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元寶一起出去溜達一圈，回到客棧我已經疲憊不堪，倒是這個孩子卻依舊活潑亂跳。我給自己打了點熱水，泡泡腳就準備歇息了。

    這個時候，有人來敲門了。我以為是隔壁的元寶，便讓他直接自己進來。

    “元寶啊，進來吧。”

    然而，進來的卻不是元寶，而是一個女孩。

    六七歲的模樣，甚是天真可愛。頭發很長很長，一直拖到地麵。

    我知道，隻有鬼呆在人間，頭發才會長得這麽瘋狂肆無忌憚。

    “姑娘，找我嗎？”

    “是，我是來找姐姐的。”

    不得不，姐姐這個詞對我很受用。我知道她是來找我典當的。

    “找我典當？”

    女孩點點頭，些有存疑地盯著我的臉。

    “跟我走吧。”我揮揮手，將我們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每次不同的客人，便會出現不同的幻境。

    這次便是來到了一片森林之中，白煙嫋嫋。偶爾還有寒鴉飛過。

    “姑娘，有何心願？”我越來越熟練，但是做生意講的是誠意。

    姑娘長得粉粉嫩嫩的，很水靈，隻可惜這麽早就過世了，我有點惋惜。

    “我的靈魂一直盤旋在這家客棧，可是我記不起曾經的一切了”女孩很苦惱。“隻要想起一切並且真正的忘記，我才可以離開這裏。”

    我專心地聽著，問道：“你是需要將記憶召回？”

    這對於我不難，輕念咒語便可。

    我將草席鋪開，請她先坐下休息。再倒上一碗熱茶，她的手冰涼冰涼的。

    這時她的回憶被我召回，也是一個姑娘，和她一模一樣，隻是太過虛弱，一點點的白光從她身上折射出，透明晶瑩。

    “來你吧。”這話自然是和記憶的。

    “我是同福老板領養的孫女，叫雪。幾年前的寒冬當鋪老掌櫃在客棧門口發現我，便將我抱回。那會我正發著高燒，他便去給我請大夫。後來便一直撫養我，我喊他爺爺。老板人很好，很豁達，看見窮書生上京趕考沒錢都會優惠他們，時常他們是國家之棟梁根基。不僅教我讀書，還請了專門的音樂師傅教我學習古箏。

    這一切都在幾個月前被毀滅了，一切都沒有了。

    就在幾個月前，大雪紛飛，有一位客人來此投宿，他自己叫司九，平生最大的愛好便是喝酒。客人他本想來投靠自己的親戚，不料盤纏被偷，無處可去。外麵正是嚴冬，白雪皚皚的一片，爺爺看到他可憐便收留了他。

    時間一長，這位客人便與爺爺相處地漸漸熟絡起來，客人就提出是否可以在此打工來報答。

    爺爺便好心答應了，讓他留下工作。

    誰料想，年末的時候，客人約著爺爺吃飯喝酒，第二天爺爺爺爺就死了”

    記憶道此處，悲傷不已，哭了一會繼續道：“爺爺怎麽會自殺呢，街坊鄰居都知道爺爺好善樂施，為人豁達，是萬萬不會自殺的。”

    最終，我將記憶與雪重新融合，讓她再次擁有記憶。

    “雪，你的心願已經達成了。”

    “爺爺，我的爺爺，他怎麽會去跳樓自盡呢，不會的不會的”一旦擁有了記憶，煩惱憂傷便同樣會到來。

    “姐姐，你可不可以幫我，找到害死爺爺的凶手並且將他抓去官府。”

    一個女孩哭著求你幫忙，你會拒絕嗎？

    何況我早察覺到了，現在的掌櫃非常不對頭。

    我答應了她的請求，同樣她也需要付出代價，我本來是想要她的靈魂，對於她這麽大的孩子來，還未經過世俗不懂人間險惡，便是最幹淨的靈魂。

    隻是家夥現在也隻是孤魂野鬼，我不忍心，那樣的話她將生生世世不可以投胎做人。

    “那你典當你的記憶吧，雪你的記憶很美好，純淨無暇，雪你願意嗎？”

    “和爺爺在一起的回憶”雪低頭沉思，她剛剛才擁有這些，那些美好的畫麵閃過她的腦海，爺爺給她買冰糖葫蘆，她開心地不行；爺爺還時常提醒她去找鄰居玩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安全，還讓客棧的師傅給她做最喜歡吃的甜糕

    記憶越是美好，越是讓人不舍。

    雪抱住膝蓋，肩膀不停地抖動，發出輕輕的抽泣聲。

    最終我們達成了約定，並且約在明日子時見麵。

    她她想要回去好好看幾眼客棧，帶著記憶去看，就不會再是一座冷冰冰的客棧了。

    回到現實之境，我打的水已經涼了。

    我知道老掌櫃的死絕不是簡單的意外，而是一起謀殺，之前我路過扶梯處，看到那邊的木頭已經腐壞，不似天然跡象，一定是有人在二樓扶欄處澆上了王水，令木頭**，再將老掌櫃的拖到此處，隻需要第二天老掌櫃醒來，一翻身便會墜落下去。

    而如果官府不仔細檢查，便會以為這是簡單的醉酒意外。顯然，現在的掌櫃為了趕緊開張便沒有報官處理。

    “來，九，這杯我敬你。”老掌櫃年事已高，鬢角花白。

    “老爺子，你少喝點。”九擔憂道，“這幾個月承蒙你照顧，這杯晚輩敬你。”

    一少一老，圍在火爐邊，溫酒閑聊。

    “九啊，我老了，這家客棧以後我就交給你了。”

    “老爺子什麽呢，晚輩不過和你認識才三個月，何況我這個人，注定流浪一生”

    “你子，我告訴你啊，這麽多年我見過各式各樣的人，識人最準了。”

    兩個人估計都是酒意漸深，很快便睡著了。

    第二天晌午，我找到了掌櫃，發現在他的體內寄居了一直魂魄，還好九的意識很強，強大到那個寄居的魂魄一直在努力吞噬卻都未成功。

    晌午是魂魄最為虛弱的時候，陽光強烈，他此刻隻能奄奄一息的躲在九的體內。

    “娘親，我從廚房拿了很多很多的大蒜。”

    我驚訝地瞧著元寶手中的大蒜，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不過這味道我確實不喜歡。

    “罌粟花最不喜歡的味道就是這個。”

    在元寶的提醒下，我再次盯著掌櫃，果然另一個魂魄是罌粟精。黑影中可見其正在蓬勃生長的花枝，四處向外伸張，想要吞噬掉九的魂魄。

    “幹的漂亮，元寶，你將這些帶到院子裏，我去去就來。”

    元寶不是普通的孩子，我心裏有數，隻是我卻看不穿他。但是這些不要緊，我知道元寶真心待我好，將我認作他的娘親。

    “掌櫃的，我想要一壇上好的女兒紅。”

    隻見他熟練的將酒找到並遞給我，在我們交手的時候，我順勢抓住他的手，壓製了他體內另一個魂魄。

    “掌櫃可否借一步話。”

    掌櫃終於清醒過來，院子裏麵曬了些辣椒和大蒜。在太陽下與陽光融合，和漂浮的空氣融合為一體。

    “謝謝姑娘，我最近一直神誌不清，對了，不知老掌櫃現在如何？”

    “老掌櫃三個月前便去世了。”我隻能告訴他事實。

    他很難過，自己無能為力。

    “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好奇地問道。

    那晚，他們酒喝的正在興頭上，突然有一股涼風吹過，九便去關上窗戶。

    回來時發現老爺子已經睡著了，旁邊站著雪。

    “雪，這麽晚了還不去睡覺，快去睡覺吧。”

    可是雪的聲音卻變了，“你不想要這個丫頭死，就好好地聽我的話。”

    和我猜想的果然一樣。那天夜裏，罌粟精大傷後逃到了客棧，想要讓老爺子在飯菜裏加上罌粟，這樣人來人往，便會有更多的人氣在客棧裏浮動，以便於他恢複功力。可是卻被老爺子嚴詞拒絕了，罌粟精便心生報複，害死了老掌櫃。他甚至鑽進了雪的身體，趁著孩子虛弱便吞噬掉雪的生氣。然後再威脅九，並且進入了他的體內，控製著他的一言一行。

    “雪姑娘呢，她是否還安好”他的聲音很虛弱，神情也是萬分痛苦，我知道他是抱著最後一分希望。

    可雪早已經不在人世。

    九現在雖然還有一絲魂魄尚在卻也是活不長了，他和罌粟精鬥了三個月，已經大大超出了常人。

    這時，九想到了什麽，突然跑到廚房取出了火把，想要燒死自己。

    我想去阻止他，卻已經晚了。

    “你不要過來，我答應過老爺子要幫他好好經營客棧，可是我不能再拿人命開玩笑啊，那些加了罌粟的飯菜雖然不會立即要人性命，時間長了他們便會麻木，貪吃貪睡，最終有一天會被我害死的。現在我還清醒著，趁著現在那個妖怪被姑娘你壓製住了，一把火便可以燒死他了。”

    我大聲勸他：“你不要做傻事，這樣你也活不了。”

    他卻搖搖頭，“三個月前我落魄到此處，是掌櫃收留我。何況我害了那麽多人，我終究是有罪的。”

    很快一團藍色的火焰起，隻聽到一聲劈裏啪啦燒枝幹的聲音。

    “姑娘，謝謝你救了我，這家客棧就交給你了。”

    我看著熊熊火焰，似乎可以看見九在深夜痛苦掙紮的身影，因為一個承諾，他便一直強撐著。

    深夜的時候，店裏打樣了。掌櫃的突然消失了，令店裏的夥計們失了陣腳，我隻能對他們，掌櫃突然回鄉下了，將這家店賣給了我。

    雪走過客棧的每一個角落，每一處的回憶便會紛至遝來。

    她摸著曾經爺爺給她買的鈴鐺，還亮堂堂的，隻是她再也聽不到悅耳的鈴聲了。

    還有那些瓷娃娃，一個個正在咧著嘴微笑，這是當時西域的客人來此投宿時，爺爺買來送給她的。

    還有一件紅色的棉襖，上麵繡著五彩的花朵，寓意為吉祥如意。

    就在老爺子去世的前兩天，裁縫鋪子才剛剛送來。

    我收走雪關於爺爺的回憶後，她因為沒有了怨念，很快便投胎去了。

    那天晚上，我把那件棉衣燒給了她。

    “娘親，你在燒什麽？”元寶蹲在我旁邊好奇地問道。

    “一件衣裳。”

    那是老爺子想第二天送給雪的生辰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