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張雙喜與馬進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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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禎四年六月初二,在陝西和山西兩省叱吒一時的大盜王嘉胤,在與官軍進行反複地糾纏以後,終於還是在山西的陽城離開了曆史舞台。

    明軍悍將曹文詔帶著部下一直尾隨追剿在流賊之後,可是因為賊寇人數實在是太多,一時間無法取勝。曹文詔聽聞自己手下有名叫做張立位的士卒,他的姐姐是王嘉胤的女人。所以曹文詔就派出張立位假意投降王嘉胤,在之後取得了王嘉胤的信任。

    經過一番計劃後,張立位與其姐以及王嘉胤的部下王國忠合謀,於六月初二日晚上灌醉了王嘉胤,最後把這位大盜刺死在夢鄉之中。

    接著他們放火為號,與外麵準備好的官軍裏應外合大敗流賊。王嘉胤的右丞白玉柱投降,左丞紫金梁(真名王自用)帶著殘餘的部眾逃跑。之後紫金梁匯合山西境內的其他流賊,繼續四處擄掠而聲勢複振,號稱有眾十六萬。

    在七月初才收到消息的張孟誠,自然不知道這事情的詳細的經過,他隻是從朝廷的邸報上知道了王嘉胤死訊。同時還受到了陝西境內的幾處官軍,在各處大敗流賊的消息。

    不過其他消息都沒有大盜王嘉胤的被殺來得震撼。張孟誠在仔細看了看邸報後,確認沒有什麽有用的消息,就離開了屋子來到了寨子外的校場。

    自從招降頂上煙的部眾以後,頂上煙就恢複了本名陳偉利,帶著部下與金鼎山的部隊一起蕩平了周圍的賊寇。

    接著陳偉利就與投降山寨的三十餘名精壯,跟隨餘保成前往把都河堡投效。隨著餘保成一起去把都河堡補充的,還有原來金鼎山騎兵隊的二十名士兵,所以現在金鼎山的戰力出現了巨大的空缺。

    大當家的張孟金的意思是打算讓把都河堡養傷的傷員,在寨子裏康複後進行填補。

    可是傷員的康複需要時間,所以張孟誠隻好向大哥申請改變計劃。秀才從金鼎山會騎馬的步卒裏抽選了十餘名進行整訓,他希望這些人經過訓練後,能與金鼎山剩下的十餘名騎兵一起護衛住金鼎山的治安。

    所幸前陣子新招降的部眾,可以頂上寨子裏的屯田缺額。再加上繳獲自蒙古人的馬匹,經過一陣訓練後,也增加了寨子裏的耕馬數量。山寨屯種的事情可以稍微寬心,所以張孟誠總算能擠出些時間,對這幫騎兵新丁進行訓練。

    此時,張孟誠就正在看著一名正在騎馬練習越障的少年。

    張雙喜騎著馬又一次順利的跨過了二尺高的土牆,他自認為自己的跨障訓練已經做得十分完美。所以他看了看沒人練習三尺高的土牆,就打算騎著自己身下新訓練好的戰馬去試試。

    可是沒等張雙喜調轉馬頭,他就發現草堂的先生在走了過來。張雙喜立刻變得老實起來,繼續乖乖地騎著馬練習跨越二尺高的土牆。

    張雙喜雖然也姓張,但實際上他並不是張氏兄弟的親戚。他是張孟誠在崇禎二年十二月的冬天裏,從外麵撿回來的孤兒。

    在一次例行的巡邏任務裏,張孟誠正在檢查一處巡邏範圍內的破廟,秀才就發現了縮著身子躲在草堆裏的張雙喜。

    當時縮在牆角的這名少年,不知道是因為天氣太過寒冷,還是在害怕持刀闖入的山賊,他瘦小的身體在不斷發抖。不過當時的張雙喜還知道反抗,他用自己長滿凍瘡的雙手,舉著一把破爛的菜刀不斷恐嚇著張孟誠遠離他。

    也許是張雙喜那雙既畏懼又倔強的眼神,勾起了人渣張孟誠的憐憫。張孟誠當時作出了決定,要把這個瘦小的孩子帶回山寨撫養。

    所以張孟誠出手輕而易舉的就拍掉了張雙喜手中的菜刀,同時在張雙喜準備咬人前,就塞了一個饅頭到饑寒交加的孩子嘴裏。

    之後被帶上山寨的張雙喜,很幸運的成為了大當家張孟金的義子,他就與其他山寨裏的孩子一起讀書認字。可能是因為年齡比較接近,隻比管玉澤小半歲的張雙喜,對管玉澤有相當強的對抗意識。

    隻要管玉澤在山寨裏學會了什麽東西,或是做成了什麽事情。張雙喜也要照對頭的樣子再幹一遍,總是和管玉澤別出苗頭。

    作為教書先生的張孟誠,他樂於見到這個年齡孩子之間的相互競爭。所以除了十分冒險的行為之外,張孟誠一般不會製止張雙喜和管玉澤別苗頭的行為。

    隻是管玉澤年齡稍大,也更早進入山寨接受訓練。所以張雙喜與管玉澤的競爭裏,通常都是管玉澤取得勝利。

    像是金鼎山總結出的馬術訓練,就是因為管玉澤比張雙喜多了幾個月的基礎。所以現在的管玉澤,幾乎可以完成騎兵隊的各種訓練項目。而張雙喜還隻能繼續用二尺高的土牆,繼續鍛煉自己騎馬越障的能力。

    對此,不願服輸的張雙喜一直比較在意。

    “喜子(張雙喜小名),你韁繩握得太緊了。別總是催著馬,這些牲口都通人性,你急它們也不會信任你。”張孟誠看出張雙喜動作的僵硬處,就知道張雙喜又開始焦急了。所以他直接開口提醒,要求張雙喜盡快恢複冷靜。

    張雙喜聽到先生的訓導後,點了點頭。他做了個深呼吸,平穩了情緒後,拍了拍馬脖子,再次開始了跨障練習。馬匹似乎也重新將信任賦予張雙喜,所以這一次跨障的表現十分完美。

    完成練習的張雙喜很高興,他來到張孟誠身邊說道:“先生,我已經能跨越三尺高的土牆了,不信我可以練給您瞧瞧,您就讓我試試吧。”

    張孟誠對於自己的學生,都統一要求他們稱呼自己為先生,任何人也不能例外。所以張雙喜現在管大當家的張孟金叫爹,而對於張家老二張孟廣稱呼為二叔,稱呼張孟誠時,卻隻能恭敬地喊先生。

    “別瞎鬧,先把功夫練利索了再說。你若是受了傷,我還得找人花功夫照顧你。”張孟誠知道自己這位學生,背地裏偷偷試過三尺高的土牆。但是張孟誠還是認為紮實的基礎,才是各種技藝成熟的關鍵。

    “可是我要練成啥樣才叫做利索啊,其他的東西我都會,要不然我騎馬跑一遍給您瞧瞧。”急於表現的張雙喜直接拍馬來到了起始位置,隻等著一旁的張孟誠下令。

    張孟誠也想知道這孩子自信的依仗到底如何,所以就遞給了張雙喜一杆線槍,允許他進行一次完整的訓練。

    一般金鼎山寨子裏的槍騎兵,都是從老練的騎兵裏抽調人手組建訓練的。然而不同於其他人,張雙喜對於馬上線槍的使用確實頗具天賦。二哥張孟廣在看過一次張雙喜騎馬玩鬧線槍後,就很興奮的對張孟誠說,他終於有了衣缽的傳人。

    得到先生允許的張雙喜,騎著馬先是跨過了兩尺高的土牆,之後又跨過後續的土坑進入下一個訓練區。

    在刺殺訓練區裏,張雙喜通過不斷變換雙手持槍和單手夾槍的方式,對跑道上的六個草人接連發起較為精準的攻擊。等張雙喜逐個完成了各個攻擊項目之後,他又騎著馬跑到一段三十步(大約45米)長的跑道上,在跑道兩端策馬來回跑動。

    在跑道的兩頭各有一個直徑兩步(3米)的圓圈,張雙喜熟練的控製自己的戰馬在裏頭轉彎,並沒有跑出界外。接著又回到越障訓練區的張雙喜,再次對著二尺土牆重新跨越了過去。

    結束完所有項目的孩子,十分開心的跑到張孟誠身邊自誇道:“先生咋樣,我可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沒給我二叔(張孟廣)丟臉吧。”

    看著洋洋得意的張雙喜,張孟誠笑了笑,走近他身邊誇獎道:“幹得還不錯,所有的項目都完成的還行,看得出你平時很認真。這麽短時間就練到這種程度,不愧是草堂學生裏騎術學的最快的。”

    對於先生的誇獎,張雙喜表現的十分受用。可是還沒等他開口說出什麽,張孟誠就突然抓住他的線槍用巧勁一帶,瞬間就把張雙喜整個人拉了下來。

    失去平衡的張雙喜,來不及做做出什麽反應,已經被草堂的教書先生抱在了懷裏。

    此時張孟誠才調侃的說道:“隻是你的平衡感還是太差,在戰場上多半幹不了啥事。所以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去練基本功,一步一步的慢慢來吧。”

    因為一時不備,一下子就被自家先生製服。十分不服氣的張雙喜,憋紅了臉大喊道:“這不算,先生你使詐,你趁人不備,要不再來一次,我絕不會被拉下來。”

    “平常我是怎麽教你的,兵不厭詐,戰場上啥事都可能發生。你嚷嚷的再大聲也沒有作用,最後隻能找閻王爺說理去。乖乖地給我去練基本功,把你閑吆喝的功夫全部換成練習時間,你早就能追上人家玉澤的水準了。”雖然張孟誠確實是使詐,但他還是嚴肅的要求張雙喜繼續練習。

    張雙喜本來還想繼續說些什麽,可是看到先生頗為嚴肅的樣子,他就知道說下去也沒作用,惹惱了先生吃虧的還是自己。再加上聽到先生提起了管玉澤,張雙喜也不想再浪費時間吆喝,反而靜下心思乖乖騎上馬繼續開始練習騎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