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2 驚雲散粉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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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圍觀的人甚至來不及發出呼叫聲,宇文雙城微笑著身子不動手中古劍劍鞘點在薛輕風手中長劍劍身上。

    薛輕風隻覺得手腕一震長劍竟然差點脫手——他出手並沒盡全力,隻想試探下宇文雙城的武功深淺,看能不能判斷出他的來曆,但沒有想到宇文雙城武功之強遠超出他想象。

    薛輕風又看了宇文雙城一眼目光露出一絲懼意,出手劍法全力而為,驚雲十八式在他手中矯若遊龍飛舞,附近樓台月、樓滿風、江東獨帆和那個書童連忙向後退開,避開薛輕風全力施展的驚雲十八式鋒芒。

    樓滿風剛才也完整地施展了一次驚雲十八式,但他學這路劍法時間才不過十來個時辰,此刻薛輕風全力施為劍勢犀利和樓滿風剛才的出手天壤不同,大家也才知這套劍法真正威力。

    三十招一過在場所有人都看呆,薛輕風全然沒有按照驚雲十八式的順序使出這路劍法,他一生都在鑽研這路劍法,對這套劍法領悟早已到隨心所欲地步,此時徒遇高手十數招後已進忘我境界,淩銳劍勢生出各種變化,隻看得東方豔陽那邊的少年連連拍掌叫好不絕。

    ******

    但讓樓台月、白雪衣、東方豔陽和樓滿風等人吃驚的是,宇文雙城從開始就一步也沒有移動過,輕描淡寫間就將薛輕風的劍法一一化解。

    這其中奧秘之處在場隻有寥寥幾個人知道。

    驚雲十八式原本是令對手難以直接招架和對攻的,剛才江東獨帆不敢抵擋樓滿風施展這路劍法鋒芒,隻能連退三十六步來化解對方攻勢——但宇文雙城手中劍鞘每一次出手都打在薛輕風劍尖三寸處,將薛輕風劍勢蕩開,故此薛輕風每招每式間都不能保持連貫,所以看上去薛輕風看似每劍勁力十足招式凶狠迅疾,但其劍法的威力就在每次相交中被化去。

    ******

    要在與薛輕風全力施為的對戰下做到這點,在場中人絕對不會超過三個人,以樓台月的劍法武功自問絕對做不到。

    五十招招過後薛輕風呼吸聲變得沉重,因為這路劍法太耗內力體力,宇文雙城忽然右手將劍鞘換到左手,這次薛輕風手中長劍來到宇文雙城身前被宇文雙城伸出右手食指在劍尖上輕彈了下,薛輕風頓時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劍身上傳來,劍身發出扭曲被蕩開一邊。

    宇文雙城趁勢退出一丈開外。

    薛輕風知道對方手下留情心中更感疑惑,他與宇文雙城這一戰完全探不出對方武功底細,可見彼此武功相差懸殊。

    他心中暗想——莫非這個少年才是那個真正前來複仇的少年?

    江東獨帆更是心生恐懼,薛輕風使出驚雲十八式自己萬難抵擋,而宇文雙城武功之高年齡之輕更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

    宇文雙城微笑著緩緩舉起古劍鞘,古劍鞘在他手中忽然慢慢粉碎,散成一堆木屑隨風散入綠草坪,在場人又發出一片驚呼聲。

    薛輕風更是心中吃驚,昨天他見識雲飛顯露的內力,此時見到宇文雙城化劍鞘為木屑,更懷疑他們來自同一地方——他不知道剛才宇文雙城用木劍鞘和他交手五十招,每招內力貫穿到劍鞘之中,木質劍鞘內部早已被震碎,故此才在最後時刻換用手指彈開對方長劍,此刻宇文雙城手中內力一收一放,劍鞘自然粉碎。

    宇文雙城微笑著道:“這把劍鞘是假的,雖從外表上看一模一樣,但是用柳木做的,而原來這把禹王劍的劍鞘是用青銅鍛造。”

    他看向江東獨帆,道:“聽說日月教七無常中變無常張醒世擅長複製物品,也聽說禹王劍劍鞘和碎片都在日月教中,閣下是日月教的人吧。”

    江東獨帆的麵色變得極其難看,他驚詫於宇文雙城的武功,更驚異於對方一下就說出這柄仿製的禹王劍鞘來曆。

    剛才宇文雙城與薛輕風相鬥時江東獨帆也曾想趁機離開,但樓台月身邊不少人緊盯著自己,知道自己一動對方必定阻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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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東獨帆把心一橫臉上惶恐之色已消失,冷然道:“閣下武功絕世,莫非閣下才是來複仇的?”

    江東獨帆的問題也是樓台月和薛輕風等在場人都想問的,四周一下安靜了下來。

    宇文雙城沉默著似乎在思考什麽,過了半晌,他輕聲道:“我不是他,我是他的朋友。”

    薛輕風心下吃驚,又想起昨天闖入樓家私地的雲飛,他之前看到江東獨帆出手的武功心中就有疑惑,總覺得來自埋劍山莊的複仇少年武功決不會僅僅是江東獨帆那個層次。

    江東獨帆冷笑道:“看來他不敢出頭,要由你代勞了。”

    宇文雙城神色更為凝重,道:“我不明白江東公子所說的不敢是什麽意思?又或者你覺得我不該管朋友的事情?但據我所知——你也是為了你的朋友才來這裏設下這圈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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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東獨帆的麵色又有些發青,他用怨恨的目光望著宇文雙城,咬牙道:“可惜被你破壞了。”

    宇文雙城道:“你為朋友來這裏殺人,我為朋友來這裏阻止你殺人,我們做的事情是一樣的。”

    江東獨帆冷聲道:“難道隻有你的朋友有權來殺樓台月?”

    宇文雙城凜然道:“閣下大可正大光明地來挑戰樓前輩,而不該盜用我朋友的名義——我絕不允許有人盜用他的名義來殺人。”

    江東獨帆嘿然冷笑沒有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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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台月望著江東獨帆,厲聲道:“你是誰?”

    他一生殺人不少,江湖恩仇原本就是平常,即使對方仇人子女來複仇他也能坦然承受,但他恨江東獨帆用這樣卑劣的計謀算計他,他目光寒冷又變回了那個叱吒江湖快意恩仇的怒鷹。

    江東獨帆冷冷望著樓台月,毫不懼怕樓台月冷若劍芒的眼神,他慢慢從懷中掏出一方絲巾,隨手抖開。那是一方原本是白色但被歲月染黃的絲巾,這種白色絲巾每個江南弟子身上都會有塊,上麵一般還有一些刺繡,如果刺繡出自名門閨秀,這些江南弟子大都會相聚時不時拿出來炫耀一番。

    這塊絲巾上一角繡了條銀色飛龍,火光下栩栩如生閃耀若躍,但最引人注目的是絲巾中央有一灘發黑的血跡。

    雲飛聽到樓靈珠的哭泣聲,她把頭埋在母親白雪衣懷中。

    白雪衣也是麵色慘白,猜出了江東獨帆的來曆。

    ******

    樓台月身子劇烈一震,他見過這塊絲巾,驚叫道:“你是來為他報仇的?”

    說完這句話,他心中感到一陣悲傷和恐懼。

    江東獨帆雙目有淚光,冷然道:“是。”

    他手中的絲巾是龍小路生前所用過的絲巾,是樓靈珠親手為他所繡——為了幫龍小路繡這塊絲巾,樓靈珠還特地去江南刺繡名家拜師,所以一看到江東獨帆拿出這塊絲巾,樓靈珠已是泣不成聲。

    樓台月看著江東獨帆,眼前又想起那時的一幕——當他手中長劍刺穿龍小路胸膛時,當龍小路倒下,路小龍從懷中拿出這塊被血染紅的絲巾看了眼,然後對自己微微一笑。

    沒人知道他笑什麽,他很快就死了。

    如果說樓台月這輩子後悔殺過誰的話,就是殺了龍小路。

    如果讓他回頭再選擇一次,他或許會選擇自己去死。

    ******

    江東獨帆麵色變得有些猙獰,狠狠地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比兄弟還要親的兄弟,他死在這裏——死在你劍下——當我拿到這塊絲巾時我就發誓,無論用什麽樣的手段我都要為他報仇。”

    他雙手握緊拳頭後背衣衫被汗水濕透,大聲道:“我隻恨自己技不如人,不能親手來殺你——”

    樓台月目光中怒意已散,忽然變得蒼老了很多,覺得這世上有太多事情令他不明白——縱然他比麵前這些年輕人多活了幾十年,但也比他們有更多的困惑,更多無法解開的死結。

    也許這就是江湖人的悲哀。

    宇文雙城神情也有些感慨,道:“你應該用其它方法來複仇。”

    江東獨帆仰天一陣大笑,道:“你的朋友武功有多高?”

    宇文雙城沒有回答。

    江東獨帆冷冷地道:“恐怕不會比你差吧?”

    他目光滿是怨恨,望著樓台月,道:“我不想讓你死在別人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