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逃竄，喪屍就像長了雷達一般，慕君兩人隻要稍微在一個地方待久一點，他們就聞著味般湧動過來，讓兩人不得不疲於奔命，看不到一星半點脫離副本的曙光。

    “馬上就快到了，”就連晚蕭都有些脫力，更別提慕君，如果她不手撐著牆壁，早就軟軟地攤在地上了。

    “任務物品應該就在不遠處，”晚蕭冷靜下來，他從背包裏掏出望遠鏡，旋轉一周，對準一個方向，慕君則趁此機會趕緊往地上一坐恢複體力，聽他說道，“我們已經到三環以內了，但是，從任務提示上來看，任務物品還要再往裏。”

    再往市中心，他都不敢保證自己安然無事，何況還要帶著慕君這個拖油瓶。

    “等等，有人來了。”就在晚蕭剛確定方向的時候，慕君眼尖地看到一群衣衫襤褸的玩家正朝他們靠近，估計是公會成員，然而慕君已經沒有打招呼的想法了，人再多，也隻是給喪屍群送死而已。

    但晚蕭並不這麽想。

    他看到那群人的一瞬間，眼睛亮了起來。

    “鳳歌會長，”晚蕭領著慕君走下樓梯，在底層房屋和公會成員們會和，“我有一個計劃。”

    他的計劃就是讓剩下的公會成員將喪屍引走，他趁機去取任務用品，然後再尋思出城的方法——如果有空隙能讓他直接出城，那再好不過，但在他的計劃裏，公會成員基本上都會死光。

    “照他說的做吧，”會長鳳歌當機立斷地決定了，“反正都是死，照他的計劃，還有一絲完成副本的生機。”

    其實讓公會成員來說，早該在發現副本難度變異的第一時間就自殺退出副本的，省得浪費時間，不過鳳歌擔心npc慕君的安全，才拖著他們疾馳而來，他說的對，既然都是死，早死晚死沒什麽區別，反正他們還可以複活，就是死亡懲罰讓他們心痛而已。

    慕君靠著牆壁，看著他們安排好引走喪屍群的路徑和方向，物色好安置慕君的地點——一棟十層高的大樓，沒辦法，市中心實在沒有太多高聳入雲的大廈。

    “那麽，慕君就拜托你了，”交代好一切，晚蕭決定一個人去取任務物品，讓鳳歌保護慕君到最後一刻，老實說，慕君想到自己會死，其實也沒什麽懼意，反正她已經活夠本了，不過看著大家為她的安危絞盡腦汁，倒升起一股愧疚之情來。

    她早已在逃命的時候在觀眾們的挽留中關閉了直播間——看到播主被喪屍分而食之對他們應該不是一個好體驗——目送其它公會成員遠去，她輕歎一聲，第一次覺得自己有些孤單。

    “我們走吧，”鳳歌走到她身邊，伸出依然幹淨潔白的左手。

    慕君搖搖頭，“我會跟上你的。”

    沒錯，大概是感覺到主人的危機，歌力一圈一圈地在唱功皿內遊走，讓她恢複體力的速度也隨之增快，現在她自信可以跟上鳳歌的腳步。

    “那我們走吧。”

    鳳歌點了點頭，眺望遠方冒出一個頭來的喪屍，毫不遲疑地朝外跑去。

    一開始他還特意放緩了步子，擔心慕君跟不上，不過見她毫不吃力，便恢複到平常的速度，沒過多久，他們便一前一後地進入了觀察好的那棟十層樓房，直接從消防通道上到天台，為拖延時間，鳳歌每經過一層樓，都會加固樓道的門，讓它們更堅固一點，也能撐得更久一點。

    以往人潮湧動的市中心，現在喪屍成海，慕君站在高高的大樓天台上，心中一派沉靜。

    “慕君女士，”縱然使出千般手段，鳳歌的臉上也不見一絲笑容，“恐怕，我們得同生共死了。”

    然而我一點都不想和你同生共死，慕君歎了一聲，右手用力一撐，屈膝坐到天台的圍欄上，不遠處，被公會成員冒生命危險引走的喪屍正在慢慢嗅著味道往慕君他們樓下走來，這棟樓隻有二十多層高，他們能拖延的時間，絕不超過十分鍾。

    這也意味著，如果晚蕭趕不及出城，他們存活的時間，不超過十分鍾。

    以後可千萬不能這麽作死了，慕君一邊搖著腿一邊警告自己，如果還有以後的話。

    “慕君女士，”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也不知過了不知多久，樓下已經被熙熙攘攘的喪屍們擠滿了，而此時，鳳歌倒拉起家常來了，“你會唱歌嗎？”

    “你覺得我的聲音能唱歌嗎？”慕君笑了一聲，她的電子音仍帶著機器的生硬。

    鳳歌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喃喃著說，“我隻是覺得，這種氣氛，唱首歌比較應景。”

    慕君聞聲往遠處望去，眼前是一片空空蕩蕩的城市，安靜得仿佛天地間隻有他們二人，衣衫襤褸的喪屍們前赴後繼地聞著風味朝他們滾滾而來，空氣中的腥臭味伴隨他們走路時發出的聲音，有種詭異而寂靜的味道，仿佛天空也在應和一般，陰沉沉的雲露出一絲縫隙，從那縫隙中，血一樣的夕陽鋪在布滿血跡的大街小巷，這一副頹廢而又驚人的美麗圖景，讓慕君不知不覺看呆了去。

    “你說的對，”她輕聲道，“這麽一副美景，是該有歌聲才應景。”

    她撐著圍欄站起來，在風中她單薄的身軀搖搖欲墜一般，鳳歌忙靠近她，頗有些擔心她會不會一個不小心掉下去，那就是真正的屍骨無存了。

    慕君深吸一口氣，鼻尖縈繞著腐爛和廢墟的氣息，她從背包裏拿出小提琴，架在肩上，琴弓輕輕搭在琴弦上，扯出一個刺耳的音來。

    “抱歉，”慕君笑了一下，手穩穩地扶著小提琴，如撫過籠著輕紗的夢般，輕柔地奏出悠揚的旋律。

    從鳳歌的角度看，身穿淺綠衣裙的她站在一片血色之中，已然成為畫卷中的一景。

    慕君卻沒有想太多，她絲毫不顧忌自己機器般的嗓音，輕聲和著小提琴唱道，“（俯臥在隨風起舞的樹陰下哭泣著）……”

    這首歌……好像沒聽過。鳳歌閉上眼睛，和著節奏打著拍子。不過，歌聲裏那淺淡的悲傷，倒是意外地應景。

    慕君感受風輕輕從她的臉上撫過，喪屍的嘶吼聲夾雜在小提琴的弦樂之中，如靈魂出竅一般恍惚起來，眼前的景象真的是真實的嗎？一直以來，她好像被一雙莫名其妙的手操縱著，或許是華陸被外來者改成遊戲的原因，自踏上華陸以來，那份微妙的不真實感格外顯眼突兀。

    我所見的，真的是真實的嗎？

    “手掌中的記憶，已漸漸遠去……”她那悲傷的愁緒一轉，旋律變得激昂起來，仿佛將那悲傷注入了力量，縱然麵對命運般無法改變的結局，她也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這個信念一起，她體內唱功皿的歌力流轉，竟自動地透出體外，如紗如霧般朝樓下的喪屍卷去，她能隱隱約約地感覺到，小提琴弦樂的力量正如溪流般源源不斷地湧入唱功皿內——明明這首歌不可能彈出超gm級的效果——而她的歌聲，則仿佛鼓舞了弦樂的治療一般，讓慕君的歌力恢複得更快了。

    粗粗一算，她的唱功皿大概修複了百分之十左右，但越到後麵，修複速度便越慢，慕君早已有心理準備。

    似乎感覺到風聲中的異常一般，鳳歌疑惑地睜開了雙眼，緊接著，便被眼前的場景嚇得心率失速，慕君整個人籠罩在金色流沙之中，像罩了一層輕紗，而那金色流沙，還在源源不斷地朝樓下湧去，他往樓下一看，臥槽，連喪屍都好像沉浸在歌聲之中，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他們不是吃人的喪屍，而是一座座雕塑。

    “目送拂曉的列車……”，慕君的歌聲愈發悲壯，這很奇怪，明明她的聲音透著機器的生硬，卻仍能將這首歌唱出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情緒，他仿佛能從那機器般的聲音之中，觸摸到歌者那充滿感情的靈魂。

    能用一把廢嗓子唱出這樣的效果，鳳歌身為公會會長的敏銳度又冒了出來，他裝作自然地往後靠了幾步，查看自己的精神壓力數值，剛才因為副本難度驟升加上喪屍不斷追趕的壓力，他的數值早已超過平常的臨界點一萬，原本橘色的精神壓力柱變得黑紅黑紅的，而現在，隻是聽了一首歌，就直線下降到三百點，就算是gm級歌手組合lian，也不可能造成這樣的效果。

    難道是歌和曲的配合？鳳歌咂摸起裏麵的道道，用一種第一次看到慕君的目光注視著她。

    她在唱歌這方麵的成就，應該能把小提琴甩到天邊去吧？

    當晚蕭回轉而來，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景象，夕陽，空城，喪屍，歌者，一切如此生硬，又如此協調，但他可不像鳳歌一樣呆站在天台上，趁喪屍手無縛雞之力的時候，如收割一般將它們一排排放倒，鳳歌也回過神來去幫忙，當慕君唱完“車輪，轉啊。”之後，兩人已經齊心協力從喪屍群裏打開一絲縫隙，趁它們還沒反應過來，拉著慕君就往外跑。

    “喂，慕君，”鳳歌喘著粗氣一邊跑還不忘一邊說，“你身上那麽大的秘密透露給我們，讓我們很不安啊。”

    lian的作風他們早有耳聞，慕君隱藏自己歌唱實力，反而成為注冊的小提琴npc，其中齟齬一猜就知道了，鳳歌接著道，“你缺徒弟嗎？”

    “缺！”

    “那我們合作吧！”

    “加我一個，”晚蕭在夕陽中回過頭來，彎彎唇角露出一個笑來，“你們不會後悔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