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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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珩像是許久未出過籠子的鳥兒,今日終於逃脫籠,得以重獲自由,難掩心的喜悅,她蹦蹦跳跳的一路走著。小說
雖然滿心歡喜,卻因為之前在籠子待得太久,好不容易等到能離開了,卻發現外麵的世界竟是這樣的大,倒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了。
卿珩瞧著凡界的風景,有些迷茫。
她自小便是在暘穀長大的,瞧見水卻是格外的親熱,老遠便看見了個有水的地方,於是停在了岸邊。
彼時,人間正是四月天,春寒已然褪去,周圍到處暖暖的,岸垂柳搖曳,空氣裏也飄著一絲絲幽幽的花香,這番景象,雖不及頵羝山後山景致的萬分之一,看著卻很是愜意。
卿珩沿著河岸走了幾步,被微風撩的多了幾分倦意,打起了哈欠。
一群鴨子排成一列,撲棱著翅膀爭先恐後的下了水,在河遊得很是歡快。
她在河岸轉了幾圈,在草地找了塊幹淨的地方,躺了下來,又在周圍設了仙障護體,安心的眯了眼睛。
一個時辰後,睡的正舒服的卿珩,被一陣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哽咽聲給吵醒,她睜眼時,哽咽聲已變成了斷斷續續的抽泣,聽著很是悲切。
卿珩翻身起來,也未來得及拂去身沾著的花瓣,循著哭聲找了過去。
不遠處像是有個凡界的男子,卿珩走近了一瞧,發現他年紀不大,長的倒是白白淨淨,穿的也極是斯,頭裹著一塊方巾,看他的裝束,倒像是一個書生。
他在一棵歪脖子樹下站著,臉還有些淚痕,神情看著很是悲壯。
卿珩留意到,書生的手還扯著一根拇指般粗細的繩子,不肯撒手。
莫非眼前的年輕男子,是剛剛那陣哭聲的源頭
卿珩好的將他看著,她對書生很是認真的拉著繩子往樹係的這個動作很是不解。
書生當時或許太投入,並沒發覺自己的身旁多站了個人,仍舊自顧自的係著繩子。
他將繩子的一頭綁在一根較粗的樹幹,另一頭則是打了個結,是個活扣,動作很是連貫嫻熟,像是之前演練了許多遍似的。
做完這一連串的事情之後,他抬眼往四下看了看,像是在尋什麽東西,接著又跑到不遠處,抱起了一塊大石頭,石頭看著有些重量,走過來時有些費力,他將石頭放於樹下方後,停下來喘了一會氣。
過了半晌,他直起腰板,抬起一隻腳,踩著石頭站了去。
石頭有些不穩,他踩去之後,身子有些搖晃。
他穩了穩自己的身子,踮起了雙腳,像是想做什麽,但卿珩分明看到他眼神的遲疑,他低著頭,望了望腳下的石頭,並沒有動。
卿珩修為術法很不濟,但她這個神仙此生最大的優點,便是有一副古道熱腸。
對於第一次獨自在凡界見到這樣情形的卿珩,難免會有些好,所以她很認真的看著男子。
她自然知道,別人正在專注做什麽事情的時候,出言打擾,是很不禮貌的事情。
但卿珩是個心裏藏不住話的女神仙,看著書生扯著根繩子站在石頭,卻又一動不動的,不明所以的她,憋了許久,但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你是在做什麽
書生聞言,朝卿珩望了一眼,這一望便出了事。
或許是因為他腳下踩著的石頭並很不平整,他本來有些站不穩;又或許是這書生膽子實在忒小了,經不得嚇,卿珩突然說了一句話之後,他朝這邊瞧了一眼,腳下一打滑,便失了重心,但因手還抓著繩子,幸好整個人也沒有掉下來。
他身子搖晃了一番之後,整個人向前傾了些,正好將頭送進了自己先前打好的活扣裏。
於是,前一刻還猶豫要不要將腦袋放進繩扣的書生,此時腳下空懸,被吊了起來。
係著繩子的樹幹,大概承受不了一個人的重量,也下晃蕩了一番,將他頸的繩子勒的更緊了些。
書生額青筋暴起,立馬翻起了白眼,他的兩隻手緊緊的摳著頸的繩子,又拚了命的去夠腳下的石頭,掛在樹掙紮了許久。
卿珩這才看明白了,原來他是要自盡。
見他樣子可怖,卿珩連忙抬手使了個術法,繩子自間斷裂,書生應聲掉了下來,跌在地,大口的喘著粗氣。
凡人壽命幾十載,於神仙來說,也不過是彈指一瞬,刹那芳華,幾十載的時間,對卿珩來說,連打個盹的時間都不夠。
以卿珩這三萬年來的頓悟,實在參不透,凡界的人年紀輕輕,到底什麽事情想不明白,要找繩子往樹一掛,結束這短的可憐的壽命。便想待他喘的緩了,再問問他緣由。
你沒事吧疼不疼卿珩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走前去,關切的問道。
書生撫摸著自己的脖頸,深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瞪了卿珩一眼,說道:當然疼了,你吊一個試試
卿珩有些哭笑不得:既然那麽疼,你幹嘛還要將自己吊去
書生又道:誰要自己吊去,還不是因為你,要不是你剛剛突然出現,我被你一嚇,腳下打了滑沒站穩,又怎會吊在樹
書生說著起身,將斷裂的繩子從地拾起來,重新拿在了手。
難道竟是她看錯了,書生並不想死
書生斜睨了卿珩一眼,問道:你究竟是何處冒出來的
說完,他瞪了一眼卿珩,扯著繩子,又要再掛去。
卿珩想起之前書生青筋暴起,大翻白眼的恐怖模樣,打了個寒顫,心想,今日如論如何,也不能讓這凡人在她麵前再吊一次了。
卿珩連忙走前去,勸解道:你不必急著去,也不要那麽衝動,凡事都有解決之法,或許我可以幫你出出主意,沒準,可以幫你解決了麻煩,這樣的話,你可以不用死了,你好好想想。
或許心存了一份希翼,又或許他憶起了吊在樹的痛苦,書生摸著脖子猶豫了半晌,低頭看了眼手斷成幾截的繩子,終於下決心將它扔了,走到樹前盤腿坐下,歎了口氣。
卿珩走了過去,學著書生的樣子,盤著腿坐在了書生身側。
書生望著卿珩不由自主的搖了搖頭,他自然不會期望眼前的弱質女子能幫到他什麽忙。
但有些事情,若放在心久了,會將人壓得喘不過氣來,此時最好的方法便是找人傾訴,即便是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說出來以後,他心應該會好受一些。
書生看了卿珩一眼之後,低下頭去,緩緩的說道:我與石香,是這河岸邊的小漁村長大的,因我與她兩家原是世交,自小父母便給我兩人訂了親。我也知道,她是我以後的妻。成年之後,父親說這漁村長久的待著,並沒有什麽前途,便在相鄰的鎮為我找了個私塾,之後,我被父親送去了鎮的私塾讀書。一月前,我家裏來人捎了口信,說家母病重,叫我趕快回去看看,我這才匆匆趕回了家。
書生皺了眉頭,吞咽了下口水,繼續說道:家母身體每況愈下,疾醫也說了,她在這世,恐怕沒多少時日了,她老人家此生最大的心願,便是親眼看到我成家。於是,兩家長輩商議過後,決定讓我與石香盡早完婚,卻沒想到,哎
卿珩看一眼書生,他神情悲涼,像是憶起了什麽痛苦的事情。
她在神界的好友雲君,早年喜歡在凡界各處遊曆,大概是在凡界看慣了生死別離,她很喜歡給別的神仙們講些她在凡界看到的故事。
她年少時,在雲君那裏聽來許多的故事,結合之前聽來的故事藍本,她得出這樣一個結論:這世間,無論是什麽樣的故事,開頭都是美好的,結局卻甚是淒涼,令人無限的失望。
這世間所有的事情,大抵也隻能有個美好的開頭,講故事的人,都會編纂一個引人入勝的開頭,引得眾位聽客有了興趣,才能哄得他們認認真真的講故事聽完。
可卿珩瞧著書生這副要死不活的神情,卻也能猜測到,這兩人的感情肯定不是一帆風順的,多半這結局,還是個悲劇,要不然,這書生剛剛也不會想著將自己掛到樹枝去了。
她收回思緒,側著耳朵,靜靜等著書生再次開口。
他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卻沒想到,在我們成婚前的三日,村裏來了個道士,說是奉了河神的旨意來的,說河神一月之後要娶親,看了這漁村的一位丙申年,庚子月生的一位姑娘,要在一月之後將她送去給河神。莫說這小漁村,整個鎮子,生辰八字符合的,僅有她一人。她爹娘跪著求了道士許久,那道士卻說,若不按照他說的做,便是跟河神作對,惹惱了河神,河神會發水淹了此處,不僅是這小漁村,這附近的許多村子,也會跟著我們倒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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