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再戰保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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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躲過對方射過來的羽箭,張孟誠用弓箭迅速回擊,終於射殺了他前麵一名相當難纏的流賊騎兵。

    這名對手已經先後用弓箭殺傷自己數名部下,連張孟誠身上都插著兩支他射來的羽箭。從一些戰鬥的習慣上來判斷,這名流賊騎兵多半是蒙古人。

    在大明境內四處流竄的流賊,其中也有不少蒙古人的身影。更接近內地府縣的流賊人馬裏可能還少點,但是這離邊牆不遠的邊境州縣卻是常常見到。

    之前神一魁手下的部眾雖然大多是之後才剃發的,可是裏麵真正髡發的蒙古人,就張孟誠親眼所見也有上百人。

    看到己方最善射的戰士被官軍射殺,流賊放棄了繼續與官軍對射,全部拔刀向著張孟誠衝了過來。張孟誠卻沒有放棄弓箭,而是不緊不慢地又一箭射死了一名對手,因為他手下的吳大勇和老廖已經帶著人擋了上去。

    之前雙方用弓箭的互相追逐對射,還讓戰局一直沒有發生明顯變化。現在改成真刀真槍的白刃戰之後,僵持的戰場立刻就出現了一邊倒。

    金鼎山騎兵通過嚴格訓練培養出的組織性,再加上他們嫻熟的格鬥技巧以及精良的裝備,雙方的戰鬥一下就分出了結果。

    自己倒下的同伴相繼發出的哀嚎,深深震懾了殘存在戰場上的其他流賊,他們接下來出現了明顯的遲疑。

    而張孟誠則是趁著這個機會,騎馬高速突入了流賊騎兵之中,一箭射殺了指揮這些流賊的頭領。

    這一擊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與張孟誠對戰的這夥流賊終於失去了戰鬥的意誌,全部倉惶地向後方逃去。

    而扔下最後一根稻草的張孟誠,則是對著自己的部下喊道:“大勇,你帶著你手下的弟兄追上去,其他人跟著我來。”

    說完話後,張孟誠就帶著部下前去支援還在與流賊糾纏的車繼寶。

    本來張孟誠帶領金鼎山留駐的武裝力量,跟隨大哥張孟金準備在北邊埋伏流賊。可是之後突然收到消息,流賊的哨騎已經識破了官軍的埋伏。新的命令是讓張孟金帶領騎兵出擊,作為戰場上官軍的左翼進行包抄。

    所以張孟誠就帶領金鼎山駐留的七十餘名騎兵,又臨時抽選了二十餘金鼎山駐留步卒騎上馬,一起加入了大哥的騎兵隊伍。之後急行軍的途中,他們的前鋒人馬意外遇敵。所以張孟誠和車繼寶的哨隊二十餘人合並,一起對敵人展開包抄。

    可是哪想到流賊也是如此打算,他們也派出了百餘名騎卒包抄了過來。

    兩方敵對的人馬在執行命令時,不可避免地撞倒了一起。所以張孟誠和車繼寶各自帶著部分人馬,與流賊包抄的騎兵部隊就此展開了激烈地對戰。

    而且從目前看來,這支流賊的包抄部隊還算是很善戰的。尤其是在騎射的技藝上,流賊的騎兵甚至在平均水準上還比張孟誠一夥要高出一籌。

    戰鬥之中對方連續而快速射出的羽箭,讓金鼎山的士兵們吃癟不少。害的張孟誠和車繼寶不得不兵行險招,以自身為誘餌吸引了不少火力。

    張孟誠在擊潰自己麵前的敵人後,吩咐他的部下吳大勇驅趕殘敵。而他自己則是抽出他的雁翎刀,帶著部下去策應車繼寶。

    此時與車繼寶交戰的流賊們,還在用自己手中的弓刀與麵前的官軍互相追逐。而雙方射出的羽箭,時不時讓戰場上交戰戰士與戰馬發出一聲慘叫。

    不過有良好盔甲防護的金鼎山騎兵隊,稍微占據了此戰的上風。而且雖然總體上的騎射騎術比敵人差,但是在個別能力十分突出的戰力發揮下,流賊的騎卒們也被射殺了不少。

    此時車繼寶和蘇合身上各自插了幾支羽箭,但似乎並沒有影響他們戰鬥的姿態。

    而喜桂則是趴在他被射死的戰馬後麵,用火繩槍不斷向敵人射出鉛丸。馬進忠的戰馬也被射死,可是他騎著一匹奪取自流賊的戰馬,繼續追逐著眼前的敵人。

    當張孟誠帶著隊伍出現在這些流賊的身後時,這夥流賊終於知道己方的友軍已經發生了潰敗。

    危急關頭,流賊騎卒們沒有害怕,反而拚起了狠勁。他們迅速拔出了自己的馬刀、骨朵和手斧等近戰兵器,一齊呐喊著向官軍衝殺過去。

    隻是張孟誠表現地十分敏銳和勇敢地,他駕馬直衝進賊陣,一刀就砍飛了領頭流賊的腦袋,果斷地將流賊騎卒們鼓起的氣勢一舉打斷。

    接著秀才身後的士卒們也跟隨頭領發起了猛攻,流賊的決死突擊也就被徹底打垮。殘餘地流賊們也就停止了已經無意義的呐喊,連忙抽打自己身下的坐騎轉身逃跑。

    隻是張孟誠和車繼寶手下的兵丁們,已經默契的堵住了他們逃跑的方向,並且在張孟誠的帶領下大聲要求對方投降。

    幾名對自身技藝有自信的流賊騎兵,雖然相繼發起了突圍的行動,可是毫無例外都被官軍斬殺。而剩下的流賊騎兵們陷入絕望,則是在第一名投誠者出現後,就接連下馬相繼跪地乞降。

    “秀才你幹的夠漂亮,要不是你盡快解決了對方,我這還不知道要打到什麽時候呢。”

    車繼寶雖然因為戰鬥的勝利,臉上出現了一絲紅暈。可是明顯蒼白的臉,以及有些不自然的動作,顯示出他明顯已經負傷。

    車繼寶一直不願意穿金鼎山精心打造的冷鍛甲,而是他那身穿了好幾年的舊罩甲。這並非是因為他對冷鍛甲有什麽不滿,而是有些迷信的他一直信什麽奇怪的避箭法。

    金鼎山的鑽天哨一直對秀才說,他那身破舊的罩甲已經上了數年的香,現在已經有了靈氣,一換就會破了他的法。可是今天車繼寶為了自己的迷信,不得不再次付出代價。

    “傷的怎麽樣,要不要緊?”

    張孟誠沒有在意車繼寶的奉承,而是下馬直接詢問起他的傷勢。像是擔心對方會逞能,張孟誠直接把車繼寶攙扶下了馬,檢查起他的傷口。

    “你太勉強自己了,這支箭在你傷口裏又撕開了不少新傷,你不能再繼續打下去了。”

    雖然張孟誠對自己好友的迷信一直吐槽不已,可是車繼寶一直我行我素,不管是誰說都沒用。其實張孟誠心裏明白,除了那沒什麽鳥用的避箭法,迷信的車繼寶也在盔甲裏加了一些其他東西,就是為了保佑他盡快找到失散的家人。

    “他娘的,沒想到這夥流賊騎射的功夫這麽強,我有些大意了。我縱橫沙場這麽多年,東邊的建虜和北邊的蒙古達子都沒能把我怎麽樣,想不到我鑽天哨居然今日在陰溝裏翻了船。”

    車繼寶雖然臉色白的嚇人,頭上也冒出不少冷汗。可是他卻一直強忍著,絲毫沒有鄒一分眉頭,更沒有吭出一聲。

    早在崇禎二年與沙裏滾那次作戰負傷之後,他心裏就已經對避箭法有些動搖了。可是因為盔甲裏的其他保持的符咒,車繼寶最終還是選擇繼續維持下去。所以對於這個結果,車繼寶心裏其實也一直有著一定的覺悟。

    張孟誠很擔心車繼寶的傷勢,流賊的破甲箭穿透了他的鎧甲,射中了一個相當危險的部位。若是不盡快救治,或是在行動中使傷口更加惡化,那自己這位好友接下來一定會相當地凶險。

    張孟誠很想收住腳步,盡快帶車繼寶趕回後方治療。可是現在的局勢十分糟糕,不容他繼續拖延下去。因為從這次交戰就可以看出,自己大哥那裏多半不會輕鬆。流賊在這邊包抄的人就有上百騎卒,那正麵的戰場肯定會有更多的敵人。

    車繼寶看出了秀才的憂慮,他蒼白的臉強笑了一下說道:“你快帶著隊伍去吧,不用在意我,留下幾個護衛看著場子就行了。我還欠老範他一條命,沒有報答他之前,我是不會就這麽簡單就閉眼的。”

    車繼寶的樂觀多少寬慰了張孟誠一些,秀才最終狠了狠心,對著自己在寨子裏最好的朋友說道:“正麵的戰場多半還在激戰,我現在隻能帶著兄弟們盡快過去支援大哥。我手下的吳大勇已經去驅趕逃敵了,他之後回來可以護送你離開。隻要你盡快回到駐地,這些、這些傷……。”

    車繼寶知道張孟誠想說什麽,所以他直接開口打斷了張孟誠的話,說道:“別那麽矯情,咱們陝北的漢子,有誰是那麽在意生死的。咳、哈哈,這點小傷對我老車真的不算啥,咱們大當家的可是混天猴,那就是大鬧天宮的孫猴子。我是他手下的鑽天哨,閻王爺哪有膽子敢收走孫猴子手下大將的性命呢,你說是吧,哈哈哈,咳、咳、咳。”

    張孟誠又看了看車繼寶,最終沉默地轉身開始集結起周圍的部下。在將俘虜的流賊都捆好後,張孟誠留下了十名車繼寶哨隊的騎兵繼續照顧傷員以及看守俘虜。接著就讓失去戰馬的己方人員,重新換乘流賊的坐騎再次出發。

    當一切準備就緒,張孟誠轉過頭對著車繼寶大聲喊道:“老車你個黑鬼,別這麽簡單就死了。不隻是老範,你還欠我一大堆銀子沒還呢,別想就這麽糊弄過去。”

    說完這些後,張孟誠就帶著隊伍迅速的離開了此地。

    而想起還欠秀才銀子的車繼寶,則是在咳出一口血後,哈哈大笑了起來。

    在金鼎山的諸多頭領之中,車繼寶是最節儉的那位。其他頭領自民間搶到自己的婆姨,都會形式上的辦一場酒宴招待兄弟們。

    可是車繼寶自打金鼎山立業這麽長時間,一次酒宴都沒辦過。就是他兒子的滿月酒,他都沒有掏過腰包,還是幾個兄弟幫襯他辦的。

    這倒不是車繼寶小氣,而是因為他把銀錢都用在搜索自己失散的家人上麵。雖然希望渺茫,但是他卻一直不放棄希望。

    之前艾蒿巔自壞規矩放歸車繼寶的一名族兄,當時他囊中羞澀無法籌集謝禮,所以借了張孟誠的不少老婆本。之後張孟誠結婚,兄弟們湊的份子錢也是他向其他兄弟借的。

    雖然兄弟們不怎麽在意借出去的銀子,但是車繼寶一直表示自己會還,還纏著秀才要他幫寫欠條。每次寨子裏各項收入分錢,或者朝廷發餉銀賞錢。車繼寶都會向周圍的弟兄們補上部分欠款,在修改欠條的同時一直吆喝著自己一定會還清債務。

    不過隻有秀才是個例外,車繼寶這些年來還給其他頭領不少錢,可是卻一個銅板都沒有還過秀才。

    每當車繼寶要再次向秀才借錢時,都會拉著秀才去吃他打獵得到的野味,還美其名曰這些就是給秀才的利息和償還的本金。

    雖然張孟誠覺得自己這位好友有些無賴,不過他也並沒有生氣。隻是在每次借出錢後,又讓車繼寶教了一些他會的東西,配合著對方說道要有這些利息才算夠。

    也就是這樣互相開著玩笑,兩人的交情也越來越深。

    失去家人的車繼寶,把張孟誠視為與家人同等的存在。一直在人前戴著一副麵具的張孟誠,也隻有在車繼寶麵前會稍稍放下心中的戒備,與好友盡情歡笑。

    今日的這場戰鬥,在最後會迎來一個什麽結果。其實在剛剛的對話之中,兩人都隱隱感覺到了。可是雙方都不願意相信,都認為是自己太過悲觀。隻要趁早趕回後方治療,有艾蒿巔幫助訓練出來的軍醫,一定就可以妥善的解決這個問題。

    可是事物未來的發展,還是有太多的不盡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