絲,麵容陰沉,深邃的眼睛裏還能尋出一絲怒意與殺機。

    另一個中年男子身著火炮,麵色淡漠,可是他長袖中悄然抖動的手指顯出他此時的極不平靜,隻是這種複雜與深沉的情感被他很好地隱藏。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他該回來了!”默立良久,道袍男子悠悠說道。

    火袍中年將目光從一個留著模糊白影的殘片上移開,舉目南望,仍舊沉默,漠然的臉上卻是罕見地浮現一絲期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