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npc們表現都怎麽樣？”在華陸之上，雲層之間，一座天空之城靜靜地佇立在空中，城中最高大宏偉的建築內，大殿裏，一位坐在主位上的男子和藹地問著圍坐在圓桌旁的十三人，他們手上都戴著一個奇特的金屬腕表，此時他們的腕表紅綠光交替閃動，仿佛在運作些什麽。

    “我所管理的十二名gm，”位於主位男子下手的長須老人率先開口，他的聲音衰弱喑啞，低得幾乎聽不見，“‘畫師’又陷入了女人的風波裏，他居然把自己的＂qing　ren＂帶到家中作畫，正好對上他的妻子，如果不是我阻止得當，或許他就要被自己的妻子抓得麵目全非，他的品行實在不能讓人稱道，但他的畫作充滿靈氣和生命力，可稱得上獨一無二，所以我還是將事情壓下來，沒給他什麽懲罰。”

    “‘歌手’還是老樣子，她們又毒啞了兩名優秀的苗子，有一名少女傳言已經被毒死了，不過我去查了一下，發現傳言畢竟是傳言，那名少女還活得好好的，盡管如此，我還是認為不能放任她們繼續這樣了，首席大人，她們應該得到一點教訓，再這樣下去，歌壇就毀了。”

    “副席說的太誇張了，”坐在老人對麵的穩重男子低聲反駁道，“歌壇現在本來就沒有什麽好苗子，如果毒啞一兩個凡人能讓她們獻出更好聽更有精神力的作品，又何嚐不可呢？嫉妒和惡毒是她們的作品之源，我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再說，她們也沒有向npc動手啊。”

    那是因為在好苗子成為npc之前她們就已經動手鏟除了，老人低低地歎了一聲，就不再說話。

    他還是太老了，首席想培養穩重男子做他的下任副席，在例會上未免會有所偏向，這也給了穩重男子底氣，老人的確有些擔心，但快要退休的他還能做什麽呢？

    反正，他有些賭氣地想，反正等歌壇變成一潭死水的時候，他們就知道該怎麽做了。

    他們結束這一次例會後，首席卻將老人留了下來。

    “親愛的史蒂芬，”首席親切地說，“上麵已經發布了新的公文，我想你馬上就能退休了，對退休後的生活，你有什麽展望嗎？”

    退休後的生活？念著這幾個字，老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首席也不出聲打擾，就讓他靜靜地思考。

    “或許，”他嘟囔著，“或許我可以去研究所，你知道的，當一個特教？我想這應該會很適合我。”

    首席頷首微笑，“當然，這很適合你，但你想留在華陸呢？還是去本土呢？你已經很久沒有回到我們的位麵了，或許你會有那麽一點想家？當然，華陸也很好，這裏總有數不盡的苗子，你可以盡情地釋放自己的精神壓力，這都取決於你。”

    “我留在這裏，”史蒂芬不假思索地回答，“我願意留在華陸，本土已經沒有值得我留戀的人和事了。”

    想起自己位麵那一堆亂糟糟的東西，史蒂芬皺起眉頭歎了一聲，“如果可以的話，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當然可以，說吧。”

    “我想以一個npc的身份留在華陸，我老了，不想麵對毫無關係的糾葛。”

    “如你所願，史蒂芬。”

    原住民管理所副席退休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塊華陸，原住民們對這事倒是沒有什麽關注，但在外來者眼中，史蒂芬的退休已經標誌著本土位麵紅藍兩大陣營，已經有一方處在了下風。

    “真是個可怕的消息，”在npc音樂考核中，三名評審員趁黃裙少女考核完畢接受正式npc徽章的時候，用腕表的通訊頻道互相交流著，“看來將軍已經占了上風，首都危險了。”

    “是啊，國王年邁，皇子們又太小，”評審員們低聲感歎，“大皇子據說已經倒向了將軍，隻剩下二皇子和國王苦苦支撐，真是太可憐了。”

    麵對年輕有活力的黃裙少女，評審員們的那一絲歎惋不自覺地流露出來。

    將軍代表的藍陣對原住民的態度一向不是太友好，可能是他擁有了兩名歌唱gm的貼身陪伴，精神力充溢的情況不那麽常有，因此便認為原住民們實在太多，想辦法讓他們的人數減少一點了。正式npc他倒是沒想怎麽樣，倒是凡人和學徒npc，在他掌權後，估計會麵對一批又一批清洗的浪潮。

    “下一個，”被這個消息刺激得心潮澎湃，三名評審員的精神壓力都有些上漲，當慕君上前遞交報名表後，浮現在他們身後的投影，現在顯示他們的精神壓力數值已經為11000、5999、7898，中間的評審員友好地問她要不要花點時間準備，可以給她五分鍾。

    “當然，”慕君爽快地接受了這個提議，“我很願意。”

    ＊播主加油！＊

    ＊第一次聽到播主的聲音，不像人聲啊，那幾個考核的人也沒有特別驚訝。＊

    ＊的確不像，可能是某種——我不知道——變聲器？＊

    順便瞄了一眼直播間的觀眾，已經升到七十多個了，而且幾乎沒有中途離開的，看來“播主考核npc”對他們還挺有吸引力的。她也就掃了一眼，便拿起考核專用小提琴。每一把小提琴都是不一樣的，木頭的質地，琴弦的鬆緊，琴弓的姿態，一名專業的小提琴家通常隻用自己熟悉的小提琴，但既然慕君沒有自己的小提琴，那麽用哪一把都差不多。

    考核專用小提琴看來也是精挑細選的，弦上的鬆香已經被絲巾擦拭過，一向容易藏汙納垢的弓毛也幹幹淨淨，慕君上手拉了幾個音，發現大概有挺多人拉過，聲音的音質比她從村長地下室裏發現的那把小提琴要好得多，琴嘛，都是越拉越好聽的，連慕君這樣挑剔的人都挑不出什麽不對來，還夠不上頂級小提琴的資格——這是當然——但考核用用也足夠了。

    慕君上手拉了一小段練習曲，便微笑著向評審員們說，“我準備好了。”

    ＊視角調到背後去了，看不到臉。＊

    ＊播主加油！考個gm！＊

    ＊gm還能考出來的？＊

    ＊矮油看這大權在握的姿勢就特有逼格。＊

    慕君掃了一眼彈幕們，差點破功笑出來，她忙用思緒對直播間的觀眾們說，“播主馬上就要開始考核了，請大家克製一下自己啊，不要讓播主功虧一簣，什麽笑話啊段子啊什麽的都不要發了。”

    不說還不要緊，慕君這麽一說，彈幕們不但沒聽，反而發的更起勁，＊別人說我窮，我笑了。…………這不是廢話嗎？＊＊曾經我靠臉吃飯的，你知道嗎？後來差點餓死了。＊

    麵對如此之多的段子手滾滾而來，慕君抽空把彈幕變小變小再變小，直到仔細看都看不清上麵的字，慕君才鬆了一口氣，聽中間的評審員敲了敲桌子，“第五位報名考核人員，現階段為無品級，測試等級為，正式級。”

    咦？直接測試正式級？

    兩邊的評審員都湊過去看中間評審員的報名表，直到親眼看到上麵寫著正式級三個大字，才敢相信這是真的。

    就連剛才那個黃裙少女都是在學徒級卡了好幾年才升上去的，她憑什麽一蹦噠就蹦上了正式級？她知不知道其中的考核要求？看她的樣子也才不到二十歲，家長呢？也不勸勸？

    如果不是她許久沒碰過琴，早就報上大師級了，小提琴是一個三天不拉手生的樂器，慕君縱然再有自信也不敢小覷天下人，她剛才看黃裙女孩彈奏，想了一會兒，才選定了一首四級《愛的禮讚》。

    四級，在小提琴裏不算太難，慕君相信自己能完完整整地彈好它，隻是，這首曲子是一首小提琴和鋼琴合奏的曲子——也有鋼琴獨奏、鋼琴和大提琴合奏、管弦樂三種版本。一般來說，在絕大多數琴譜之中，小提琴大都是與鋼琴或者樂團合奏的，不是說小提琴獨奏不好聽，獨奏當然可以很好聽，但好聽的都很難，本來小提琴對音準的要求幾近變態，加上高難度，連幾年不練的慕君都不能說自己彈得下來。

    沒有鋼琴就沒有吧，她安慰自己。

    慕君深吸一口氣，將琴弓輕輕架在小提琴上，拉開了第一個音符。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三名評審員和一邊旁聽的城主都感興趣地支起了耳朵，坐在一旁平複情緒的黃裙少女幹脆地呆在了原地。

    這個差距——

    《愛的禮讚》是一首小夜曲風格的樂曲，它由英國作曲家愛德華艾爾加創作，用這首曲子作為訂婚禮送給自己的未婚妻，所以，這首樂曲和黃裙少女剛才所演繹的風格十分相似，也難怪她會被驚呆，比起她剛才的油滑不走心，單單撐過了全曲的表現來對比，慕君所拉的第一個音符便溫柔繾綣，將小提琴的音色發揮到了極致。

    音色層層擴散，小樓的白色光圈一層一層向上延伸，無窮無盡一般，連跳躍的光圈都顯得柔和起來。

    a段一進入便是e大調的高音，仿佛將在場觀眾帶到了神聖的婚禮教堂一般，潔白的婚紗，神聖的教父，滿天飛舞的白鴿，無處不在的花瓣，仿佛一個溫柔得讓人心碎的夢境般。

    ＊臥槽六六六啊，播主你簡直我女神！＊

    ＊不得不說，會樂器的女生果然有氣質！＊

    ＊我不會說什麽誇張的話，我隻能說，好聽得我眼淚都下來了。＊

    高下立現。

    黃裙少女瞪大雙眼，激動得呼吸急促，學小提琴最重要的是什麽？琴倒還是其次，隻要有錢，什麽樣的琴弄不到，問題是老師，或許其它樂器可以單靠教材學會，但小提琴不同，沒有老師，根本入不了門，就算糊裏糊塗入了門，也會在將來吃足基本功不夠的苦頭。慕君的琴技好嗎？以黃裙少女的眼光來看，好，的確好，不過也沒好到讓她為之仰望的地步。

    讓她仰望的，是蘊含在技巧之中的東西。

    打個比方，同是剛學會走路的孩子，黃裙少女自己是一步一頓，生怕自己被摔到，時不時地，還得站在原地穩一穩身形，而慕君呢？她雖然剛學會走路，舉止卻有自己的風範了，往高一點說，她簡直像一個走台的模特了，盡管步伐的生疏大家都看在眼裏，但同是剛學會走路，這便是差距。

    雖然技巧由嫌不足，卻讓她真真正正地看到了小提琴家的粗胚，和自己的步步維艱不同，慕君走的路，卻必定是一條平坦的大道。

    其他人的感觸倒沒有那麽深，城主固然覺察出其中差距，卻沒有學過小提琴的黃裙少女那麽深刻，不過看三名評審員的神色，慕君的npc資格應該能穩穩地拿到手，畢竟就算是剛才拿到正式npc的黃裙少女，他們也沒有這麽陶醉過。

    沒錯，三名評審員身為最容易受別人感染的外來者，對藝術的好壞自有一套評價標準，他們不管音準抑或音色如何，隻要能讓他們陶醉，讓他們的精神為之一鬆，讓他們的精神壓力下降，便是好的，就像，就像這首曲子，隨著樂曲的不斷向前，即使他們毫不了解其中所帶來的寓意，卻也能從中聽出些許東西來，第一段，就仿佛訂婚——或許是結婚？不，結婚應該更激昂一點——儀式上，確立了關係的兩名新人在樂曲中翩翩起舞，周圍的親戚朋友散落旁邊微笑祝福，聽著音樂，他們的眼前竟浮現出畫麵來，也是考核人的過人之處了。

    而第二段呢，調子變了，有點相思，又有點憂鬱，好像在回憶過去的艱辛一般，這讓評審員想起了他遠在本土位麵的＂qing　ren＂，引發了情感共鳴一般，他的眼眶有些濕潤，不過當樂曲進入第三段後，不知道為什麽，雖然還是和第一段相似的調，卻更堅定了，就像在宣稱著什麽，比如說自己的心意？很有可能。——或許隻是評審員的私人感受，但他的確被樂曲帶入進去，說得誇張一點，他甚至在音樂的帶領下找回了自己的記憶和情感。

    當曲目慢慢減弱而終了之後，評審員們才從音樂中回過神來，他們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按例查看慕君的考核成績，而是迫不及待地站起來為她這一曲獻上掌聲，這對他們來說挺罕見，畢竟他們聽過的小提琴樂多了去了，不過他們還是堅持認為慕君配得上他們的掌聲。

    “我很享受這隻樂曲，”中間的評審員破天荒地給出了自己的評語，其他人在他的帶動下也紛紛豎起大拇指，“這是我聽過的最美好的樂曲。”

    “是的，盡管我還沒有女朋友，但也好像找到了戀愛的感覺一樣。”最年輕的評審員羞澀地笑道。

    “讓我們看看你的成績如何吧。”中間的評審員又是一錘子敲響桌子，他們身後的投影從11000、5999、7898下降到9775、5400、7013，不同人下降的精神壓力數值不同，這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對同一支曲子，有的人可能會很感動，有的人就完全沒有感覺，不過最高下降一千二，這可是大師級的標準。

    “最高一千二，最低六百，平均值……”中間的評審員宣讀道，“九百，可惜，再有一百就是大師級。”

    就在他正要蓋章頒發徽章的時候，最年輕的，也就是那個沒有談過戀愛的評審員反駁道，“不能這麽算啊，我沒有過感情經曆，對這首曲子的共鳴不深，下降得慢，你知道，原本數值低的，下降就越不容易，這不科學。”說這話的同時，他還看了一眼戴著麵具的慕君。

    兩名資深的評審員同時看出了他的心意，苦笑著搖了搖頭，為了給他一個麵子，中間的評審員和藹地問，“那麽，第五名考核人員，我們可以再給你一個機會，你可以再拉一首曲子。”

    ＊接受啊女神接受啊！＊

    ＊難得的機會啊快接受啊！＊

    ＊挖槽柳暗花明又一村，果然人長得美什麽都好。＊

    “不用了，”慕君微笑著搖頭，她的手指很久沒按過琴弦，現在已經有些紅腫發疼，再來一曲的話，恐怕她也無法超過前一首的記錄，飯要一口一口吃，她來考核就是為了正式級npc的資格，現在既然達成了目標，她也不貪心地接受這個明顯放水的提議。

    下次我來，就是考gm了，她微笑著、在評審員們歎息的目光中離開了考試區域，在她前麵考完的黃裙少女湊進來一副想說什麽的樣子，可惜慕君的麵具讓她有股疏離感，加上她本身就不是愛搭訕的人，最後眼睜睜地目送她和城主離開。

    “艾娜啊艾娜，你怎麽那麽不中用呢？”黃裙少女使勁跺了跺地板，又回看了一眼小樓，才汕汕離開。

    考到了npc資格，下一件事就是去npc管理處注冊，選擇一個地方——對npc是免費的——作為自己的家，以她的考核成績，足以挑選主城級以下的城市，對了，她的考核結果是主城級，華陸有八大主城，十個副城，住在裏麵的，基本上都是npc，隻有少量的npc凡人親眷，外來者也有很多。

    總有一種網遊的即視感呢，慕君有些躍躍欲試。

    和慕君在轎子裏一起去管理處的城主好好地把心中的感觸藏起來——他也是主城級npc，和慕君的音樂類npc不同，他是另一種類型的管理npc，能當上城主要經過一係列複雜的考核，能減輕精神壓力的功能npc固然重要，但能管理好一座城市的npc也不能沒有，外來者可沒有什麽閑情逸致來管理原住民的城市，一般來說，管理npc都會有一個功能npc做搭檔，以震懾其他不軌之人。

    “像我們主城級npc，”他望著街上多起來而顯得格外熱鬧而有生氣的人，欣慰地笑著繼續說，“已經可以像高等級的外來者發布任務了，你想要什麽都可以讓他們去找，隻要拉一首曲子作為任務報酬，甚至你累了不想給任務報酬都可以，隻要給一點友誼——對他們來說是很有用的聲望——他們會更高興，不過友誼點也不是白給的，達到一定值的友誼點，你需要完成別人委托的任務，不然就會失去信用，再也沒人做你發布的任務了。”

    ＊每次聽城主說這種話的時候都覺得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突然想好好對待遊戲裏的npc了，盡管我知道他們並沒有智商隻是一堆數據。＊

    ＊原來npc們私下會這麽說話，矮油真特麽太新奇了。＊

    ＊路上的該不會都是npc吧？這城市建造得真夠繁華啊。＊

    ＊我我我我就是酷愛聲望的！我告訴你們我現在玩的遊戲刷夠聲望npc還會給我送禮物！還會幫我殺人！當然我說的是遊戲裏麵的人，反正我就特別迷這種遊戲，感覺npc們都是活生生地在跟我們玩。＊

    ＊特別想看城主長什麽樣，我們不要看大街！我們要看城主！＊

    ＊我也是醉了，看了一天的直播連個帥哥都不給我！還能不能愉快地看直播了！＊

    “大家請不要著急，”慕君把彈幕調回原來的大小後，每次看他們說話都會被逗樂，也算是一個難得的消遣，她故作生氣般回答，“城主是大美男沒錯，之所以不給你們看，那是因為是我在直播啊，你們那麽關心他，還想不想看我直播了。”

    ＊想想想！我想看npc管理處！＊

    ＊npc還有管理處，是不是還有投訴處啊？＊

    ＊不知道，不過能不能讓外來者知道這些地方啊，換我玩遊戲的時候看到npc管理處，哎呦喂我一定要進去看看。＊

    ＊這遊戲好好笑！npc還有管理處！他們管什麽啊？管拉皮條嗎？＊

    慕君差點被逗樂，正在科普的城主看了她一眼，她馬上把彈幕字體縮小，一臉無辜地回看回去。

    “等你注冊npc後，”城主無奈地繼續說，“你會拿到一個透明的腕表，那是你的係統麵板，當然，你也可以去星網上看看，裏麵有npc論壇，還有外來者潛水，除了專門的npc論壇，甚至還可以和外來者交談，他們對npc還挺感興趣的……”

    一路，慕君沉浸在新奇的氛圍之中，她不知道，等她拿到npc腕表之後，會在星網上迎接一個怎樣的驚喜。

    或許是驚嚇也說不一定。（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