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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糖安撫好秦子珊,從化妝間去而複返的時候,丁秘書依然在宴會廳看今天的婚宴表演。

    她隻覺得心累無比,但是剛坐下,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身後五米左右的地方,好像總有一股冰冷的視線纏著她。

    她盡量非常低調地喝著飲料,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有些人偏偏不讓她如願,黎旻的生活助理兼唐糖的同事阿美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嘿,我說到哪找不到你,在這裏幹嗎呢?”

    唐糖被拍得差點嗆住,覺察到那人的視線似乎掃向這裏,她連忙低頭,用手裏的包包掩麵,“噓,阿美,我們玩個遊戲。”

    阿美眨眨眼,“什麽遊戲?”

    “一二三木頭人,誰先說話誰輸!”

    “……”

    阿美是個人精,她看著唐糖一直拿眼角瞄著一個方向,湊過去低聲問:“你認識那個馮董事長啊?”

    唐糖扯了扯嘴角,“我哪會認識那樣的大人物啊嗬嗬……”

    突然一陣冰冷的氣息過來,唐糖和阿美同時打了個噴嚏。

    唐糖抬頭瞄了他一眼。

    多年不見,這人真是越長越好看了,清澈幽深的眸子依舊如一汪清泉,沒有一絲雜質,襯衫扣子一直扣到脖頸,依然給人強烈的禁-欲氣息,但是她為什麽能從這種冰冷的氣息裏,體會出強烈的憤怒和一點點孤獨呢?

    馮峻的聲音比他的氣場更冰冷,“不好意思唐小姐,你剛才說不認識誰?”唐糖很清楚他現在的表情,眼睛略眯,薄唇輕抿,他似乎在強烈克製自己的情緒,這是他發怒前的征兆。

    唐糖心裏一陣叫苦,平時的伶牙俐齒全然不見,她馬上站起來,“嗬嗬,馮董您好……”未說完,手腕被捏住,來不及驚呼,一股大力攜著她往外大步走去。

    馮峻怒極反笑,嘴唇勾了勾,眼裏卻沒有一點笑意,“既然唐小姐說我們不認識,那我們出去好好認識一下。”

    背後的阿美嘴巴已經成了0型,過了半晌嘴裏喃喃,“小糖心你的男神不是沈鑫嗎,原來你早就劈腿了……”

    咦,不對,看情形,說不準這位馮董才是被劈腿的那個呢!

    唐糖和馮峻的故事,要從三年前說起。

    那時候,她還不是黎影後的經紀人,隻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應屆畢業生。

    一間香氣四溢的咖啡館內,唐糖梳著幹淨的馬尾,麵前坐著這次的相親對象,“你不知道,我有個同學有一次在路上撿了條狗,看可憐就帶回家了。狗要占地盤啊,就老在家撒尿,屢教不改。同學終於忍耐不住,脫下褲子,在狗剛撒尿的地方也撒了一泡尿,並告誡此狗:這是老子的地盤。話說這狗從此再也沒有在家撒過尿。哈哈哈……”

    周圍一陣寂靜。

    “幾個吸血鬼進了地獄酒吧,一個點了動脈血,一個點了靜脈血,一個隻點了杯純水,眾鬼正覺得奇怪,誰知那家夥掏出片衛生巾扔進杯裏,大模大樣地說:“老子今天胃口不好,喝杯袋泡茶!”

    還是寂靜,倒是隔壁桌的一個小夥子嘴角抽搐地朝她看過來。

    唐糖吸了一口西瓜汁,小夥子驚悚地看著紅色液體流進她嘴裏,最後被打敗了一樣扭過頭去。

    唐糖瞄了一眼自己對麵坐著的人,心裏歎氣,這已經是她講的第五個笑話了,自己都覺得口幹舌燥,然而對麵的麵癱臉依舊維持原樣,連嘴角的弧度都沒動過,臉上也沒有顯露任何覺得惡心或者好笑之類的表情,嘖嘖,看來也是個身經百戰的相親達人,道行挺深啊!

    唐糖麵上乖乖巧巧,心裏卻在咬牙切齒,短短一個月內,這已經是母上大人給她安排的第八次相親了!整整八次!當然,前七次,都以她說的各種無節操下限的笑話而告終,那些穿著體麵的男人們無一不是白著臉扶著牆找借口落荒而逃,她對自己的戰果相當滿意。

    可是這一次,這人似乎挺沉得住氣啊,她自己都講得快惡心死了,那人還是一臉慵懶地坐著,偶爾低頭喝一口咖啡,絲毫沒有挪地的意思,一臉鎮定看著她表演單口相聲。

    現在是秋天,他穿著一件深灰色的針織衫,前麵的頭發根根分明往上豎著,店內柔和的燈光打在他臉上,顯得很有輪廓感,隻是這一臉麵癱的表情,實在辜負了這張好皮相。

    唐糖索性也學著他的樣子,身體往後靠著椅背,然後抱著手臂冷笑,“看來並不是我一個人排斥這種流水宴一樣的相親啊。你也是被家裏逼著來的吧?要不然,怎麽穿這麽隨意就出門了呢?”見他要開口,她連忙揮手,“哎,不用多說,我都理解。出了這個門,我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男人聽了這話,挑了挑眉,半晌才說了進門以來的第一句話,“這位小姐,你貴姓?”

    “……”

    唐糖瞪大眼睛,整張臉都是大寫的懵逼,這貨究竟會不會聊天?居然明知故問?如果碰上臉皮薄的女孩,肯定會氣得扭頭就走了吧?

    可是唐糖自詡皮比城牆厚,她八風不動地接招:“免貴姓唐。”雖然她事先知道他叫什麽,還是不甘示弱地問了一句,“你呢?”

    沒想到這男人居然忽略了她的問題,“唐小姐是嗎?你是不是找錯人了?”

    “什麽?”唐糖再一次不可思議看著他,湊過去惡狠狠說:“哥們,你能不能再裝得更像一點?”

    這人朝她後麵兩點鍾的方向揚了揚下巴,“我看你要相親的應該是那個人吧?”

    唐糖愣了愣,狐疑地朝那個方向看了看,那兒果然有個西裝革履的小夥,正不停地打電話,看上去一臉不耐煩。

    唐糖又看了一眼麵前的男人,然後很驚悚地發現,今天好像相錯親了……可是那人為什麽這麽傻等著,不給自己打電話呢?!

    她下意識從包裏掏了掏手機,拿出來時傻了,誰能告訴她為什麽手機會變成橡膠骨頭?!肯定又是樂樂搞的鬼!

    樂樂是隻快要成精的哈士奇,最近經常跟她玩叼東西的遊戲。

    唐糖鬱悶地把肉骨頭塞回包裏,斜眼看了對麵的人,麵癱臉看著她手裏的骨頭,終於抽了抽嘴角。

    唐糖看著他,幾乎能從他臉上讀出他的心理活動:這是個蛇精病吧?

    唉,好吧,天要衰她。還好隻是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唐糖心思轉了轉,咳了一聲,“你知道我認錯人了,幹嗎不早說呢?這也太不厚道了。”嗯,她決定先發製人。

    麵癱臉用紙巾掖了掖嘴角,“唐小姐,我就是跑完步過來喝杯咖啡,然後你就風風火火地進來跟我講笑話,看你講得這麽聲情並茂,我都不忍心打斷你。”要不是這人說話的語氣一本正經,唐糖真要懷疑他在用擦嘴角這個動作掩飾他的竊笑。

    “你、你……”唐糖簡直七竅生煙,可是她馬上垮著肩低下頭,因為事實好像確實是他說的這樣,為了早點打發相親對象,剛坐下來就開始講葷段子。她容易麽?!那幾個段子可是她壓箱底的幹貨!唐糖哀怨地看了他一眼,無話可說o(╯□╰)o

    麵癱臉剛才好不容易忍住的笑意又隱隱閃了閃,“這樣吧,雖然我們不認識,但是你說得確實挺好笑的,我請你吃飯賠罪好了。”

    “好笑你怎麽不笑?”唐糖抬起頭冷哼了一聲,然後抓住了話中重點,“請我吃飯?對不起,已經晚了,再多的物質賠償也體現不了你的良心。”

    麵癱臉搖搖頭,“這跟良心沒關係,是同情心。”平白無故聽了這麽多笑話,他過意不去。

    唐糖差點忍不住掀桌,這什麽人啊!會不會聊天啊!

    她剛想說話,餘光瞄到桌上的車鑰匙,想了想,說道:“喂,看在大家有緣分的麵子上提醒你一下,下次要裝有錢人,必須全套到位啊!”見他愣了愣,她朝他的手腕努了努嘴,“別以為買個豪車的高仿車鑰匙就能唬人了,好歹你把手上沒牌子的手表換成土豪們用的卡地亞或者金光閃閃的勞力士呀!”

    麵癱臉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臉色有點青。你見過什麽是私人高定嗎?!

    唐糖以為這人被識破了高仿車鑰匙而覺得難堪,心想著今天總算扳回一城了,她裝模作樣歎了口氣,“我還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吃飯吧,拜拜。”

    “那再見,下次見麵再聊。”

    唐糖都已經站起來準備走了,聽到這句話,忍不住轉過頭呲牙,“我說你這人還真有意思,下次見麵?還想免費聽笑話啊?買本段子書自己念著聽吧!”

    麵癱臉看了她一眼,又恢複了剛才懶懶的樣子,“沒空。”

    唐糖嗤了一句蛇精病,快步走了。

    唐糖走後不久,馮峻看到那個小夥久等不到,也垂頭喪氣地離開。

    他扯了扯嘴角,看著窗外一個人慢慢喝咖啡,快喝完的時候,手機震了一下。

    他點開屏幕,上麵有一條信息:馮董,下周一來應聘董秘的兩位人選已經發到您微信。

    原先的秘書因為生孩子辭職了,他現在缺一個得力助手。其實他更偏向於男秘書,因為出差帶著方便,但是聽說現在的男秘書十個裏麵九個基,他就斷了這個念頭。

    馮峻點開微信,看到第一份簡曆是一個叫陳慧慧的女孩。他一目十行掠過,輕哼了一聲,這簡曆裏麵水分太多,看似都是成績年級top10,曾經拿過xx,xxx獎學金,獲得xx公司優秀員工稱號……但仔細甄別,不難發現都是一些很虛無的東西。

    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打開第二份簡曆。

    這一份就簡單多了,從高中畢業至大學,毫無工作經曆的應屆畢業生。

    獎學金什麽的都沒有,隻填了個應聘職位,他幾乎能感受到這位應聘者寫簡曆時的態度,肯定在一邊看笑話集一邊填簡曆。

    馮峻看著上麵的人名和照片,又看了一眼對麵剛才女孩喝過的飲料杯,這才慢吞吞回複了一條消息過去:下周讓這個唐糖來麵試。

    手機塞回褲袋,他起身離開。

    他今天吃出門跑步的,沒開車。走過一個紅綠燈時,看到剛才的女孩正在路邊逗一隻小貓。

    他駐足,遠遠看著。

    她個子不高,屬於小巧玲瓏的那種,穿著一條白色的蓬蓬裙,渾身散發著他早就沒有的青春朝氣。長長的黑發蓋下來,發澤黑亮,讓人忍不住想去揉一揉。

    她大概是覺得光這麽逗沒意思,烏溜溜的眼珠轉了轉,然後從包裏掏了掏,掏出一根橡膠骨頭遞給小貓,那小貓用鼻子嗅了嗅,居然還舔了舔。

    仿佛自己也舔到了骨頭一樣,她樂得眼角也彎起來,這樣子……倒像是一隻大貓在逗小貓。

    馮峻想起她剛才把骨頭當電話的樣子,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他慢慢走過去,唐糖沒察覺,還以為是路人經過,特地往旁邊挪了挪,繼續逗貓。

    他腳不帶停頓地經過,然後轉了個彎離開,手抄著褲袋,一邊走一邊抬頭看著路邊的梧桐,今天天氣不錯,有陽光從裏麵灑進來。

    他眯著眼睛看了一會,然後給助理發了條短信:“給我弄隻貓。”

    助理不清楚狀況,秒回:“馮董,要什麽品種什麽顏色的?您是要送人?”

    風吹過,一片梧桐樹葉擦著他的臉悠悠飄下,心裏癢癢的,他回:“白色的,自己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