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再入華陽擊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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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半時辰後,龍泉山中又響起了密集的槍聲。
郝雲峰讓前、後、左、右四營人馬出發後,又讓老營的一千多人先行,然後才帶著張秋山的中營和自己的直屬快槍隊,慢吞吞地向南行,這樣走了一個多時辰,終於讓馮統領的追兵追上來了。
馮統領怕上當,仍舊用邊搜山邊推進的方式向前追,而不急於跟郝雲峰交火。
郝雲峰估計自己那四營人馬應該繞到敵後了,他就讓自己身邊這七百人槍就地排開,等馮統領的追兵追上來。
馮統領經過搜山,發現敵人並沒有伏兵,見敵人在正麵排開,要跟自己這麽多追兵開戰,他就覺得很奇怪。他急忙登上高處,用單筒望遠鏡觀察敵情,發現敵人的大隊人馬還在向南逃,他判斷前麵這些敵人是斷後的。於是他想用自己的優勢兵力,吃掉這股斷後的匪徒。
於是他命令道:“左右各兩個營包抄,中路三個營直進,消滅前麵這股匪徒!”
他的七營人馬剛開始衝擊,對麵就開始反擊了。
“呯,呯,呯……”
雙方的槍聲響成了片。
馮統領想,這些匪徒真亡命!這麽點人槍,竟然敢跟自己的大隊追兵正麵對殺。
他還沒想明白原因,在他的身後卻響起了更加密集的槍聲。
一個後營的士兵跑了過來:
“啟稟馮大人,輜重營遭到攻擊,姚管帶抵不住,請大人回援!”
馮統領一下子反應過來,原來自己又上了敵人的當了。他忙叫親兵傳令:正麵三營繼續攻敵,左右兩邊的四個營回援輜重營。
等他的四營人馬調過頭來回援時,他的輜重營已被郝雲峰的四營人馬吃掉了。
郝雲峰這四營人馬還趁勢衝殺過來,把馮統領的四營人馬給趕了回來。
馮統領正麵攻擊的三個營卻被郝雲峰借助地形給阻住了,根本衝不過去,他看自己遭到前後夾擊,又損失了輜重營,隻好下令向華陽方向撤退。他一撤,郝雲峰就下令追擊,一直把追兵趕出了龍泉山。
看看天就要黑了,馮統領怕遭到對手的襲擊,就帶著這幾營敗殘人馬,向興隆場方向急撤。
撤到興隆場,清點人馬,才知道自己在龍泉山與敵周旋這一天,竟然折了三個多營的人馬,更讓人惱火的是輜重營被敵人吃掉了,自己的這幾營人馬糧草、彈藥都沒了,根本就沒法作戰了。馮統領想,南下仁壽跟奎軍門會合,又怕再與敵遭遇,自己糧彈都缺,弄不好就會讓敵人給吃了;去成都吧,自己損兵折將,而且丟了全部輜重,要是趙大帥追究起來,自己恐怕要得個資敵之罪,說不定就被殺頭了。唉,怎麽辦呢?
想了好一陣,馮統領最後決定,明天天亮後,再返回龍泉山一帶,繼續追剿山中的這路殘匪,然後請求成都補充彈藥糧草。
卻說郝雲峰見敵人去遠了,也就不再追殺,仍舊退回龍泉山,然後才清點今天一天的戰果。清點下來,讓所有的人都一掃昨天突圍出來的悲傷情緒:這一天打下來,他們不僅吃掉了對手三個多營的人馬,而且得到了一千七百多條快槍,幾乎能讓全部人馬都用上快槍,每條快槍都能配上百多發子彈。
於是,郝雲峰把十三個首領召集攏來,簡單商量了一下,就把老營的一千多人分成兩營,都配上快槍,一個是老營,仍由他天德叔統領,一個是輜重營,由他天祿叔統領。然後他說道:“兩位老叔,各位兄弟,我們從簡陽突圍出來有四千餘人,今天在這山裏跟追兵打了一天,又損失了些兄弟,我們現在還有三千七百多人,現在分成六個快槍營,每營五百人;除了我自己帶的這個快槍隊補足兩百人外,其餘的兄弟就組成輜重營。每個兄弟配發五十發子彈,其餘的子彈就由天祿叔的輜重營保管。”
張秋山就問道:“四哥,我們下一步去哪裏呢?”
郝雲峰說道:“各位統領,我們雖然人不多,但就我們現在手裏的家夥來說,我們應該是各路人馬中火力最強的一路,所以我想,我們就不去仁壽跟秦大統領會合了,我們直接西入華陽,在成都附近與敵周旋,再燃圍攻成都的烽火!你們覺得如何?”
眾人一齊答道:“好!我們就跟你一起再攻成都!”
郝雲峰就堅定地說道:“我們今天晚上就在這龍泉山中休整,明天天亮後就兵進華陽!”
眾人答道:“要得!”
郝雲峰又說道:“請各營都安排好眼線,最遠的起碼要有兩三裏地,不能讓敵人打我們個措手不及!”
“是!”
於是眾人各自回營安排去了。
郝雲峰讓手下的兩百兄弟就地休息。他才去跟一直坐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下的玉兒說話,從簡陽突圍到現在,他終於有一點時間跟玉兒說話了。
他對玉兒說道:“玉兒,這以後的事情可能比前天突圍還凶險,你一定要緊跟著哥1”
玉兒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她臉上掛著淚。她一直還沉浸在這兩天的情景中。她從來也沒想過,自己會用手中的這支快槍殺人,但她在簡陽南門阻擊敵人的時候,她就開槍殺人了,她的槍法又好,那一陣她就射殺了好幾個衝過來的敵人。突圍的時候,她跟在雲峰身邊,她又射殺了兩個敵人,今天打的兩次伏擊,她又射殺了幾個。敵人中彈倒下的情景一直在她眼前晃悠,她想起還真有些後怕。她想,要是敵人的子彈打中了她,她也會像被她擊中的人那樣,一個跟頭栽下去,再也起不來了。
她用手抹了一下淚。郝雲峰才注意到她在哭,就輕聲問道:“玉兒,你害怕了?”
玉兒低聲答道:“沒有!哥哥,我殺人了!我殺了快十個人了!”
雲峰安慰她道:“玉兒,那是我們的仇人,殺了就殺了!玉兒,你是在給爹報仇!”
一說到爹,雲峰自己的眼淚也流下來了。這一天多時間,他沒有得到他爹的任何消息,他心裏非常清楚:父親已經戰死簡陽了!
兩人沒有再說話,就靠著樹養起神來。
八月初七早晨,郝雲峰帶著人馬從龍泉山出發,向興隆場方向殺來,馮統領也帶著人馬從興隆場向龍泉山方向殺來,半道上雙方又遭遇了。
馮統領沒想到,郝雲峰會再殺入華陽,他怕再遭到伏擊,就采取了邊打邊退的方式。結果他向後退,郝雲峰就向前追,雙方就這樣糾纏著,又殺到了中興場。
馮統領率兵退入中興場,一邊憑借場鎮外圍的土牆堅守,一邊派人向成都求援。
去成都求援的人走了後,馮統領是越想越憤怒:這麽一股殘匪竟是如此難纏,如此凶狠,竟把自己全副武裝的十營人馬打得如此狼狽,吃掉了自己差不多四個營了,還把自己追趕到了成都邊上,真是,追敵反被敵追!
這讓馮統領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他就不相信,自己手下這支裝備精良的巡防軍,就奈何不了這麽一群烏合之眾!
他決定在中興場堅守待援。
他想,隻要趙大帥不撤他的職,不拿他問罪,他就要跟這股殘匪血戰到底!
馮玉光派到成都求援的人趕到督署時,趙爾豐正處在煩惱之中。
來人氣喘籲籲地報道:“啟稟大帥,馮玉光統領在中興場與匪徒激戰,請求大帥增援!”
這個消息讓趙爾豐更有一種雪上加霜的感覺:在成都苦撐了半個月,好不容易才把保路軍匪徒趕離成都,沒想到才這麽幾天工夫,竟然又有匪徒殺到中興場來了!
他急忙向來人喝道:“你說清楚點!究竟是怎麽回事?”
來人忙答道:“啟稟大帥,馮統領前天夜裏奉奎軍門之命,率部下十營人馬追殺從簡陽逃逸出來的匪徒,昨天與匪徒在龍泉山中激戰一天,殺敵兩千,自己也折了兩營人馬,天黑後馮統領怕敵夜襲,就退到山外屯紮。今天早上天剛亮,匪徒就殺下山來,馮統領率眾迎敵,但寡不敵眾,隻好邊戰邊退,一直退到中興場,才據寨牆堅守,繼續與匪徒激戰。戰局吃緊,就派小人前來,請求大帥派兵增援!”
趙爾豐越聽越驚,又大聲喝問道:“馮統領十營人馬都打不過這股逃逸的匪徒,從簡陽逃逸的這股匪徒究竟有多少人?”
來人又答道:“啟稟大帥,這股匪徒有近萬人。馮統領退入中興場時,隻有六營人馬了,匪徒還有六七千人。”
“知道了,你下去,本帥這就派兵增援!”
來人退下後,趙爾豐盤算了一下,照這個情形來看,這股匪徒不到兩天就吃掉了馮玉光四營人馬,馮玉光現在這六營人馬還能支持多久?得趕快派兵增援,把這幾千匪徒起跑,不然這股匪徒一得手,其他匪徒就會蜂擁而來,才解圍的成都又要被圍,那就更沒辦法了!
可是,成都眼下除第十七鎮留下守城的四營人馬外,再也沒有別的人馬了,而且這四營人馬也不完整,因為朱慶瀾已從中抽調人馬去護送糧草、軍械了。
不增援中興場也不行!於是,趙爾豐決定讓朱慶瀾把守城的人馬再分一半去增援中興場的馮玉光。
他就派人去給朱慶瀾傳令,讓他調兵增援中興場,務必將這股匪徒就地殲滅!
朱慶瀾接到命令,就湊了兩營人馬,由留下守城的標統宋學杲率領,出城增援中興場去了。
然後,朱慶瀾就到督署來見趙爾豐。
他一見趙爾豐就問道:“大帥,卑職調了兩營人馬去增援馮統領,成都眼下就隻有一個營了,這防務怎麽辦?”
趙爾豐說道:“朱統製,探馬回報,除中興場這路匪徒外,成都附近都沒有匪徒,所以成都一時半會,不會有什麽事。隻是中興場的這路匪徒一定要剿滅,不然就會讓別的匪徒蟻聚,成都就又麻煩了。所以,你要派人傳令,叫你那兩營人馬會同馮玉光的人馬,務必把這股匪徒全殲!”
朱慶瀾聽趙爾豐這麽說,就隻說了一句話:“大帥,卑職還是有些擔心!”
趙爾豐就說道:“你就放心吧,成都防務,本帥自有辦法。”
朱慶瀾就起身告辭,說道:“大帥,卑職就去中興場督戰了。”
趙爾豐也站起身,說道:“去吧,本帥等你的捷報!”
他把朱慶瀾送出了督署。
趙爾豐為何煩惱?
自從七月二十九,從成都全線追擊保路軍之後,趙爾豐就一直在等奎煥的戰報。
在他等待的這幾天裏,壞消息像潮水一樣湧到了成都,湧進了他的總督署。
資州府消息:八月初四,匪首王天傑宣布榮縣獨立,同時率大隊匪徒進攻威遠縣。
內江府電報:八月初四,匪首王天傑宣布榮縣獨立,之後數千匪徒出榮縣,攻擊貢井和自流井。
從仁壽返回的探馬報說,秦載賡的大隊匪徒殺進了仁壽縣,仁壽知縣被殺。
再後又有探馬傳來消息:龍鳴劍率大隊匪徒西取新津。
這些消息讓他簡直弄不明白:奎煥的追剿大軍究竟追什麽人去了?
於是,他命令資州屯集的巡防營南進,救援威遠和貢進、自流井。所以隻有五營人馬到簡陽增援奎煥。
等到八月初六晚上,奎煥的戰報才送到成都。
這份戰報,讓趙爾豐既興奮又痛苦。興奮的是奎煥在簡陽斬殺了匪徒一萬五六,而且斬了郝天民這個老匪首;痛苦的卻是自己的心腹愛將標統林朝義,死在了簡陽城下,而且在簡陽城下,還死了董副將以下九個多營的人馬。他覺得簡陽一戰,自己的追剿大軍也損失太重了。
他的這份興奮和傷痛還沒過去,初七中午,各種壞消息就接連傳到了督署:
端方屯兵敘府,他自己卻帶著親信去了重慶。
川南、川東很多府縣除府城外,都有匪徒暴動響應王天傑的榮縣獨立。
傅華封從康邊派來的人馬被堵在邛州以西,一直殺不過來。
西昌一帶的彝人也鬧騰起來,把川西南也攪成了一鍋粥。
哥老會首領李紹伊已完全控製了川東北,那裏已經沒有了朝廷設置的府縣。
……
除了幾個大的府縣,川省已經大部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