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飛聽隔壁呼吸聲，知道隔壁有七人，估計除了樓滿風外，其餘七個少年怕都在這裏了。

    有人說道：“豔陽，你說樓叔為什麽不讓你出戰？”

    有一把穩重的聲音道：“樓叔這樣決定當然有他道理，或許樓叔覺得滿風能力足夠應付，去年以來滿風練武刻苦我們都知道，他劍法武功進步很大，今晚之戰關係到樓叔性命，這幹係隻怕東方大哥擔當不下來啊。”

    有少年道：“前些日子我們私下比過，滿風和豔陽還是差很多。”

    又有少年道：“或許樓叔打算自己出戰，或者白姨也可能出手。”

    有少年笑道：“樓叔白姨任何一人出手，那就萬無一失了。”

    少年人七嘴八舌說話，三言兩語議論，隔壁熱鬧得如茶館，不過自始自終沒有聽到東方豔陽開口出聲。

    ******

    雲飛走到陽台看下去，下麵人群熙熙攘攘，草坪兩邊靠近西湖水邊的亭中還沒有任何人。

    ——這兩個亭子是給在這裏準備拚命的人準備的。

    雲飛像是無意地看了下左邊陽台，看到一個二十來歲的白衣少年站在陽台邊，腰間纏著條醒目紅色絲帶，相貌英俊麵色深沉，眼睛特別大，眉毛很粗，一口普通青鋒劍隨便地插在腰間的紅色腰帶上，不象其他劍客負在身後，或者佩在腰間，劍柄上有一條紅色絲巾。

    這是東方豔陽的招牌裝束。

    東方豔陽也留意到雲飛，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之色——因為雲飛怎麽看都不象是一個能夠包得起這間房間的人。

    雲飛又看向右邊陽台，一個四十不到的官家婦人坐在那，婦人並沒有刻意保養但人到中年容貌間還帶著幾分清秀，眼神淡淡讓人看不出她的任何心事，此時她也側身在看雲飛。

    刹那間兩人心頭一震，感覺都似曾相識，但又素未謀麵。

    兩人心中都在想——這人是誰？

    婦人身後閃出個少女，不過十六七歲年齡，身材有些瘦小，穿一身淡青色布衣裙，雖然衣裙不比江南滿街女子穿的綾羅綢緞那般閃耀，但穿在她身上卻顯得少女更為可愛。

    少女模樣和那婦女很象，但更美麗清秀，就像朵剛綻放的鮮花，女孩也隔著陽台打量著雲飛，低聲道：“媽，這人是誰？”

    婦人沒有立即回答，過了會小聲道：“婉兒，記住這人——這人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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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飛聽到身後門外有腳步聲跑過，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從左邊包間來到右邊包間，他來到婦人所在陽台，對中年婦人施禮道：“母親，孩兒有禮了。”

    婦人對自己兒子慈愛地笑道：“玉兒，你們哥幾個都來了？”

    少年道：“都來了，除了滿風。”

    說完他看了雲飛所在位置一眼，心中納悶為什麽這裏最好的房間居然給這樣一個其貌不揚的無名少年給占據——不過，南宮世家的主人南宮雲早就正告他們幾個，誰也不準來打攪這中間包房。

    南宮雲是江南五大江湖世家執法人，他說不準就沒有江南世家弟子敢隨便違抗，就算東方豔陽名動天下小時候真沒少挨過南宮雲責罰，不由得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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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東方、南宮、西門、樓、連五大世家雖然都是江湖人，又大都與當今朝廷有千絲萬縷的牽連。

    東方世家的先人東方大明百年前跟隨德正帝奪得天下，為禦前持劍護衛，代代延續至今。南宮世家百年來與皇族關係密切，南宮雲一位堂妹貴為當今皇妃，而在江湖傳言中，南宮世家更是朝廷布在江湖的耳目。至於西門世家世人都知道他們是做生意買賣的，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們做哪些生意，隻知當今朝廷涉外海運生意都由西門世家經營。

    相比之下連家雖算是江湖出身，但連家祖先僅是個鏢師武功平平，隻是連家百年來出現不少以文見長的武人，其中高中狀元者一人，中榜眼者一人，中探花者三人，連家曆代為官多有功績，所以江南連家逐步位居江南五大世家行列，恰恰合了江南文武色藝全、琴棋書畫劍的特色。

    如今總領江南道刺史就是連家連廷綱。

    雲飛知道中年婦人應該就是連家連廷綱妻子，朝廷賜封一品誥命婦人，連廷綱膝下有對兒女，男的連城玉，女的連憶婉。

    看到連城玉和連憶婉依偎在他們母親身旁，雲飛不禁感到辛酸，他記憶中自己的母親已模糊得隻剩一團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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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間一排燈火浩浩蕩蕩從西由遠至今，穿過人群引得人群發出陣陣喧嘩，還有些人在鼓掌，人群中一個為首中年人來到樓下，在右邊亭中停住。

    樓台月年齡五十歲不到年紀，中等身材麵容清瘦，五柳長須一身青色衣衫儒生打扮，臉上和雙手皮膚保養得很好，頭發依然烏黑，沒有一般江湖人到他年齡顯露出來的滄老。他來時每走一步時凜凜生風，儼然有劍術大家氣派。

    樓台月身後跟著群中年男女，大都是樓家子弟和樓台月的朋友，薛輕風也在其中，這些人個個麵色凝重。

    望著眼前綠草坪樓台月仿佛看到一個年輕人身影——那個去年秋天在這裏死在他劍下的少年象幻影一樣在他麵前走過，在向他微笑。

    他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自從那一戰之後樓台月不再接受任何少年人挑戰。

    ——但這次是個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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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小路。

    雲飛聽到隔壁有個少年提到這個名字，聽到東方豔陽輕輕歎息了聲，雲飛也聽過這個名字，知道這個名字有一段很淒慘的故事。

    龍小路是去年最風光的少年劍手之一，也是去年江南少年比武會中殺入最後四人的少年，但隨後遭遇東方豔陽敗在東方豔陽劍下。

    龍小路出名不但因為他劍法武功，而且其所作所為頗有俠義之舉，此外他做了件讓江湖正道同盟中人感到丟臉的事——他在淮州破了個專門販賣少女的組織，那組織首領居然是昆侖派高手張仲欽。

    事後昆侖派暗中調查龍小路來曆，才發現他是日月教弟子，所以很多江湖人開始猜疑龍小路很多俠義之舉一定有陰謀，但要命的是調查事件過程中，樓台月、白雪衣以及他們的女兒樓靈珠一直參與其中，誰也不知道什麽樣的經曆，龍小路認識了樓靈珠，而且一度攜手共闖難關。

    江湖兒女更情長，當白雪衣見到樓靈珠和龍小路相望的目光時，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深深愛上了這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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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為江湖正道同盟領袖的武當派、華山劍派當然要阻止這段姻緣，百年來江湖正道同盟與日月教仇深似海，數不清有多少前輩高手死於對方手下——雖然樓台月和白雪衣不忍心但也無可奈何。

    當白雪衣帶樓靈珠回到江南時龍小路也跟了來。

    在樓外樓上，樓台月警告龍小路不要再找他女兒，但龍小路卻在樓外樓下向樓台月發出挑戰，他要求很簡單，以勝負來定結果，如果一戰下來龍小路勝出，那麽樓台月就得允許他和樓靈珠來往。龍小路的這個挑戰無異和送死一樣，江湖中誰都知道樓台月劍出無歸。

    這並不是樓台月生性殘忍好殺，而是他的華山劍法已到了極高境界，傳說中華山劍派劍法修為越深劍法中殺意就越重，如今樓台月長劍一旦出手，結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白雪衣曾提出代樓台月出戰，她愛惜這個年輕人，也怕事情最終發展到不可收拾而變成一場悲劇。但龍小路也很倔強，他堅持要和樓台月一戰，他要向心愛的人的父親證明自己的勇氣和能力。

    三十五劍，當樓台月那一劍刺入了路小龍胸膛時，也刺入了他女兒的心。

    從此，沒有人再見樓靈珠笑過。

    人雖有情，劍卻無情。

    那是樓台月之前在這裏的最後一次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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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珠姐，來這坐。

    右邊陽台上連憶婉招呼著一個少女，那少女十七八歲年紀，比連憶婉高些但更清瘦。她也穿著一身綠色衣裙，衣裙所用綢布華麗異常，金絲銀線燈火下閃著耀眼的光芒，使得她麵色看上去更加蒼白，她有一張江南女子特有的瓜子臉，眼眉如煙鼻口如畫，雖然很美，但也冷得讓人感到心寒。

    這少女就是樓台月和白雪衣的愛女樓靈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