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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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剛以前老是擔心兒子在繪畫上一味蹉跎了年紀,倒是忘了“成家立業”這四個字的頭兩個叫做“成家”,後麵才是“立業”。好在兒子在他都開始懷疑其性/取向的時候交了女朋友。糟糕的是那位“女朋友”實在不是個什麽好東西,所以毛剛決定今後親自為兒子把關。吩咐手下隻要見到兒子和哪位特定的女性關係親密,就立刻調查對方並且把對方的報告書送到自己手上。
聽到手下說兒子似乎又有新女朋友了的時候,毛剛還暗自開心了一下,想著兒子是吃過虧的,這次應該會找一個單純能掌控的姑娘。要是兩人交往順利,那說不定過一、兩年自己老/毛家就有後了。
毛剛哪想到打從他翻開兒子新交往的女人的報告書開始,他就會鐵了心的想著絕對不能讓自己唯一的兒子、毛家唯一的獨苗苗再和照片上那女人接觸下去。
——縱使時間如白駒過隙,二十幾年的時間說過就過。自己在不經意之間已經是兩鬢斑白、身體和精力都大不如前,就連視力都下降了不少,毛剛也不可能認錯那張精致漂亮的臉。
血緣有時候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聞暮雨,那孩子的眉眼竟和聞敬如出一轍。有著勾人的弧度,秋水般的瀲灩,春風似的和煦。若是被那樣一雙點漆樣的眸子凝視著,縱然明白對方對自己無意,異性也還是總忍不住心折。
時隔多年,再次見到這樣一雙眼睛,毛剛不覺得驚豔,隻感到心慌。他太清楚那雙瀲灩的眼睛後麵隱藏著一個怎樣可怕的靈魂了。而且他有預感,接近他兒子白雲的聞暮雨,絕對不是帶著善意來的。
……必須要拆散兒子和聞暮雨!無論用任何手段!不管聞暮雨有什麽陰謀,帶著什麽樣的打算,隻要他毛剛還活著一天,他就不會容許聞敬留下來的這個孽障破壞他的家庭!破壞他毛氏所有人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生活!
毛剛怎麽都沒想到兒子白雲這麽快就識破了自己把生意交給他並非是出於信任和托付,隻是用來牽製他、轉移他注意力。且兒子並沒有向過去那樣怒氣衝衝地指責他的“調虎離山”,以及對他生活以及伴侶的擅自插手。
兒子、白雲終於像他一直期待的那樣,以一種商場小將應有的沉穩冷靜去對待他的競爭對手。隻不過他沒想到的是,這次兒子竟是把自己看成了那個需要他來對峙的對手。
“——我不怪你插手我的生活。我知道是我有錯在先。美娜的事情是我有眼無珠。”
白雲的開場白很老練,先自退一步,接著再以退為進。
“但是你必須告訴我,為什麽要針對暮雨,為什麽要阻止我和暮雨在一起?因為暮雨離過一次婚?”
毛剛深深地凝視著兒子,一對粗眉緊緊皺起。他不喜歡兒子這麽對自己說話。因為他可是他老子!他怎麽能用他教他的那一套來對付他老子?!……果然,果然那個聞暮雨,那個死的骨頭都該沒了的聞敬留下來的孽障肯定是搞了什麽鬼!他的兒子、他的獨子,現在居然敢這麽對他的老子說話!
“既然你都知道她離過婚,你還要這麽一個別人穿過的破鞋?”
毛剛用力“哼”了一聲,其不屑之意溢於言表。說實在話,他一點兒也不想去回顧十幾二十年前的那些事情。所以光是聽到“聞暮雨”這個名字,他就已經感到了深入骨髓的不舒服。
“別這麽說暮雨!你根本不了解暮雨,怎麽能隨便這麽說她!”
白雲也有些生氣。他本來隻是想試探一下父親的態度,看看從哪裏打開話頭才方便了解致使聞暮雨一味疏遠他的陳年舊事。哪知毛剛一聽他談起聞暮雨就暴跳如雷,言語尖刻的令人難以想象。
“了解?你跟我談了解?!”
毛剛一掌拍向大紅酸枝茶幾,震得茶幾上一隻西施壺差點摔落到地上。
“你又了解那女人什麽?!你這不成器的東西!”
想到當年的聞家,想到那個意氣風發,總是讓自己情不自禁地追隨其背影的聞敬。想到那麽多年前的那場背叛……說不出是怕的還是悶的,毛剛徹底憤怒了,白色的眼底竟是開始爆出絲絲隱隱血紅。
“天底下好看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偏偏你這個瞎眼的王八要看上這麽一隻破鞋!你還跟我談了解?你了解她什麽?!你了解聞家的什麽?!你這個小兔崽子王八蛋我跟你說你怎麽這麽不長腦子……”
毛剛恨鐵不成鋼地怒罵著,這一罵白雲反倒是冷靜了下來。他敏銳地捕捉到了“聞家”這兩個字。
“聞家?聞家怎麽了?”
“……!”
毛剛自覺失言,腦後跟著就是一涼。他和大哥毛勇不同,他沒有毛勇那麽當機立斷,也沒有毛勇那麽淡定堅強。他甚至不像毛勇那麽鐵石心腸。
當年的那些事情,他何嚐沒有過愧疚?可是愧疚歸愧疚,他從來沒想過要去補償聞敬,要去補償聞家人。也沒想過要讓單純無垢的兒子知道當年的那些事情!畢竟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越容易惹來殺生之禍!他這把年紀不怕聞敬變成鬼回來報複自己,拉著自己下地獄。但是他決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唯一的親生兒子去把那個災星聞暮雨帶回家裏來!
“這些你不用知道!你隻要知道聞暮雨那破鞋要不得就對了!”
毛剛大手一揮,直接從太師椅上起身。末了丟下一句:“我和你伯伯還有事情要商量!”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客廳。
“父親!爹……!”
白雲阻止不及,隻能看著毛剛走遠。
父親毛剛要去和交惡的大伯毛勇商量些什麽白雲不用想都能猜到。那應該是和“聞家”和聞暮雨有關,並且讓父親和聞暮雨都如臨大敵的真正理由。
哢噠——
高跟鞋落地的聲音從旋轉樓梯上傳來,白雲一抬頭就看見難得在家的生母。白婉柔此時手上拿著隻高腳杯,渾身上下的肌膚也浮現出一層薄薄緋紅,顯然是喝高了。
白婉柔也看見了兒子。她掛著一種欲言又止的笑,歪斜著身體朝著兒子揚了揚高腳杯。
見母親想要下樓,白雲擔心喝醉的母親一個不慎就從旋轉樓梯上摔下來,隻好快步跑上了觀賞功能遠遠大於實用功能的樓梯,並在踏著高跟鞋的母親下第三級階梯以前穩穩地扶住了她。
白婉柔熱愛歐洲,也熱愛歐洲的建築風格,就連兒子的留學的地點都選在了歐洲。白婉柔的丈夫毛剛卻對本國傳統的家具情有獨鍾。兩人過去恩愛,看著這東西結合的家也覺得甜蜜。到愛情消散再來看這家裏的一高一低、一花一物,白婉柔便覺得這半東半西的搭配猶如自己和毛剛的婚姻一樣荒唐滑稽。
無奈事已至此,要是離婚自己損失的會更多,倒是不如看著兒子的麵繼續這段婚姻。等到兒子在毛氏掌權之時,也就是她解放之日。
“媽……”
“傻兒子。”
白婉柔打了個酒嗝,塗著丹蔻的手指細細地撫摸上了兒子有些憔悴的麵龐。身為人母,她自然是心疼孩子的。看著孩子天天為了那些他一點兒也不熟練的業務操碎了心,她這個當媽的心裏也針紮般難受。但是她要不這麽做,兒子被那聞家的餘孽拐跑了怎麽辦?
說起來她倒對聞家沒有多少惡感。聞敬在她心中也從來不是個壞人。隻是人總得選擇自己要站在什麽立場上說話,用什麽立場來做事。她不覺得當年的聞敬有錯,一如她不覺得現在的自己和名義上還是丈夫的毛剛做錯了什麽。
所有人不過是各自選擇了自己的立場,並且站在自己立場上說話做事。
白雲從小在人情世故方麵就比較駑鈍,有時候白婉柔甚至懷疑白雲這樣天真的孩子是不是真是自己生出來的。可無論嘴巴上有多麽喜愛念叨著兒子傻,不像自己,白婉柔心底其實還是慶幸兒子不像丈夫那樣生了顆七竅玲瓏卻不規矩的心的。
白家家大業大,那麽多年的爾虞我詐白婉柔都沒怕過。她隻怕自己這個傻乎乎的兒子會被人用手段套了進去,最後淪為鬥爭的犧牲品。
“白雲,我勸你別再琢磨聞家的事情了。聞、聞暮雨?她的事情你也別管了……”
“您知道暮雨和聞家的事情?”
看見兒子的眸中豁然一亮,白婉柔心中一疼。
“傻兒子,你真是個傻兒子。”
白婉柔長歎一聲,心道自己裝了這麽多年的浪蕩女子,鮮少插手白家的家族事務就是為了不引起白家那群白眼狼們的注意,好保護自己也保護將來會繼承毛白兩家大統的兒子。這傻孩子卻老是自己往火坑裏跳。
以前那野/雞也就算了,頂多讓父親他老人家心裏有點兒不舒服。不過父親他老人家也是那樣古稀的歲數了,指不定哪天就會入土為安。他再不舒服又能怎麽樣呢?
問題還是這聞暮雨,問題還是當年聞家的那筆爛賬。
冤有頭債有主,那些錯事明明都是毛勇毛剛他們做的,憑什麽要牽扯到自己無辜的兒子身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