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英雄豪情動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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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龍鳴劍就去了成都。

    他找了一個客棧住下,就滿成都尋找同盟會先期回川的人,找了兩天,終於找到劉長叔。

    劉長叔跟他一見麵,就問道:“顧三,我聽說你回國就去了雲南,咋又回成都來了呢?”

    龍鳴劍答道:“在雲南呆了半年多,人生地不熟啊,啥事兒都幹不成,我就想,還是回川,本地人,言語上沒隔閡,也許還能聯絡點人,就能幹點事兒了。”

    “你想幹點什麽事兒呢?”

    “我想多找幾個人,先搞個啥子正經事兒,給自己弄個身份,總住客棧,就啥子事兒都別幹了!你們哪幾個在成都?”

    “有朱國琛,楊允公,曹篤。”

    “你能不能把他們找來?”

    “咋不能?曹篤跟楊允公就在一處,走,我們去他們那裏!”

    “好!”

    這天,四人就聚在楊允公的住處。

    龍鳴劍就把自己回川的想法給他們說了,也說了在羅泉井結識秦載賡等人的情況。末了,他說道:“我大哥給我的那個主意,我覺得還真是個辦法,如果能把川省哥老會各大堂口攏到同盟會下,我想,我們也許還真能有番作為呢,你們覺得呢?”

    楊允公道:“想不到啊,這秦載賡,不就是個袍哥大爺,竟然有這樣的見地,這是個好辦法,我讚成按他說的搞!”

    劉長叔也說道:“我讚成!”

    曹篤也點了點頭。

    龍鳴劍又問道:“你們看,我可以弄個啥子合法身份?”

    曹篤道:“顧三,你去東洋學的是法科,我們三個也是學的法科,我們幹脆搞個律師事務所!”

    楊允公道:“這個不行!你想,在這大清朝打官司,有幾個要請律師的?幹這個,我們在這裏根本混不下去。”

    劉長叔道:“這樣吧!我們都是學法科的,現在最容易搞,而且在官府也好申請備案的,就是辦學堂,幹脆,我們就辦個法科學堂吧!”

    龍鳴劍說道:“這主意要得!現在那麽多人鼓吹立憲,這立憲,就得人們懂法,辦這個學堂,可以吸引士紳子弟,也就辦得來了!隻是這辦學堂得一大筆經費呀!”

    楊允公道:“成都的立憲黨有不少的有錢人,辦這個學堂,拉他們入股,應該不難!”

    劉長叔也說道:“他們中間也有些學過法科的,還可以聘來講課。”

    曹篤道:“總督趙爾巽也算開明,找他申請備案也不會太困難。”

    龍鳴劍聽他們說了這麽多便利,就說道:“好!我們就辦個法政專科學堂!這個說幹就幹,我們先擬個章程出來,然後分頭去整,爭取讓學堂早點開張。”

    四人就開始擬定章程。

    曹篤道:“顧三,搞這個學堂,就是要讓你有個正式的身份,幹脆你就做學堂的總辦吧!”

    龍鳴劍道:“這不太合適吧?”

    楊允公道:“這有啥子不合適!我們幾個現在都有正式身份,就你沒得,就是老曹說的,搞這學堂,就是給你搞個正式身份,你就不要推了!”

    劉長叔也點了點頭,說道:“你做總辦,我們做董事,再兼個協理,不就行了!”

    龍鳴劍也就沒有再推,說道:“那好吧!”

    第二天,他們就分頭行動,忙活了個把月,就在成都四聖祠開辦起了四川法政專科學堂,也就建立起了這個同盟會在成都的秘密機關。

    龍鳴劍出任法政專科學堂的總辦,在成都也就有了合法的公開身份。

    後來滿清朝廷為了對抗革命,也為了安撫立憲人士,宣布五年立憲,讓各省先成立諮議局,龍鳴劍又當選了四川省諮議局議員。這樣他在成都就有了一個完全的合法身份,並成了四川省的社會名流。

    從這以後,龍鳴劍去羅泉井的次數也就多了。

    他經常去找秦載賡商量與各地大堂口聯絡的事情,有時還要參與秦載賡文明公的一些堂會,給文明公下麵各香堂的堂主灌輸革命的思想。

    他每次去羅泉井都會見到秦舒月,如果是堂口商議大事的時候,秦舒月姑嫂都會在場。

    龍鳴劍覺得奇怪,就問秦載賡:“大哥,你咋讓嫂子和妹子也加進來呢?”

    “她們是八姐和九妹呀!”

    “啥子八姐九妹?”

    “四弟,你不曉得?我們袍哥堂口,敬關聖也敬楊家將啊!”

    “原來是這樣哦!大哥不說,兄弟還真不曉得呢!”

    秦載賡又說道:“兄弟,你不要以為我這妹子隻是人長得漂亮,她還有一身好武藝,使槍也是百發百中呢!你這嫂子也是一身武藝,女中豪傑呢!”

    “大哥,你不說,兄弟還真看不出啊!”

    秦載賡家是羅泉井的大戶,但他家人丁稀疏,他這一代就兄妹兩人,秦舒月是秦載賡的幺妹。他們父母去世的時候,舒月才十歲,是由秦載賡這個比她大了十幾歲的大哥帶大的。雖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卻生就了像大哥秦載賡一樣的豪爽性格。長到十八九歲的時候,大哥就張羅著給她找婆家,她就大大方方地給大哥說,要就不找,要找就要找一個像大哥一樣的英雄。所以每當家裏來了大哥的年青的江湖朋友,她都要找機會瞧瞧,從他的言談舉止上判斷他是不是自己心儀的英豪。家裏來過不少年青英豪,她卻一直芳心未許。直到龍鳴劍的出現,她才覺得找到了心儀的英雄。

    秦舒月跟哥哥秦載賡一樣,豪爽大方,龍鳴劍每次到羅泉井來,她都會主動地接近他,問他一些關於革命的事兒。

    “龍哥,你給我們講的革命,除了推翻滿清朝廷,建立民國政府,平均地權,還有些什麽呢?”

    “妹子啊,除了這些,還有很多呢!比如,在我們這個國家,千百年來,都是講男尊女卑,男人們有社會地位,享有各種特權,女人們就被禁錮在家裏,要遵從三從四德,不允許參與社會管理,隻能服服帖帖地做男人的奴隸,我們的革命,就主張男女平等。”

    “男女平等?”

    “妹子,人們常說,男主外,女主內,這就是男女不平等,就是不讓女人享有社會權力,不讓女人接觸政治。革命,就是要改變它,男人外出求學,女人也外出求學;男人有社會職業,女人也有社會職業;女人做家務,男人也做家務。反正就是男人可以做啥子,女人也能做啥子。”

    “龍哥,你不反對妹子跟你們一起革命吧?”

    “當然不反對!妹子,你聽說過秋瑾沒有?”

    “沒有!”

    “她就是我們革命黨裏邊的女中豪傑。”

    “龍哥,以後有機會,你給我引見引見。”

    “唉,妹子,龍哥沒法兒給你引見了。”

    “為啥?”

    “她已經犧牲幾年了!”

    “她犧牲了?”

    “她是光複會的人,徐錫林上安慶起事,她就在紹興響應,結果徐錫林在安慶犧牲了,她在紹興給官府抓住了,就在紹興被殺害了。”

    “妹子也要做個她那樣的女中豪傑!”

    “妹子,你有一身好武藝,本來就是女中豪傑嘛!”

    “妹子要做革命黨的女中豪傑!”

    “妹子,你肯定能成為革命黨的女中豪傑!”

    “龍哥,你說妹子能成為革命黨的女中豪傑,那你就帶妹子去革命吧!”

    “你現在就在革命呀!”

    “你帶妹子去成都,讓妹子跟你們一起革命!”

    “現在不行,等以後吧!”

    “龍哥,你說話可得算數!”

    “算數,算數!”

    ……

    時間長了,見麵的次數多了,兩人也就很熟了。

    去年年底,龍鳴劍又去了一次羅泉井。

    他與秦載賡商量了聯絡各大堂口的事情,就走出堂屋,想在院子裏活動洗筋骨。站到院裏,才發現秦舒月已備了馬在院裏等他。

    舒月見他從堂屋出來,就喊他道:“龍哥,妹子帶你去外邊騎騎馬吧!”

    “要得!”因為要第二天才回成都,龍鳴劍就爽快地答應了。

    兩人上馬出了羅泉井,就向西南方向奔跑起來,跑出了七八裏地。他們在長滿樹木的小山中奔馳,龍鳴劍的心境愉悅而輕鬆。

    跑到一片長著茂密的樹木的小山前,秦舒月撥過馬頭,進了樹林,龍鳴劍也跟了進去。

    在樹林的深處,龍鳴劍看到了一片寬敞的空地,空地邊還搭了一些簡陋的茅屋。他問道:“妹子,這是啥子地方?”

    “龍哥,這是我們的演兵場。”

    “你們經常來這裏練兵?”

    “一年要來幾次!這兵得練,不然真要上陣,就沒法兒打仗了!”

    “妹子說得對!”

    這時,舒月已經下馬,又從馬背上取下了一個長條形的包裹。

    龍鳴劍一邊下馬,一邊問道:“你拿的是啥子?”

    “槍!”

    “快槍?”

    “快槍!”

    “在這裏放槍,不會被人聽到?”

    “不會!周圍四五裏都沒人家。”

    “妹子,我聽大哥說,你槍法了得?”

    “你不信?”

    “我信,就是想見識見識。”

    “好!我就讓你見識見識!你說打啥子?”

    龍鳴劍向四周看了看,看見左手麵,大約一百步左右,一棵老鬆的枝丫上掛著一個碩大的鬆果,他就指了指那鬆果,說道:“就打那個!”

    “好!”舒月答應著,已把槍從包裹裏取了出來,是一支九成新的漢陽造。她左手提著槍托,右手麻利地拉了槍栓,然後把槍交到右手,右手向上一抬,也沒見她舉槍瞄準,就聽“呯”的一聲槍響。

    龍鳴劍看時,那個碩大的鬆果正碎裂四散。

    龍鳴劍馬上讚道:“妹子,好槍法!”

    聽到龍鳴劍的稱讚,秦舒月笑道:“這算啥子!龍哥,你看我打天上飛鳥!”

    這時正好有因槍聲驚起的小鳥飛過頭頂,舒月一拉槍栓,左手一抬,又是“呯”的一聲,一隻小鳥從空中墜落下來,空中飄散著片片碎羽……

    “好槍法!”龍鳴劍又由衷地讚道。

    龍鳴劍在東洋留學時也練過射擊,百步外的固定靶,他也能打出十環,卻從來沒見過舒月這樣的槍法,他此時,除了佩服,驚歎,就隻剩自愧不如了。

    “龍哥,你也來兩槍!”

    “好吧!妹子,哥可沒你那麽好的槍法喲!”

    龍鳴劍習慣用短槍,用這漢陽造步槍,他還是第一回。他從舒月手裏接過槍,他朝前麵看了看,看見百步外,茅屋的柱子上掛有一隻草鞋,就指了指那隻草鞋,對舒月說道:“妹子,我就把那草鞋打下來吧!”

    他說完,就抬起槍,拉了槍栓,又瞄了瞄,槍響了,那草鞋也應聲從柱子上掉了下來。

    舒月也讚道:“好槍法!龍哥,你也身手不凡啊!”

    “差妹子遠囉!打這固定的還行,要叫我打天上的飛鳥,就打不下來了!”

    他說完,舒月卻沒吱聲。他覺得奇怪,才回頭看舒月。這回頭,讓他心裏一驚——

    舒月正深情地看著他。

    秦舒月跟哥嫂說過,她隻嫁給她心中的英雄,兩三年來,到過秦家的年青後生也不少,不是秦載賡文明公的才俊,就是秦載賡結交的江湖人物。秦載賡有意讓這些人來羅泉井秦家大院,實際上就是希望妹妹能從中擇到佳婿,可舒月卻沒有看上什麽人。

    她聽哥哥說起過榮縣的才俊龍鳴劍,知道他去東洋留學,也就當他是個普通的讀書人,也從沒把他放在心上。

    她第一次見到龍鳴劍時,也有些驚奇。驚奇的是,會在羅泉井會在自己家裏見到這個讀書人。在她看來,龍鳴劍就是自己心目中想像的那種讀書人,身材單薄,斯斯文文的。

    後來知道他跟哥哥結拜了,也才知道他是同盟會的人,是個敢作敢為的革命黨,她就對龍鳴劍上了心,她認為這革命黨比海袍哥的年青人,肯定要更有英雄氣。

    當龍鳴劍給他們宣講革命時,聽著他鏗鏘有力的話語,她發現這個斯斯文文的讀書人兩眼放光,英氣逼人。於是,她已認定他就是自己心目中的英雄,而且是一個非常有學問的英雄。現在,他的槍法,他的謙遜,讓她早已芳心大動:這個男人,就是我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