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鏡月從來沒有這麽無助和絕望過，哪怕龍族顛覆，哪怕他被鎮壓近六百年，哪怕整個龍族的希望壓在他一人身上，他都沒有這樣絕望過！

    他的心很痛很痛，一直讓他自責的母親竟然是這樣的人，不但這麽不堪，竟然還害死了他的嶽父？他日後要用什麽顏麵去麵對自己的妻子？用什麽麵目去麵對自己的孩子！

    他的妻子為了不讓他難堪，願意在他沉眠之際，用九重血雷來掩埋這個醜陋的事實，隻因為她愛他勝過她的生命，可是她這樣無怨無悔，不惜一切代價的付出，換了的是什麽？是她親身父親的隕落！

    那一瞬間，他好想剔骨放血，他覺得自己身上擁有那個女人的血脈真的好肮髒，肮髒的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妻子！

    水鏡月將自己關在龍陵整整一日，他的心在滴血，他愧疚的無顏以對，卻不得不離開這個地方，他是那個女人的兒子，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他不能逃避，那是懦夫的行為，所以就算再艱難，他還是將腳步邁向了鳳獨舞。

    當他進入寢殿的時候，鳳獨舞自然早就醒來了，隻不過坐在一個地方有些失神，水鏡月看著這樣的妻子，他真想將她擁入懷中，可現在他已經沒有這個資格了，因為害的她這樣的人，是他的親生母親！

    你出去吧，我想靜一靜。”不僅僅是水鏡月不知道如何麵對鳳獨舞，就連鳳獨舞也不知道如何麵對水鏡月。

    怨嗎？恨嗎？當然！可不是針對水鏡月，她素來不會牽連無辜，水鏡月有這樣一個母親不是他的錯，他自己也沒有選擇的餘地，可現在鳳獨舞真的真的不知道要用什麽麵目來麵對水鏡月。

    水鏡月身子一顫，他廣袖之下的手緊緊握緊，甚至不敢上前一步。

    鳳獨舞依然垂著眼，沒有去看水鏡月一眼，她的心有點亂，就算她再理智，再冷靜，她也是一個人，一個剛剛失去父親的人。

    水鏡月張了張嘴沒有說話，但是也沒有離開，而是選擇一個遠的地方，鳳獨舞不能看到他，他卻能夠看到鳳獨舞的地方坐下。這個時候她是脆弱的，是需要人陪伴的，他已經不能給她安慰，就不能再讓她一個孤獨，哪怕他知道她現在是不想見到他。

    鳳獨舞從醒來就沒有哭過，可這一刻眼淚卻是止不住的奔湧了，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那麽容易勾起她的眼淚，隻有水鏡月比任何人都容易讓她心痛，讓她心軟，因為她愛他至深。

    她知道了他知道一切，這個時候最痛的其實不是他，而是他自己！他那麽愛她，她的父親何嚐不是他的父親，可他剛剛發現了自己母親那麽憎惡的麵容，又要為她而心痛，明明心如刀割，卻不得不克製住自己，來陪伴著她……

    別哭了，鳳兒，我會替你報仇！”

    縱然她是默默落淚，可他依然能夠感覺到，再也忍不住大步上前將她抱入懷中，緊緊的抱著。

    鳳獨舞被水鏡月堅決的語氣給嚇到了，淚眼朦朧有些怔忪。他說要替她報仇？可那是他的生母，她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麽。

    鳳兒，別怕我，從她對你下手的那一刻她便不是我的母親。”水鏡月甚至想象不到那個女人的心有多冷。

    曾經他以為是父親過於愛子才會將他和姐姐拘在身邊，不讓他們和母親親近，再後來自己遇上了妻子，有了孩子，也不希望孩子總是圍著自己的小妻子，因為他隻希望小妻子是屬於他一個人，哪怕是他的骨肉也讓他不舒服。

    所以，他又以為是因為父皇太愛母後，到現在才知道事實並不是這樣，父親之所以拘著他們，一則是因為他們的母親對他們沒有感情，父皇害怕他們傷心，所以就更多的彌補他們，也許父皇也是發現了母親的異常，可是因為心中過於愛重，所以從不曾在他這個做兒子的麵前提起。想到這裏，水鏡月不由自嘲，父皇知道的最多不過是那個女人無心於他，絕對不會知道那女人背著他偷—情！

    鳳兒，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隻有你和孩子，你不能不要我！”水鏡月緊緊的抱著妻子，渾身都是害怕被遺棄的悲傷。

    皇姐修得真身不知道何年何月，母親是這樣的人，親人他隻有妻子和孩子了，若是妻子離開，隻怕孩子們也不會親近他，他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這是事實，可水鏡月還是有些卑鄙的想要博取妻子的同情。

    他沒有做錯什麽，但是他是那個女人的兒子就是最大的錯，可這個錯他不能抹去，但他卻不想因為這個錯，而失去心中摯愛。

    鳳獨舞的心微微一顫，是的，水鏡月沒有說錯，她如果不要他了，他除了身份權勢，就什麽都沒有了，成了一個孤家寡人。而且她真的能夠不要他嗎？不能，她做不到，因為她愛他。

    我不會不要你。”她和他已經割不斷，這其實是一個考驗。

    相愛的人之間，總是麵對著無數的考驗，能不能相守到最後，端看你如何選擇，水鏡月出生以來和母親相處的時日屈指可數，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個怎麽樣的人，這如何能夠怨怪他？

    他們有六個孩子，她的父親雖然隕落了，可她知道父親永遠希望她幸福快樂，就像曾經在天宮一樣，將她捧在手心，讓她做一個無憂無慮的神女，她隻需要快樂就好，這是父親的期望，那麽她就一定要快樂，而離開了水鏡月，她的人生恐怕再也沒有快樂二字。

    水鏡月滿心的忐忑和惶恐終於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他抱著鳳獨舞仿若失而複得的珍寶，激動得身軀都在顫抖，死死的抱著鳳獨舞不撒手。仿若要從此和鳳獨舞黏在一起，合二為一一般。

    鳳獨舞回抱著他，他們都是受傷的人，有彼此相愛，這個時候最應該做的是互相溫暖對方的心，讓對方知道至少還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