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冬季

    天雲帝國的最北方，這裏坐落著帝國最美的冰雪之城——雲落城。

    大雪早已經把這座小城覆蓋，時間步入了寒冬，不論富貴或是貧賤，家家戶戶都寧願呆在家中，坐在暖和的火爐旁，哪怕是什麽都不做，在火爐旁假寐一天也是好的。

    天雲的建立已有千年，千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的事情，家族間的起起落落，每時每刻都在上演，哪怕是他們的家族曾經多麽的煊赫，曾有過多大的榮耀，也難逃衰弱的命運。曾經的煊赫隻會成為別人茶飯之餘的一段閑談，甚至不再被提起而逐漸被世人所淡忘，畢竟沒有人會去關注一個失敗者。

    當然，這些家族的沒落多是天雲一代代皇者的默許，畢竟他們存在得太久了，對帝王而言並非是一件好事。每個時代的交替，都伴隨著眾多勢力的更跌，他們，不會是唯一。

    ……

    雲落的冬天很美，但是並不繁華，這裏隻不過是帝國的一個邊緣小城。也正因為它遠離帝都，所以沒有那種日夜被帝王俯視的壓抑，沒有那種隨時可能會被替代的恐懼，而數百年前，古家的族長就選擇了這裏作為族人的修養生息之地

    “唉”一聲無奈的歎息，古墨拿出一個早已經變得幹硬的饅頭，一點一點地掰開，塞進嘴中。饅頭雖然幹硬得難以下咽，但是古墨卻依舊一臉平靜地咀嚼，似乎在做一件極為平常的事情，隻是眉宇間偶爾微微地皺起，可以看出饅頭的口感並不是多好。

    這不是古墨第一次這樣做，幾乎每一天他都會陪伴著這種幹硬無味的饅頭度過。他心中曾經充滿了怨恨，充斥著憤怒，也有濃濃的不解，不過如今的他心中還殘留的隻剩下無能為力的抑鬱和無奈。

    十五年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平靜下的暗潮洶湧，似與古墨沒有任何關係。古墨細數著日子，今天是他十五歲的生日，卻始終沒有得到親人的陪伴，有的隻是這難以下咽的幹硬饅頭，還有周圍一架架破舊的書籍，除了這些，再沒有別的東西了，安靜得讓人感到害怕。

    不過古墨沒有哭泣，也不曾用任何的方式來發泄心中的不滿。一切的不滿，他都很好地隱藏在了心底。他隻是安靜地坐在地上，咀嚼著手中的饅頭，在外人眼中，或許會認為古墨很享受這種安靜的氛圍。

    十五歲的孩子本應該有著稚嫩的臉龐，有的甚至於還能在自己的父母懷裏撒嬌。但古墨在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注定要失去這些，他臉上有的是堅毅和成熟，眼底的不屈和倔強也被他深深地藏起。在很久以前，他就明白，自己能夠依靠的隻能是自己，其他的，不過都是些潛在的危險，過度的信任，隻能害了自己。

    這是在古家一間破舊的書閣裏，雖然天氣非常的寒冷，但是古墨的身邊卻沒有一個可以用來取暖的火爐，身上也隻有一件略顯單薄的舊棉襖，仔細看看還會發現上麵有幾個不整齊的補丁。他臉色略顯微紅，當然，這不是熱的，而是被凍的，而他的指尖也被凍得有些發青。

    不過古墨似乎沒有注意到這些，或者說他根本沒有去在意這些，依舊靜靜地在咀嚼著手中幹硬的饅頭，翻看著手中破舊的書籍，整間書閣裏隻有他一個人。事實上，這間書閣這十多年來，來過的也絕不超過三個人。

    古墨這十五年來過得並不如何好，甚至可以說生活環境很惡劣，盡管他是古家嫡係，但是過的生活和一個下人沒有太大的分別，甚至較之下人還略顯不如。

    古墨也曾經為此氣惱過，不過事實就是如此，他所麵臨的情況不得不讓他學會隱忍。他很清楚，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如果不是某些特殊的原因，或許他親愛的大伯早就斬草除根，把他掐死在繈褓之中。

    古墨原本應該會有一個很好的家庭，但是一切的改變都源於十五年前的那件事。

    十五年前，古墨的父母遭遇仇家的襲擊，雖然夫妻倆武道修為不俗，但是畢竟古墨的母親懷有身孕，而古墨的父親也因此有所分心。這一戰，古墨的父親古嘯天被對手用毒物偷襲，受了重傷，而他的妻子為了救他，為他擋下了敵人致命的一擊，因此牽動了胎氣，雖然來襲殺他們的仇家被悉數殺盡，但是所付出的代價同樣慘重。

    古墨的父親不顧身上的傷勢，一路上還不停地將自己餘下的真氣度入妻子的體內以此保住妻兒的性命，沒有壓製自己體內傷勢的他發瘋一般把自己的妻子抱回家中讓族裏的醫者救治，不過古墨的母親也隻是來得及將古墨產下便離開了人世，甚至沒有來得及看上自己的孩子一眼。

    知道妻子離世，古嘯天當場呆住，愣是沒壓製住自身本就過重的傷勢，陷入走火入魔之勢，等到家族中的老人趕到將他製住的時候，毒已深入骨髓，族中的老人隻來得及將古嘯天冰封以保全他的性命，卻無人有能力醫好，十五年來，古嘯天一直沒能醒過來。

    古墨的父親古嘯天原本被作為了家族的繼承人培養，但是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最開心的莫過於古墨的大伯了。古墨的大伯古嘯風能力並不如何的出眾，隻是權力**太重，和古墨的父親相比，不管是武力還是能力他終究是差了一籌，所以如果不出意外，他這一生都不會擁有掌管家族的可能，而如今……

    古墨也曾經懷疑過自己的大伯，很多人也都懷疑過他，但是沒有證據，所以從來沒有人在明麵上提起過自己的想法。其實最重要的是古墨的父親古嘯天已經和死掉沒什麽兩樣，即便是醒過來也不再可能傷勢恢複，不再可能在武道上有所突破。沒有一個人會願意為了一個廢人出頭，哪怕那個人是自己的親人。

    大家族就是如此，擺放在第一位的永遠隻有利益，即便那個人是自己的至親，需要舍棄的時候他們也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仔細地放好自己翻閱過的書籍，古墨很認真地打掃著書閣的每一個角落，這間書閣可以說已經廢棄，因為時常來這裏的隻有兩個人而已，一個是古墨，還有一個是時常過來打掃書閣的老頭。

    家族裏的老一輩要麽醉心於武道，要麽醉心於權利的爭奪，沒有人會在意這些看起來無關緊要的書籍，而族中的年輕一代，誰會來看這些和修煉無關的書籍，若不是古墨沒有資格去藏書閣學習，或許他也不會來這裏。

    古墨也想通過練武來改變自己的命運，但他拚盡全力仍然沒法突破武徒九階的限製成為武者，十歲那年，他就達到了武徒九階，五年後的今天，他仍舊是武徒九階，似乎冥冥中有一道封印，封住了他成為武者的路。沒法突破桎梏成為年輕一代的武者，古墨隻能在別人的嘲笑中黯然離開了演武場。

    在這片蒼穹下，武道是唯一的出路，沒有強大的實力，一切都會變得沒有意義。古墨也試圖去掙紮，他一遍又一遍地嚐試突破，但換來的依舊是一次次的失敗。

    古墨也忘記自己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看書的，好像是十一歲那年吧，他看見一個老頭很吃力地捧著一摞摞書籍往一間破舊的閣樓裏走，老頭年近七旬，看起來動作很是笨拙。古墨也是起了同情心，所以開始幫著老人把曬好的書籍搬回閣樓並擺放好。

    老人或許沒有想到這個穿著破舊，身材瘦小的小孩會是古家的少爺，或許潛意識裏認為這隻是一個奴仆的小孩，對於古墨的幫助他沒有任何的表示，算作默認了古墨的行為，古墨也不曾有過解釋。

    見老頭不喜歡說話，古墨索性也就沒有多問，隻是在把這些書籍整理好之後問了一句“我可以在這裏看書麽？”老人看了古墨一會，沒有說話，隻是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從那天開始，古墨開始喜歡呆在書閣之中，整日與書籍為伴，至少不用去遭受更多的嘲笑和奚落，沒有辦法反抗的他，隻能選擇避開，到如今他已經待了整整四年的時間了。

    四年的時間，足夠很多人淡忘，無人打擾的生活，讓古墨越發的沉靜。事實上，古墨武徒九階的修為並不算低，隻是他五年來遲遲沒有突破，同時古家人刻意地奚落，讓他不勝其煩。加上時刻感覺到的那份隨時可能出現的危機，讓他不得不淡出眾人的視線，潛藏在破舊地書閣裏做出一副頹廢的模樣。

    “古墨哥哥，我就知道你會在這裏，走，我們一起去吃飯去吧。”一個小女孩“蹬蹬蹬”地跑到書閣中，看見古墨，親切地叫喚了一聲，拉著古墨的胳膊調皮地搖晃著。小女孩年紀看上去要比古墨小上一些，也就十三四歲的模樣，長得乖巧，臉上還充滿了稚嫩，不過不得不承認的是小女孩確實是一個美人胚子。

    古墨寵溺地把手放在小女孩的頭上，揉亂了小女孩的頭發，輕聲地說道：“小凝，你自己去吃吧，古墨哥哥不餓的，你看。”古墨用手輕輕撥開了小凝的手，舔了舔手上殘留的饅頭碎屑示意道，回過頭來繼續整理書閣裏的書籍。

    看見古墨不再理會自己，雖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小凝的眼睛依舊微微泛紅，不再說什麽，轉身跑出了閣樓。

    “唉”古墨沒有追出去，隻是重重地歎息了一聲，“小凝，你有天賦，但成長是需要時間的，我，不想你中途就夭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