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士官泥腿暗較勁
字數:8221 加入書籤
1
走這一仗實在打得太輕鬆,除西門那裏死了三個巡警,郝雲峰的部下隻有幾個受了點輕傷。左疤子死了,他帶到綿州城下的匪徒,死了近百人,被俘了兩百來人,跟何麻四逃走了差不多七百人。
到西門時,連正清、房家銘已經在那裏迎候了。
連正清就說道:“郝團長,多虧你第一團昨天進駐綿州了呀,要不然,綿州今天就遭大難囉!”
郝雲峰道:“連知事,昨天雲峰差點沒在城裏布防啊!要是不布防,今天還真出事了!”
房家銘道:“郝團長,你是料事如神啊!”
“兩位知事,安昌這高黑子,膽子也真夠大的啊,竟然打起綿州的主意來了!”
連正清道:“他是安昌千佛山上的慣匪,打家劫舍,殺人越貨,無惡不作,他有啥子不敢幹的?隻是這回,他做夢也沒想到,會栽在綿州城,會栽在你郝團長手裏呀!”
“這安昌縣咋就落在他手裏了呢?”
“這個,這個,正清也不太清楚!”
“這過年差點叫他給攪了,看來,他是個禍根哪!等年過了,整肅就先拿他開刀,得把這禍根給先砍了!”
房家銘道:“對,對,對!郝團長,把高黑子這出頭鳥打了,其他的也就會學乖,會聽話了!”
“兩位知事,這三個巡警兄弟的後事,就請你們料理料理了,該給的撫恤,一定不要少了啊!”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那好,我們都回去準備過年吧!”
“要得,要得!正清和家銘,明天來給郝團長拜年!”
於是互相拱拱手,就各自回去了。
郝雲峰回到營盤,先回去跟玉兒打了個照麵,然後就出來去了團部。
張秋山他們還沒回來,他就獨自在團部裏踱著。
過年,城防,庫防,整肅,擴編。這幾件事就在他腦海裏穿梭著。
從錦城開拔時,他就想在綿州先叫全團的兄弟過個團圓年,從年三十到初三,叫兄弟們都輕鬆輕鬆,兄弟們打了半年仗了,也該輕鬆輕鬆了。隻是給養不多,過年可能吃不好,可是昨天一到綿州,知事連正清就給準備了那麽多年貨,把過年的事情給解決了。滿以為能好好過這個年了,偏偏在這個時候,高黑子、左疤子卻來鬧這麽一場,這城防庫防就放鬆不得,要是因為過年,在綿州出了大事,在烈哥那裏沒法交代,在衡哥那裏就更沒法交代了。整肅雖急,過了年再啟動,也不是完不成;擴編雖盼,那也不急在一時,而且隻要把整肅做好了,擴編也就是水到渠成,所以整肅和擴編也都不急,現在得把這過年的事安排妥,絕不能因過年弄出紕漏來!
於是,他叫過衛兵,說道:“去,跟你們排長說,叫人把張副團長、曾參謀長和三個營長都找來,我有事兒跟他們說!”
“是,團長!”衛兵答應著就跑步去了。
過了好一陣,五個人才來到團部。
他問道:“事情都辦完了?”
張秋山答道:“四哥,辦完了,還要商量事兒?”
郝雲峰道:“來,坐了說!”
等他們都坐下了,郝雲峰才說道:“兄弟們,今兒是年三十兒,本來想輕輕鬆鬆過個年,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硬把一上午給攪和沒得了!所以我想,這年要過,更要商量一下整肅的事,你們覺得呢?”
梁國棟就笑著說道:“四哥,你想得對啊!別人過年,我們也要過個年嘛!連知事給我們準備了那麽好的年貨,不好好過這個年,也對不起連知事這片心意嘛!”
趙先貴道:“是呀,四哥!這整肅再急,咱還是地道點,就算整肅的時候要給殺頭的,也叫人家過這最後一個年,人家以後就沒過的了嘛!”
葛有福道:“棟哥,貴哥,就不要說笑了,聽四哥說正事兒!”
郝雲峰就說道:“今天這檔子事,說明盯著這州庫的人還不少!也許還有人惦記著那裏邊的銀子和糧食,想趁這過年的時候,再來一手!”
曾雲飛道:“四哥,今天這一鬧,我們進駐綿州的消息,也就傳出去了,就是有這份心思的,怕也不敢再來了,雲飛覺得,這年還是可以放心過的了。”
2
聽曾雲飛這麽說,郝雲峰瞪了他一眼,說道:“雲飛,你都這麽想?你這麽想,我是有這麽心思的,會不會這麽揣測你?就不會利用你這心思,趁這時機再來搞一回呢?”
曾雲飛忙認錯道:“四哥,是雲飛想左了!”
郝雲峰又看了張秋山等人一眼,說道:“你們也是雲飛這想法吧?”
幾個人就都笑了一下。
郝雲峰道:“還笑,我也像你們這樣想,這回弄不好,就真要出紕漏了!”
張秋山道:“四哥,兄弟們都打了半年仗了,又有這麽多好吃的,所以我們想叫兄弟們輕輕鬆鬆地過這個年!”
郝雲峰道:“這麽想,也沒錯,帶兵嘛,肯定得為兄弟們著想!所以這年要好好過,但不能都輕鬆過年,得輪流過,一些兄弟今天過,一些明天過,還有一些後天過!”
趙先貴就問道:“四哥,哪些今天過呢?”
郝雲峰道:“這幾天,我們都是過年,這吃的都一樣,就是每天當值的沒酒喝!不當值了,就把酒補上!這城防就由一、二、三營輪流,庫防就交給直屬營,三個連也是輪流!”
梁國棟就問道:“啥時候換防呢,四哥?”
郝雲峰看了一下門外的天色,說道:“這會兒是未初了,等我說完了,你們就去準備,每天就申末酉初換防!昨天到現在是國棟的三營值城防,今天就先貴的二營接防,明天是有福的一營!雲飛,你等會兒就派一個連去,把有福守庫的一連替下來!今天,就國棟的三營有酒喝,其他的都沒酒!明天二營,後天一營!雲飛,你直屬營也這樣,哪個最後當值,今天就喝酒!”
“是!”幾個人都答道。
“除當值的之外,副連以上軍官,今晚到團部來過年!先貴,你跟文彬也來!城防的事兒,你給你那些連長交代好!”
“是!”趙先貴答道。
“這城防,西門、北門,都安一個連,東門兩個排,南門一個排!”
“是!”趙、葛、梁三人同時答道。
“雲飛,初四開始整肅,初三申末酉初,你直屬營就把城防也接了,咋個布防,你要安排好!”
“是!”
梁國棟這時就問道:“四哥,你叫副連以上的軍官都到團部過年,我那七個人,要是已經跟兄弟們喝上了呢?”
“你去告訴他們,可以跟兄弟們喝點,要是喝醉了,不能到團部過年,等酒醒了,都去班裏邊當兵!”
梁國棟又問道:“四哥,這過年,都是喝酒吃肉,他們咋不能跟兄弟們多喝點呢?”
“今晚團部過年,也不隻是喝酒吃肉,我們要說說整肅的事,我想聽聽他們的想法!我們在錦城想的那些搞法,現在看來,未必都管用!人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聽一下這些兄弟的有好處!”
張秋山道:“好,四哥,你這想法好!後邊不是要把一些兄弟升上來嗎?這不就可以掂量掂量他們了嗎?免得升上來了又要不得!”
“對,我就是這麽想的!”
趙先貴道:“四哥,這會說話的,未必頂用啊!”
“這帶兵打仗,要的是腦殼好用,能隨機應變;也要嘴巴會說,能叫兄弟們聽清楚,才能叫兄弟們曉得你的戰場意圖。”
葛有福道:“四哥,這不太公平吧。”
“咋不公平?”
葛有福道:“四哥,我們那些老兄弟,現在做連排長的,都是拚殺出來的,他們那嘴巴能跟學堂出來的比嗎?”
“帶兵,就隻會猛打猛衝,那就隻能做連排長,要帶一個營,就得像你們,腦殼好使,嘴巴也會說!”
梁國棟道:“四哥,腦殼好使,嘴巴會說,可就沒血性,就會下軟蛋呢?”
“這叫他們來過年,不就是想看看他們是些啥子貨嘛!你們幾個呀,不要老把陸軍學堂來的當外人,到了咱第一團,就是第一團的兄弟!沒有他們,我們要擴編,要成為第二師的勁旅,難啊!”
趙先貴不服氣地說道:“四哥,他們就是進過學堂,喝了點墨水嘛!沒他們,我們不也打敗了馮玉光,打敗了奎煥嗎?”
“先貴,你服不服我和雲飛呢?”
“服!”
“為啥呢?”
趙先貴就不說話了。
“我替你說吧,先貴!我和雲飛都讀過書,我們也能猛衝猛殺,但我們不會拿兄弟們的性命去衝殺,每一次衝殺,都想著少死傷點兄弟!為啥子能這麽想,就是因為讀過書!”
張秋山說道:“四哥,你說得對!我們幾個都是沒能讀書,要能讀點書,其實我們的兄弟就不會死那麽多,不擴編,我們就應該是一個編製旅了!”
“好!不說這個了!你們先去把事安排了,晚上在這裏過年!”
“是!”
曾、葛、趙、梁出去後,郝雲峰對張秋山說道:“秋山,你在這裏守著,有啥子事,你就處置了。”
“四哥,你要出去?”
“這大過年的,帶玉兒去城裏買點啥,以前在山上,過年都要去武都買東買西的嘛!”
“這是該當的,四哥,你就帶嫂夫人去吧,這裏要有啥子事,秋山先辦了,你回來再告訴你!”
張秋山本來要比郝雲峰大五六歲,但在郝雲峰是信義公龍頭大哥,在家裏是老四,所以他們這些兄弟就叫郝雲峰“四哥”,玉兒也就成了他們的嫂子了。
3
郝雲峰就回去叫玉兒去了。
他一路上都在想剛才的事。他心裏嘀咕道:他們原來這麽合不來呀!
十月底整編的時候,軍政府給他第一團派來了近二十個陸軍小學堂的學生,還有兩個教官,這兩個教官就是路世祺和廖文彬。他委任路世祺、廖文彬為直屬營和二營的副營長,那些學生都隻委了連、排一級的軍官,把委任結果報給師部,師長彭光烈地話沒說就批了。彭光烈很清楚,這是因為袍哥們與軍政府還沒能達成互信,但他得取得袍哥們的信任,所以什麽樣的委任結果,他都批了。
整編後,郝雲峰覺得,這些陸軍學堂來的士官,跟他的那些泥腿子兄弟,都很合得來了,因為訓練或在龍泉山一帶布防,他們都很配合。特別是路世祺和曾雲飛,那配合實在是太默契了。但他沒想到,曾雲飛雖沒進過學堂,但從小就讀書了的,而且還是跟他一樣,讀過《孫子兵法》一類兵書的,所以曾雲飛和路世祺這兩個讀兵書的人,他們自然就合得來了。
這些從陸軍小學堂來的士官也經常聚在一起,路世祺和廖文彬就是他們的核心。這些人進陸軍小學堂,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在軍隊中大顯身手,卻不想軍政府把他們派到軍隊裏來,職位竟然比這些泥腿子出身的袍哥還低,還得聽這些泥腿子的命令。他們心裏早就不滿了,但卻沒法宣泄。
他們曾在一起議論過他們的這些長官。
某一日,他們聚集在路世祺那裏。
任三營二連副連長的郭長鳴說道:“兩位先生,都說我們這郝團長有謀略,會打仗,你們覺得呢?”
路世祺道:“應該是吧!可惜沒親眼見識啊!”
任一營三連連長的林富貴說道:“怕就是個傳說哦!我看他也就二十三四,比我還小,哪就真的有啥子謀略呀!”
廖文彬道:“你們也別小看他,他有兩千多弟兄,老的少的都聽他的,沒點兒能耐,哪個會服他?”
任二營一連副連長的陸家駿道:“他老子是龍頭大爺,他又接著做這大爺,那些泥腿子能不服他?聽說袍哥堂口都厲害著了,不服龍頭大爺的,都要往死裏整呢!他是用袍哥的堂規把這些人壓著吧?”
路世祺道:“你們不要亂說,龍頭大爺都登報解散自己的堂口了,你們又不是沒看報!團長和參謀長,雖說是泥腿子,不過,跟副團長,一、二、三營營長比起來,他們不一樣啊!”
郭長鳴道:“路先生,咋個不一樣?”
“他們雖沒進這陸軍學堂,也是從小讀書,而且是讀兵書的呀!雖沒讀過西洋、東洋的兵書,但讀過老祖宗留下的兵書!”
陸家駿道:“是參謀長自己吹的吧?這牛,哪個不會吹?”
林富貴道:“就算他們是真讀過兵書的,也未必比兩位先生強吧?”
廖文彬道:“理由呢?”
做排長的郎世庚說道:“聽說他們在簡陽的時候,有一萬多兄弟,突圍出來就隻剩下不到四千人了,這能說是讀過兵書的?”
路世祺道:“那時候是他父親掌兵,他又沒得指揮權,他能帶近四千人殺出來,已經很了不起了啊!”
郎世庚又說道:“路先生,就算是他沒指揮權吧,後來他還不是把近四千人弄少了一半吧?”
“憑那樣低劣的裝備跟奎煥一萬多巡防軍對陣,把巡防軍打掉一半,自己也隻損失了一半,真的很了不起了呀!”
林富貴道:“路先生,你真的就這麽看好我們這團長?”
路世祺隻笑了笑,沒有回答。他嘴巴上沒貶郝雲峰,但心裏也並不佩服。
陸家駿道:“等再有仗打,我們就能見識見識了!”
郎世庚道:“最好是沒仗打,不然,我們怕是小命也保不住啊!”
“哈哈哈哈……”其他幾個沒說話的也跟著哄笑起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