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在獨木上,無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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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天空中,在克裏斯提帝國裏,忽然出現兩股驚人的壓迫力,一個是在不遠的地方,而一個是在偏僻的城牆周圍。

    周恒感覺到這股壓力,微微沉默。

    冬瀨平複剛才焦躁的心情,看向那兩個地方,有些嘲弄的說道:“你們真是瘋子,把兩個怪物帶進帝國,難道是想毀滅這裏嗎?”

    “毀滅?”

    “至少他們不是想要殺死我們。”

    穆詩雨站直身子,站到周恒身旁說道。

    “師妹,師姐我這段時間可是為你操心操肺,生怕你一不小心死在路在。”

    “嗬嗬,那可真是謝謝師姐的關係了!”

    穆詩雨冷笑著說道,她可不會忘記就在剛剛冬瀨對對她的攻擊,如果不是周恒剛巧趕到,穆詩雨恐怕將會重傷甚至直接死亡!

    “明白就好,既然如此乖乖跟師姐去見一見師傅,她老人家可擔心你了。”冬瀨溫和的笑道。

    穆詩雨微微搖了搖頭,似乎有些疲倦,她已經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她看向周恒說道:“拖住她,我進去見一見我父王。”

    周恒點了點頭,穆詩雨從側麵跑開。

    “不許走!”

    冬瀨有些著急的看向穆詩雨,再無隱藏,五境流雲的實力直接爆發出來,她大手一揮,三道比之前更為強勁的雷電直奔穆詩雨的背後!

    “哼!”

    隻聽見周恒一聲冷哼,一道劍光再一次擋在中間,而這一次東瀨看的十分的清楚,她的若雷在觸碰到劍後威力越來越弱,竟隱約有被吸收的意味。

    “這是什麽劍?我的雷電竟然被吸收了,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冬瀨猶如癲狂般大聲叫道。

    冬瀨快憋屈瘋了,自己引以為豪的雷電竟會被一把古怪的劍給吸收,那麽她還有什麽資格去戰勝周恒。

    周恒沒有說話,他一招手,那道劍光再次回到他的手中。

    “切!”冬瀨一咬牙,為了加快腳步來到克裏斯提帝國,她花費了大半的魔力用來趕路,要不是這樣,她又怎麽會感到自己魔力開始虧空。

    背後響起一陣沉重的推門聲,穆詩雨成功進入主殿。

    冬瀨當然可以試圖去阻止穆詩雨,可那樣的話她必然背對周恒,在一個傳奇人物麵前露出破綻,冬瀨沒有膽量這麽做。

    周恒看著穆詩雨走進主殿,隨後把目光移向冬瀨。

    “如果你的任務隻是為了阻止或者試圖殺死公主,那麽你已經失敗了。”

    “看在你沒有傷到公主的份上,我可以放你走。”

    冬瀨看著周恒,發現這位傳奇人物嚴謹冷漠的臉上滿是令人作嘔的氣息。

    忽地一陣風意襲來,石道兩旁的新壤綠草微微搖晃,緊跟著冬瀨純白色的法袍也開始晃動。

    而冬瀨一直低著頭,似是若有所思的在想些什麽,片刻後當她再次抬起頭,眼中一片明亮。

    法師的心境本來就要遠超他人,幾個呼吸時間她便調整好了心態,少了焦躁少了瘋狂,讓她想明白了一些事。

    然後她平淡的說道:“周將軍,你不明白,你永遠不會明白小人物的想法。”

    “我是個身處在萬丈懸崖上的行走在獨木橋上的人,在我的後方是養育我的獅子,雖然它養我育我,但獅子終究是獅子,存有野性,總會有危險。”

    “而在前方是一個早已被無數戰鬥磨的精疲力盡的狼,它站都站不穩了,血甚至都快流幹。”

    “此情此景,換做你你會怎麽做?”

    周恒微微沉默,他終於明白過來原來世間的一切都是陰險的,原來法師塔中也有想要致公主於死地的人。

    冬瀨隻是一顆棋子,一個願意當棋子的人,所以她走到這一步,已經沒有辦法再退了。

    看著周恒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冬瀨繼續說道:“如果說穆師妹最後死在我手裏,克裏斯提帝國最終分崩離析,那麽我頂多在後半生被人議論紛紛,如果穆師妹沒有死去,最終奪回主權,那麽法師塔會把我推在世人的麵前,不理會我的死活。”

    身後是雄獅,身前是殘狼,身下是萬丈深淵,她已經無路可走了。

    周恒抬頭看了看天,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

    “你可以飛出去。”

    聽著這話,冬瀨終於笑了出來,不是那種輕柔的微笑,而是開懷大笑,聲音如銀鈴般清脆悅耳,卻是帶著輕微的自嘲。

    好半天,冬瀨才終於停下笑聲,她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才直視著周恒,輕輕的說道:“謝謝。”

    “不謝。”

    此時正殿上方,一團團漆黑的烏雲正在不斷聚集,其中隱約閃動著強大的雷意,不時響起陣陣轟鳴。

    冬瀨的臉色無比的蒼白,她看著上方的黑雲,解釋道:“這是我透支了所有的魔力以及生命力釋放的最強招數,七階雷海,但還不夠,這隻是個半成品,但也足夠了。

    隨後她看著周恒,平靜的說道:“你快沒有時間了,如果雷海聚集完成,那麽這裏必將夷為平地,即便是你也阻止不了。”

    “所以......”

    冬瀨的話停了下來,眼神無比的平靜,就好像周圍那微暖的清風,在一瞬間都斂了下來。

    一道淩厲的劍意激昂而發,一下子刺破了間隔的空氣,穿透了身軀。

    冬瀨有些艱難的低下頭,看著自己身上純白色的法袍被一道銀光點綴出一道十分刺眼的腥紅。

    那腥紅帶著一絲死亡的意味,不斷吸取的她的生命。

    她思索著即便是自己全盛時期,即便達到了六境七境,恐怕也抵達不住這一劍。

    不斷接近死亡讓冬瀨身軀微微顫抖,她看向周恒,沉默半響後讚歎道:“厲害。”

    周恒那嚴肅死板的臉上微微緩和,他的目光越過冬瀨看向正殿的那道門,說道:“這是公主最為關鍵的時刻,雷鳴聲很響,我怕吵到裏麵的人,所以隻好這麽快了。”

    冬瀨微微無語,想著自己讚賞可不是讓你說出原因的,而且這解釋,對一個將死之人未免有些過分了。

    無論怎樣,一把劍刺入身體的感覺著實不好,她伸出顫抖的雙手,想要試圖拔下來,幾番嚐試之後她便放棄了。

    此時的冬瀨已經虛弱的站都站不穩了,但她還是想要再多說一些話,如果現在不多說,以後就沒機會說了。

    “好劍,但這終究不是你最強的一劍。”冬瀨的目光再次方向那把劍身上。

    知道她這話的意思,周恒點了點頭解釋道:“是,這一路下來我幾乎快透支了我身上所有潛質,我已經很難在握劍,所有下一劍恐怕是我最後一劍了。”

    周恒搖了搖頭,有些可惜的說道:“隻是你已經沒有辦法看到這一劍。”

    從起始,帝國大變,警惕敏銳的周恒感到一絲不妙,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無數強者士兵都包圍了他們,他幾乎是在萬軍中護住公主逃離戰局,隨後不斷有強者開始追殺他們,每天已經不能用艱苦來形容,那簡直是地獄般的人生。

    在那段日子裏,周恒很少閉眼休息,因為他要時刻提防著周圍的暗殺者,每日吃的食物,都要檢查裏麵有沒有毒,每一束目光,都好像隱藏著什麽,就連路邊隨風搖曳的灌叢,都有可能鑽出幾個強者。

    這種日子,真的很累,周恒的實力也在那不停歇的戰鬥中實力不斷下降,身心俱疲下,終於來到那一處荒原。

    然後遇見了紀天與霜餘生。

    知道他說的是真的,冬瀨苦笑了兩聲,沒有說話。

    不知是血液的流失讓她少了思考,她慢半拍的聽出話裏麵隱藏著的意味,忽然想到了某種可能,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睜大雙眼,顫聲說道:“難道你要......”

    她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隻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天空上原本聚集的雷海正在不斷散去,隻見曠闊的天空一覽無遺,這也表示冬瀨的生命最終走到了盡頭。

    她看著頭頂的天空,忽然覺得這天好看極了,比以前看到的所有東西都要好看。

    冬瀨的氣息越來越弱,幹枯的魔力以及流失的生命力讓她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快要不行了。

    但無論怎麽樣,有些話終究還是要說出來。

    她的臉色變得無比蒼白,眼神渙散,但她還是努力看向周恒認真的說道:“這件事師傅沒有參與,我實力低微,隻知道在法師塔內師傅不同意此方案,與其他高層大戰一場後,重傷逃匿。”

    “......如果她最終活下來了,麻煩托些人手尋找師傅。”

    說完這些話後,冬瀨終於喪失了所有的力氣,倒了下去。

    周恒注視著冬瀨逐漸微涼的屍體開始沉默。

    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在最後的關頭,冬瀨沒有自顧自的說些老天負她,或者為自己的處境辯解一番,企圖能夠獲得渺小的苟活。

    她隻是認真的告訴周恒。師傅並沒有辜負她,反而為她拚死一戰,至少需要告訴她,在這冷漠殘酷的世界中,還有人為她燃起溫暖。

    “嗡!”

    突然,刺入冬瀨的那把劍忽然發出一陣劍鳴,劍身開始劇烈的顫抖,正一點點的從冬瀨的身體的抽出,這種詭異的現象讓周恒麵色古怪,他與這把劍長伴已久,也算清楚劍的感受,而正是這樣,周恒的麵色才會有些變化。

    這把劍在被召喚!

    就像母親輕喚子女回家,又好像磁石中的兩方互相吸引,無論怎樣,這把劍的自我意識驟然增大,就好像被賦予了某種使命,亦或者有不得不去的地方。

    隨著周恒稍稍愣神的功夫,這把劍發出歡快愉悅的劍意,猛地衝天而起,飛向了某處戰局。

    周恒沒有追劍的打算,因為他發現越來越多的劍懷揣著不同的心情飛向了同一處地方,這些劍中有的帶著興奮,有的帶著戰意,有的瘋狂,有的浴血已久,生出邪氣。

    密密麻麻的劍飛了起來,越來越多的劍跟著飛了起來。

    善用劍之人,自然劍如其人,劍中或多或少帶著驕傲與傲慢,囂張且張狂恣肆。可在這一刻,劍的心情卻在這一瞬間有所轉換,它們有著共同的目的,那就是去那個地方!去找到那個人!

    別看周恒麵無表情,但他不斷握緊的手證明了他此刻的心情。他也是用劍之人,但兩者卻有著天差地別的差距。

    他知道,能有所大舉之人,必然是個用劍強者,如果能夠觀摩一番,且不說境界,至少在用劍上麵肯定有所進展。

    但他不能去,因為他還有一件必須要做的事情,也許進去了,就再也不能出來了。

    周恒收起有些可惜的眼神,朝著地上吐出一口血,麵色蒼白虛弱的他根本不像是帝國的傳奇將軍,反倒像是平民窟中為晚上不挨餓而不斷乞討的人。

    一而再再而三的戰鬥,讓周恒不得不透支生命去戰鬥,冬瀨雖然境界比他低許多,但他確實應她所說,他已經是一條血快流盡的狼,而這頭狼即將走向最後的道路,完成自己最後的使命。

    冬瀨在獨木上,而他也同樣如此,隻是兩者命運不同,此情此景也不同。

    而他,早已經無路可走。

    周恒拖著早已極限的身體,緩緩推開了那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