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如此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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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中的明火仿佛**中的處子那樣顯眼,尤其是當剛剛醒來時朦朧的目光看去,便似乎包圍了整個黑夜,讓人忍不住覺得那就是自己想要的光明。
追風醒來了,他的第一反應是自己進入了天堂。
眼前清晰,當見到那些圍坐在火堆前的獸血極為稀釋的少年後,追風猛然瞪大雙眼。
自己似乎……還沒有死?
沒有劇烈的大動作,追風先是極為小心的打量了周圍。
在自己右手邊一直善使的本命靈器——追風索。它此刻距離自己的距離大約有三公分,這個距離是一個立誌一生亡命天涯大盜的恥辱,它雖然還是如自己昏迷前那樣擺在那裏,但其第一能夠使出並攻擊的方向與力道早已完全扭曲,此刻正像一條蛇一樣隨意的擺在那裏,是對追風自己最為無形的嘲笑。
不過追風還是暗暗放下了心神,自己的靈器或者武器沒有被對方動過,隻是從這個情形,追風便能放鬆心情,因為這表明眼前的九個少年對自己並沒有惡意。
檢查了一下自身的身體狀況,追風有點發愣。
看來他還是低估麵前這幾個少年的心思了,即便沒有惡意,卻也沒有放棄防備,即便追風發現這群人中有一個少年修為已經達到了令人驚訝的王極至道,可自己身上的傷勢這幾個人依然沒有處理,誠然,這樣的自己,任人宰割。
追風苦笑,他還發現,幾個少年生火的方向大有講究,是以自己為原點,順著風向落在後方的,而如今,九個少年完全是與自己形成對峙,左右兩邊都沒有坐人。
也就是說,重傷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會順著風吹進火堆然後吹向少年們的後方,這樣也就杜絕了會有低於獸皇等階的靈獸突然從後方襲擊他們的可能,而高出這個等階的如果來了,恐怕是跑也沒用。
這種布置,保證了他們四周唯一可能有靈獸出沒並接近的方向,就隻有自己的背後,換句話說,隻要情況允許,九個少年完全可以在被獸皇靈獸發覺的瞬間就舍棄自己並逃脫。
這是何等的才智,怎樣的生死曆練,才能在這種看似隨意的布置中如此的別出心裁?這種布置,很大程度上杜絕了休息時遇見突發狀況會手足無措,而且,完全將自己這個半死不活獸皇的剩餘價值發揮到了最大。
追風心裏突然有點莫名其妙地愉悅,看來自己的運氣,還是一如既往地好啊!
“還以為前輩明日清晨才會醒來,不料防範之心驚如此之強,今夜就恢複了神智。”貓小靈走進了幾步,摸出了一顆丹藥喂給了追風。
“嗬嗬嗬……”追風笑了笑,防範之心什麽的,一切盡在不言中,他沒有問為什麽見到自己醒來才替自己療傷這種蠢話,因為如果在這中間有高手來了,對方毫無疑問會舍棄自己,救了也隻是浪費丹藥,但是現在不同,自己醒來了,便說明即使能夠恢複一點實力,對他們九人都是不小的助力。
“吃不?”又見一個兔耳劍士上前,端著一隻石碗,問出了這句話,他的姿勢極為隨意,而且隔得也很遠,語氣裏甚至帶著一些不滿和不耐煩,像是在施舍。
追風沒有說話,也沒有刻意的要求別人喂他。
這個獸皇很聰明,魔獸靈獸間從小以自身血肉為賭注的廝殺讓他遠比許多智慧種族都更加明白修士之間的殘酷,他清楚:現在自己的傷勢正在緩緩恢複,實力正在回歸。相對的,那羊角劍士站立的位置,也遠比方才那貓耳少女喂自己丹藥時要遠,站的那麽遠的原因,不是怕自己暴起殺人,而是怕自己暴起挾持他,這會導致很多不利於對方的結果,首當其衝的,便是能從而令他的隊友投鼠忌器。
這種處事方式,好像莫名的熟悉啊!
果然,這九個人裏根本沒有一個是傻的,他們都極其明白發生這種事的後果,是遠比九人裏直接死掉一個還要來的更加可怕。
追風明白,讓人家喂自己或者靠近自己,隻會自取其辱。
那對方為什麽會做出這個舉動?
他們在確定自己的傷勢輕重!如果自己接過來吃下那碗肉,追風相信,這九人下一刻絕對會告辭而去,而如果自己不動,他們則會再留一會。
而這個舉動還有更深層次的意義,那就是不管自己接與不接,其實都無法實實在在的確定自己到底受了多重的傷……但那兔耳劍士在那麽遠的距離用著滿不在乎的語氣問自己要不要吃這件事,非同小可!
因為自己接下來的反應,必將決定對方的下一個決定。
如果自己受了救命大恩卻連這種委屈都受不了,甚至進而出言不遜,那隻能說明自己是隻白眼狼。追風明白,這是最關鍵的地方,這裏自己隻要走錯一步,對方絕對會毫不猶豫的出手殺了自己。
所以追風暗暗按下心裏的震驚,並同時搖搖頭,然後又像那個兔耳劍士點頭表示感謝,最後才閉上了眼睛。
這樣的動作便是在表明自己很累,不想多說話,既不得罪任何人,也表達了彼此的善意。
追風這一刻的心理,卻並不如他的表麵那樣平靜,甚至一直在波瀾起伏。
這九個人的處世之道,心智之堅韌當真舉世罕見,細細小事中,一樁樁一件件絕對滴水不漏,是在這個年紀,追風生平所見中,不折不扣的首屈一指。
綜合下來,對方的行為舉止可以概括為:
你昏迷不醒時,我願意看著你醒來,如果有宵小之徒,我會負責替你料理。
這是俠義之道!
可我也仍然要利用你趕走可能的危機,甚至不會主動替你療傷,必要時我也一定會舍棄你。
這是智者見智。
你醒過來,我會替你療傷,但是你但凡恢複一點實力,在這中間我們遇到危機時,你必須成為助力。
這是兩不相欠。
你的修為我們萬萬不及,人心隔肚皮,我們需要知道你現在的身體恢複狀況,一旦你能夠自保,我們立刻離去,如若不能,那至少也要知道你是不是個恩將仇報之輩。
這是仁至義盡。
在此所有的期間,必須保證我們的絕對實力始終淩駕在你之上。
這是萬全之策。
這一整個串聯起來的試探,以那狼族劍王為實力基石,貓族小女孩為先鋒,兔耳劍士做奇兵,三個靈法師掠陣負責遠程掩護,兩個貓族體修隱隱跟在兔耳劍士背後以防不測,而最讓人覺得可怕的,是哪個羊角劍士,仿佛漫不經心的用大劍串著肉烤,但是他所坐位置,是正正對著自己的,自己一旦有半分妄動,那一劍絕對下一刻就要插在自己脖子裏。
這樣的做法和防範,對於一個常人來說,恐怕隻是想一想就覺得自己腦袋都要炸了,一個半死不活的人而已,有必要這樣防範麽?
但是,眼前的九個人根本沒有那種負擔,他們各司其職,仿佛心意相通,如此一個周密的讓自己動彈不得反抗不得的計劃,僅僅隻是相視一笑之間便做完,恐怕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意識但這種心心相印多麽可怕。
就比如現在,那兔耳少年回去坐了下來,在一邊的狼族劍士便不由自主的向自己的方向挪了挪,一退一進之間,又將自己方才看出的半點空擋給堵住了,或者說幹脆就沒有空擋,那兔耳劍士坐下,狼族少年也已經挪完位置,自始至終,兩個人能夠出手的有效距離,在麵對實力之間的估量差距之下,都保持到了極致。
特別是那種授予恩情又立刻找到方法,從完全無能為力的自己身上取回報酬的流氓手段,真的是叫追風自己都拍案叫絕,一切的一切,莫不證明著眼前的九個人——不可招惹!
“原來是這樣!”追風呢喃著。
雖然從一開始就總覺得這種行為處事極為熟悉,可追風也是直到想到那種不斷壓榨剩餘價值的流氓手段,在腦中這才不由自主的想到一張笑嘻嘻的臉。
“咦……”追風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那一年四階獸王,昆侖求藥,結果遇見一個小屁孩,本以為自己能夠應付自如隨意拿捏,等到回神之後才猛然發覺,雖然得到了仙藥,可自己也從頭到腳每個地方都被那個孩子搜刮幹淨,而且還不是跟你耍計謀的陰你。
而是明目張膽的來一句:“你的什麽什麽不給我的話,仙藥你就別想了!”
跟你正氣凜然的耍流氓你試試,也就是在那個小屁孩手裏,自己的逃跑手段那是屁用沒有。
當時自己再也受不了他的折磨,下定了決心下山,而且還特意準備去嘲諷嘲諷他,在他麵前竄來竄去各種嘚瑟,就是有恃無恐他追不到自己。
“九喇叭你要走啊,聽說藏劍閣的重寶南冥離火劍不見了九喇叭!”那個小屁孩就是這樣笑嘻嘻的告訴自己一件特別恐怖的事,然後再一次賤賤的說道:“哦,作為當時的唯一目擊證人,我似乎看見了一頭九尾淩雲追風獸出現在現場,據說這個不知好歹的家夥曾經還是名頭極大的大盜哦……”
“九尾淩雲追風獸,嗬嗬……我是九喇叭,你說的那是什麽東西?聽都沒聽過!”從那天起,九尾淩雲追風獸有了一個他自己都覺得難以啟齒的名字。
一生的恥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