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請戰
字數:20430 加入書籤
,最快更新我不成仙 !
走了。
巨大的靈照頂的陰影,從所有人頭頂劃過。
熾烈的日光,沒了遮擋,終於順利照耀下來,重新平鋪在江麵上,碎了一江的流金。
江邊上,所有人的臉上都映照著江水的流光,卻沒一個人說得出話來。
都像是做夢一樣
守正光已經破碎,此刻進入昆吾,便再無阻擋。
在沉默了好久之後,一道光芒從地麵上拔起,直直投入了對岸
可以渡江了
在這一道光芒之後,其後的無數人,終於紛紛醒悟過來。
“渡江了渡江了”
或是駕馭著法器,或是禦空而行,頓時便見一片蝗蟲一樣的影子朝著對岸撲去。
棧道上。
陸香冷的目光,還未從崖山飛遠的靈照頂上移回,無數的人影一擋,卻都看不清了。
“咳”
輕咳一聲,她遠山似的眉顰蹙了起來,帶著一種難言的病弱。
白月穀的幾個女修,此刻都因為過度震驚而顯得有幾分茫然。
那個人
不就是他們在白石山上看見的那一名女修嗎連肩頭上那一隻貂兒都一模一樣。
陸香冷自然也認得,歎了一聲,回過頭來,便瞧見了眾人臉上的表情。
她不由得一笑:“山外有山,也不必介懷。”
其實,也唯有那般叫人如沐春風的氣質,才能是崖山的大師姐吧
“走吧,我們也出發。”
陸香冷的聲音,不疾不徐。
隻朝虛空中一邁步,她便禦空扶風而去。
在她身影騰空的一瞬間,周圍無數人一下注意到了。
於是,驚歎聲一片。
“是藥女”
“陸仙子啊”
“白月穀的”
平台上。
震驚的禦山行,伸出手,強行將自己的下巴按回原位。
“乖乖那可是昆吾啊”
說撞就撞了。
那可是昆吾奪冠的熱門人選啊,也是說扔就扔了。
“可那也是崖山。”
薑問潮心緒雖湧動不已,卻這麽淡淡說了一句。
禦山行霎時間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薑問潮。
薑問潮微微一笑,也不多解釋,隻道:“如今守正光已破,想必不用再等,一路多謝宗主指路,就此別過。”
兩手一拱,他轉身而去。
隻是才往前走了幾步,薑問潮的腳步便頓住了。
前方,十餘名沒有佩戴任何法器的藍袍修士站在遠處,當中有一器宇軒昂的青年,被眾人拱衛其中,正注視著薑問潮,眼底帶著毫不掩飾的倨傲與嘲諷。
通靈閣,賀九易。
如今排名第八,也算是很有可能會登上一人台的。
薑問潮也看著他,像是看著昔日的自己。
這樣的倨傲,他也曾有。
可是後來,便消失得一幹二淨了。
賀九易終於慢慢邁動了腳步,慢條斯理地走了過來,瞧見他一身楓葉紅的衣袍,忍不住發出一聲嗤笑。
“多年沒見,薑師兄還是原來的模樣了。唔,好像修為也還是金丹初期呢,沒往下掉,真是難得難得”
薑問潮緩緩地抬頭看著他,沒有說話。
江麵上,一道又一道修士的身影,直接劃過。
江邊大樹後麵,金算盤錢缺早嚇得魂兒都要掉了,這個顧青眉,真是殺紅小界那個顧青眉啊
我呸
之前他對顧青眉說一句“不服憋著”已經徹底得罪了她,在進入第三關一碧傾城的時候,若非他急中生智,假扮孟西洲逃過一劫,隻怕就不是出殺紅小界那麽簡單,而是碎屍當場了
這一次小會偏偏還在昆吾的地盤上,金算盤的聲音太獨特了,更何況根本沒幾個用算盤的。
他這是一個不小心就要撞到這娘們兒啊
心裏顫抖了半天,錢缺看著對麵昆吾十一峰,真是糾結到了極點。
最終,他眼神一狠
賊都不走空,自己到了昆吾又怎麽能回去
再說了
“嘿嘿。”
錢缺猥瑣地笑了一聲,直接手一伸,便有一根長棍出現在了手中。
他五指用力,握住了長棍,往地上一杵
“砰。”
一聲悶響。
“咳咳。”
錢缺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將有些微駝的背挺直了,霎時昂首挺胸起來。
嗯,很好。
從現在開始,本算盤就改名叫孟西洲了
膽一下壯了起來,錢缺用豪放而睥睨的眼神環視四周,終於從大樹後麵走出去,匯入了渡江的人潮之中。
傳送陣裏。
一名虎背熊腰的大漢,扛著一根黑色的長棍,在陣法光芒一閃之後,也出現在了平台上。
孟西洲
他放眼朝著前方一望,霎時間心頭火熱,渾身熱血熊熊燃燒起來
前輩,孟某來了
能進殺紅小界的前輩,很有可能也會出現在這一次的小會上
隻是不知,到底是那些熱門人選之一,還是隱藏在默默無聞的一群人之中了。
孟西洲簡直興奮得要大叫起來,也毫不猶豫,化身一道光芒,朝著對岸衝去
我的蓋世英雄,我來也
浩浩蕩蕩的人潮,在天際匯成一道河流,蔚為壯觀。
封魔劍派一行人中,那暗紅長袍的少年,亦收回了目光。
見愁的身份在他意料之中,倒也不怎麽驚訝。
眉目之間一層陰鬱之色不曾散去,他直接一甩袖子,便踏著一道迷糊不清的光芒,飛身而去。
江邊上。
一名打著嗬欠,箕踞坐在平地上的青年,懶洋洋地將攤開放在膝上的某種圖冊一收,伸了個懶腰:“啊,終於要出發了被崇拜的人啊本流氓來也”
平台台階上。
一名少年,身穿獸皮短褂、赤腳踩在地上,懷裏抱了個大西瓜,正拿著鐵勺,瘋狂地挖著裏麵鮮紅的西瓜瓤,不停往嘴裏塞。
他一麵吃,一麵含糊地自語:“吃完最後一口我就走,最後一口”
鐵勺不斷落下,卻也沒見人走。
樹林裏,棧道上,無數無數的人,百態眾生,都在這一刻,匯聚到昆吾。
顧青眉站在江水上,靈力一出,便已經將自己濕了的衣袍蒸幹。
她冷冷地回頭看了飛湧的人潮一眼,冷哼一聲,直接化作一道流光,朝著昆吾最中心處那一座主峰疾馳而去
此刻,崖山靈照頂,已從外圍十峰之二的縫隙之中穿過,漸漸接近了主峰。
昆吾主峰,從高處俯視,隻給人一種驚險之感。所有的亭台樓閣木屋長道,都隻剩下一點小小的影子,能看見個隱約的輪廓。
雲海廣場漂浮在主峰頂部的高空之中,浮雲被陽光照耀得一片璀璨,烘托在雲海廣場周圍,當真仙氣飄渺。
一座恢弘的大殿,高高懸浮在廣場之北,通體呈現灰白玉色,素有“去天三百尺”之說。一座扇形的台階從大殿底部直直往上,兩側有兩麵高牆直立,像是兩根長長的利刺,直插雲霄。
一塊懸空的匾額閃過金色流光,古拙的“諸天”二字鐫刻其上。
這裏,便是諸天大殿了。
扶道山人控製著靈照頂,很快接近了此處,接著便直接一聲長笑:“橫虛老怪,好久不見,山人我來啦”
他身後,無數崖山弟子簡直有種以頭搶地的衝動。
見愁也是無奈扶額:好歹也是兩個中域頂尖的門派,見個麵能正式點嗎
可扶道山人顯然半點沒有此意。
他把昆吾當成了自己後院,那叫一個自由自在。
大喊聲方才落地,一聲悠長的歎息,又從大殿之中傳出來。
“轟”
整個諸天大殿前方、雲海廣場之上,頓時白雲翻湧,如同潮水,竟很快在靈照頂正前方凝聚起來,平鋪築成一條白雲大道,直直通向諸天大殿的最高處
“三百年不見,扶道兄風采依舊,可喜可賀。請”
“好”
扶道山人一見那白雲大道,聽見這一個“請”字,立刻眼前放光。
一步踏出,他整個人身形一晃,一下便從靈照頂拔劍台上消失,出現在了那白雲大道上。
他頭也不回一下,直接招呼崖山眾人:“見愁,你們都下來吧,別客氣,咱們崖山昆吾一家人,隻把這裏當自己家就好。現在山人就帶你們去看看昆吾的橫虛老怪,哈哈哈”
“”
一眾崖山弟子,齊齊無語。
昆吾怎麽沒把你打死在這兒
見愁站在拔劍台上,無奈一笑,眼底眸光之中,卻帶著幾分沉重。
她同鄭邀一起下來,跟上了扶道山人的腳步,一路從白雲大道朝著盡頭的大殿而去。
大殿無數台階的最高處,便是一座圓台,隱約能看見那高高聳立著的三十丈周天星辰盤。
璀璨的銀光,在星盤之中劃動遊弋,仿佛帶著奧妙玄機。
橫虛真人就背對著星盤,站在諸天大殿的高處,望著前麵那一條白雲大道上越來越近的扶道山人。
昆吾的守正光,三百年前已經被扶道山人摧殘得難以啟動,在他離開十九洲之後很久,才慢慢恢複過來。今日又被他駕著靈照頂一撞,又不知要修養個幾年了。
“你師父這些年,還是本性難移啊”
他想著,便平和地笑了一聲,說了句話。
站在他身後的有兩人。
左邊一人,是他座下第三真傳弟子吳端,身穿白袍,有幾分凜然的帥氣;右邊那人,卻是崖山曲正風,一身黑袍,唇角彎出一個自然的弧度,依舊溫和,似乎無害。
方才昆吾橫虛真人那一句話,便是對他說的。
曲正風乃是因青峰庵隱界之事先到昆吾,來說明情況的。
不過沒想到這麽巧,竟然也撞上了扶道山人。
他眼底的笑意,於是真實了幾分,還算恭敬地回橫虛真人道:“真人火眼金睛,半點沒錯。師尊出門三百年,回來其實也一個樣。”
“唉”
橫虛真人一下搖頭歎了起來。
站在後麵的吳端,眼神裏卻變得多了幾分奇異:身為昆吾首座,整個中域的領袖人物,橫虛真人的情緒,大半時候基本沒有,或者處於非常穩定,根本不表露的狀態。如今竟然歎息
傳聞,早在千年前,橫虛真人與扶道山人乃是並列的兩位天才,如今一者是崖山最老資格的長老,一者是昆吾德高望重的首座,交情也是極深。
三百年前的左三千小會,似乎也是這樣吧
時光匆匆,沒有回頭。
轉眼,已經有這麽多年過去了。
吳端想著,竟然也不由得微笑了一下。
前方,扶道山人已經到了近前來,直接一步來到他們麵前,一眼掃來,看見了橫虛真人,也看見了曲正風,最後看見了吳端,竟然也沒先跟橫虛真人打招呼,就“喲”了一聲。
“這不是吳端嗎哈哈哈,傷好了沒啊”
“”
吳端那才起來一點的微笑,頓時僵硬在了臉上,臉色也頓時黑了下來。
簡直是被扶道山人一句話給噎住了
傷
還能有什麽傷,當然是之前跟曲正風一戰的傷了
吳端暗暗吐了一口老血,強忍住抽搐的衝動,躬身一拜:“晚輩吳端,拜見扶道長老。勞長老記掛,已然好全了。”
“還挺快啊。”
扶道山人一副“居然就好了”的樣子,無比欠揍。
他搖著頭,看向了曲正風:“你也在啊。”
“弟子拜見師尊。”
曲正風也順勢一上前來,順便解釋道:“曾傳信給師父,已出青峰庵隱界,先將謝師弟之事告知昆吾,所以先來了。”
說起謝不臣,那也是個倒黴蛋。
扶道山人一聽就明白了,擺了擺手,終於還是走到了橫虛真人的麵前。
他顯得枯瘦無比,站在那裏簡直與整個恢弘的大殿格格不入,一身落拓的氣息;橫虛真人則是幹淨的道袍,隱約還能瞧見上頭繪製的古樸花紋,像是用什麽特殊材質製成,怎麽看,都是一門的領袖。
兩個人站在一起,頓時出現一種極其難言的不同。
似乎也是發覺了這樣的差距,扶道山人忍不住“嘖嘖”了兩聲,上下打量一把橫虛真人,接著雞腿就握在了手裏,一邊吃,一邊開口。
“我來的時候,瞧見下麵無數昆吾弟子,人好像又多了不少。你這三百年,也混得不錯啊。”
“如人飲水罷了。”
至於到底是個什麽樣,也就橫虛真人自己清楚。
他早先就傳過風信給扶道山人,說過了自己前兩年窺伺天機,得到的那個“昆吾大劫”的指示,所以扶道山人應當也清楚昆吾的近況。
橫虛真人沒有多言,隻看了扶道一眼。
扶道山人於是看向了橫虛真人背後的周天星辰盤,道:“現在還能算嗎”
“算不了了。”
橫虛真人知道他在問什麽,搖了搖頭。
周天星辰盤演算天機也有限製,不可能無盡演算,上次預示昆吾大劫與謝不臣的所在,幾乎已經耗盡了他的心力。
“回頭再說此事吧。”
扶道山人也是一歎。
百年,於修士而言,不過彈指一揮間罷了。
說到就到。
昆吾的大劫,焉知不是整個中域的大劫
橫虛真人點了點頭,接著便看向了白雲大道。
“來了。”
是見愁等人來了。
崖山一行十數弟子,加上來看熱鬧的一些修為較高的崖山弟子,都已經來到了諸天大殿上。
橫虛真人的目光,不由得掃了過去。
站在後麵的是崖山的普通弟子,然後是扶道山人的幾名弟子。
而最前麵的,則是崖山掌門鄭邀與一名身著月白長袍的女修。
溫婉秀麗的麵龐上,仿佛還帶著一絲昔日柔和的痕跡,狹長的眼尾似用眉黛劃開的一筆,暈染出一點點別樣的美。月白長袍上有暗紋,卻在腰上束緊,多了一分挺拔之氣,更不用說她挺直的脊背了。
“晚輩等拜見真人。”
由鄭邀帶頭,眾人俯身一拜。
橫虛真人落在見愁身上的目光,平靜地收了回來,對著鄭邀道:“崖山昆吾密不可分,諸位不必多禮。鄭掌門,許久不見,有禮了。”
說著,橫虛朝他微微點了點頭。
算輩分,鄭邀乃是橫虛的晚輩,不過如今鄭邀也是崖山掌門,所以橫虛真人會單獨同他打一聲招呼。
鄭邀當然不敢托大,忙一躬身,領了禮:“真人客氣了。”
“這一位,便是扶道兄新收的大徒弟吧”
橫虛真人一笑,終於對扶道山人說出了這句話,他指的是見愁無疑。
目光,也順其自然地再次落在了她身上。
這一刻,見愁也抬起頭來,望著橫虛真人。
是個看上去很普通的老頭,蒼顏白發,臉上有橫生的皺紋,與扶道山人一般,是個任由歲月流淌在自己身體裏的修士。他的強大,不形於外,卻透在他每一分的眼光之中,平靜,滄桑,又睿智。
就是這樣的一個老頭,收了謝不臣為徒嗎
那一瞬間,見愁腦海中劃過了無數的畫麵。
刺穿自己的身體,染血的長劍;謝不臣持劍從她身邊走過時,那一片沾濕的衣角;還有那個雨天,那被整個從樹幹之中剖出的棺木,潮濕的味道,埋葬她的巨大山坑
而且,離家很遠。
心口處,曾被一劍穿過的地方,竟又開始隱隱作痛
一種灼燙的感覺,像是一枚烙鐵,要從她舊日的傷痕表麵烙下,像是當日那穿心的一劍一樣,烙穿她胸膛
找他索命
她的命好索,可孩子呢
那一腔錯付了的情,又向誰去要
那一瞬間,有無數無數的情緒,在她胸腔之中湧動;那一瞬間,她的鮮血裏混雜著仇恨的冰渣子,幾乎就要破體而出;那一瞬間,她險些就要壓抑不住那種衝動,厲聲質問
隻是都沒有。
當無數無數的恨意,累計到極致,竟然平靜到讓見愁自己都害怕。
麵前沒有鏡子,然而見愁非常清楚。
此時此刻,她的表情一定與尋常無異,甚至帶著一點平和的笑意。
隻有心底深處,有一個不似自己的惡鬼,在桀桀怪笑。
然而,見愁的聲音,卻平靜而淡然:“見愁見過真人。”
扶道山人也看了過來,倒是沒看出半點異樣,隻哼了一聲,得意洋洋:“十三日築基,負有天盤。嘖嘖,當年你橫虛不如我,如今你收的徒弟也不如我的徒弟。哈哈哈”
“是個修行的好苗子,往這殿上一站,不疾不徐,倒有點舉重若輕的味道,修行才有兩年,能有這般心性,實在難得。”
橫虛真人的目光,通達無比,也平靜深邃。
他看著見愁,露出了些微的讚賞,似乎也看出了見愁的天賦。
“聽聞智林叟隻將此子排在第一百,怕是走了眼。”
“我家見愁才從黑風洞出來沒幾天,智林叟還沒收到消息,也是尋常事。嘿嘿。”扶道山人一下笑了起來,“現在剛好在一百,不也很好嗎回頭那老頭兒還要修改排名,見愁丫頭一定能震驚四座”
“”
原來排名還是可以繼續修改的。
見愁明白了過來。
隻是她臉上始終沒有什麽太大的表情,隻因為,橫虛真人提到了謝不臣。
橫虛真人終於抽回了自己的目光,一手背在身後,去看了一眼那曾能預示一切的周天星辰盤。
“此子修為已築基圓滿,隨時有契機便能突破,又有鬼斧在身,更有奇異的體質,隻怕會大出我等意料。這般出色,心性也這般絕佳,倒叫我想起我那新收的徒兒。不過,不臣太冷,一心修煉,尋常連門都少出,倒與你這徒兒這般的平易近人完全不同了。”
“嘖,你也好意思提你徒弟”
扶道山人直接翻了個白眼。
“你那好徒弟被困在青峰庵隱界,如今生死不知,連能不能參加小會都不一定呢,還吹山人我都要替你臉紅了。我家見愁,就你那破徒弟能比別不要臉了”
“”
一怔,隨即失笑。
橫虛真人搖了搖頭:“江山代有才人出,你我不過都是前浪。”
文縐縐,又開始裝了。
扶道山人最不耐煩這些,眼看著大家都站在這裏沒話,便直接道:“得了得了,大家也都見過了,那個誰,吳端吧。你帶著這邊這一群下去昆吾轉轉,山人我跟你師父聊點事兒。鄭邀老二,你倆留下”
橫虛真人也看了過去,道:“去吧。”
這就是認同了扶道山人的意思。
吳端一怔,真是半點也沒想到這種差事又落到自己頭上。
他心裏苦笑了一聲,看了旁邊不動聲色的曲正風一眼,也大概猜到他們要說一下青峰庵那邊的事情了,隻躬身道:“弟子遵命。”
說完,他一拜,退了下來,走到了見愁的麵前。
“見愁師姐”
之前在西海邊,他們也曾是見過的。
吳端臉上掛了一分笑容來,正想與見愁打招呼,沒想到抬眼一看之時,卻撞進了一雙平靜得難以言喻的眼底。
隱約間,他竟感覺到了一種血腥味兒,藏著一種難言的悲愴。
也似乎,有一絲淚光從眼前這女子的眼底劃過。
隻是一眨眼,這一張秀美的臉龐上,便綻開了一朵微笑,於是之前的一切,都像是錯覺。
見愁毫無異樣,微微彎著唇角,看吳端似乎有些發怔,隻拱手道一聲:“有勞吳師弟了。”
好半晌,吳端才反應過來,連忙一擺手,頭前引路。
“請。”
見愁點頭,與眾多崖山弟子,並吳端一起告別了扶道山人,下了重重台階,終於來到了寬闊的雲海廣場上。
一下來,後麵眾多崖山弟子就沸騰了起來。
沈咎大笑一聲:“好了好了,大家都別拘束了,那什麽,吳師兄啊,昆吾咱們也都混得很熟了。今年來之前,赤靈仙子早給我發了邀請,要我帶人去品嚐一下山後的雲靈果。沈某眼饞很久,老規矩,不客氣,我先走一步了啊”
說完,沈咎竟然毫不猶豫,抽身飛走
小胖子薑賀一跺腳:“四師兄你太快了,別啊,等等我,給我留幾個”
話音落地,人已經直接化作流光,朝著雲海廣場下投落。
眾多崖山弟子,早在來之前就聽沈咎對昆吾的赤靈果大吹特吹,這會兒一見幾位師伯帶頭,也都紛紛朝吳端表示追隨沈咎而去。
沒一會兒,廣場上竟然就隻剩下了三個人。
劍癡寇謙之抱著長劍,站在不遠處,看著見愁,竟問了一句:“大師姐不去嗎”
“”
為什麽他們真的好像把昆吾當成了後花園
對山下的一切,崖山弟子,似乎都很熟。
的確,兩派的關係,比她想的要好那麽一點點。
不過
也許隻是因為潛伏著的危機,還沒有爆發。
見愁想著,搖了搖頭:“你們去吧。”
好吧。
寇謙之於是道:“那我也先去了。”
說完,他也直接禦劍而去,追上了遠處一片法寶的毫光。
吳端在後麵看著,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額頭。
見愁看向他。
吳端終於露出了一絲苦笑:“赤靈師叔掌管我昆吾靈植堂,經常會培植一些仙草仙果她額,就比較喜歡崖山修士,所以每次”
“我還以為是沈師弟的桃花呢”
見愁笑說了一聲,回望了一眼那很快被浮雲遮掩的諸天大殿,目光難測。
倒是她這一句話,引得吳端忍俊不禁:“看來見愁師姐對沈咎師弟的秉性也算了解了。”
“他不過愛玩笑。”
如此罷了。
見愁並不願意深談。
“有時候倒是挺羨慕崖山的修士們,無拘無束,個個都不一樣。”
吳端朝前麵走去,略略領先見愁半步,算是帶路。
見愁微微詫異:“有嗎”
“有。”
吳端肯定地點了點頭。
昔日西海上,他與曲正風一戰,堪稱酷烈,可在這廣場上走動之時,卻沒有半分的敵意。
其實準確地說,吳端此人一開始也沒任何惡意。
見愁對他沒有什麽惡感,也就談不上什麽喜歡和討厭。
她跟上了吳端的腳步:“現在是要去參觀昆吾嗎”
“對,見愁師姐可以看看下麵的山門。因為兩派交好,所以每年這個時候,昆吾都單獨給崖山留出了住處,到時吳某也引師姐先去住處一趟。”
吳端解釋一番。
見愁明白了,原來是這些事都交給了吳端了。
她想起在殿上聽到的隻言片語,一麵走,一麵像是不經意地開口:“聽說貴門謝師弟去青峰庵隱界了”
謝師弟。
這說起來還真是很別扭。
話出口的瞬間,見愁自己都愣了一下。
是啊,她如今是崖山大師姐了,謝不臣不過是橫虛真人收的第十三真傳弟子,連吳端見了她,都不得不喊一聲“師姐”,真不知他日謝不臣若見著自己,昔日夫妻,又該如何稱呼
一種莫名的情緒,忽然讓見愁笑了起來。
拋開仇恨,興許這裏頭還透著一種荒誕的喜感。
吳端不明白見愁因何而笑,隻是想起了謝不臣。
那一日的江上之戰
不知為何,有些笑不出來。
吳端表情淡了些,隻道:“是去了那邊,與崖山曲師兄一起去的。不過如今沒能回來,據聞已經被困那邊,重傷垂死。師尊已派了嶽河師兄前去青峰庵探看情況,至於能不能趕上小會,卻要兩說了。”
失望
暗爽
還是一種難以掩蓋的滄桑變幻、白雲蒼狗之歎
見愁一時也模糊了起來,隻看著下方湧動的浮雲,笑道:“吳師弟好像不大關心這件事。”
口氣比較淡漠。
有這麽容易聽出來嗎
吳端看了見愁半晌,竟然一笑,十分誠實地說了一句話。
“不關心才是正常,我又不喜歡這一位謝師弟。”
“”
見愁怔住了,好半晌才笑出聲來。
有意思。
像是曲正風不喜歡自己一樣,昆吾又怎會不一樣
興許,謝不臣的處境也挺好玩
她忍不住思索了起來。
吳端隻看著她笑,眼底卻帶了幾分奇怪的探尋。
這一位崖山的大師姐,總給人一種藏著秘密的感覺。
人們隻知道她從人間孤島而來,卻不知更多的信息,也沒人關注。
可如今她表現給所有人的一切,偏偏不是毫無過去的人能沉澱出來的。
吳端發現,他有些好奇。
呼
風吹來,衣袍獵獵。
前方也忽然有了法寶破空發出的嘯聲。
吳端與見愁,幾乎同時抬頭望去。
晴藍得毫無遮擋的天幕上,兩道光芒一前一後飛來,一道朝前繼續飛向了諸天大殿,另一道卻直接落在了雲海廣場上。
那是一道深灰色的身影,挺拔如山嶽,寬大的衣袍下麵,是蘊蓄著的、近乎完美的力量感。
太熟悉了
見愁有些沒想到。
周承江
在她看見對方的時候,對方也看見了她。
周承江也是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看見見愁。
昆吾吳端他以前沒見過,隻掃了一眼就過去,隨後走上前來,打量著見愁,卻是一笑:“承江見過崖山見愁師姐了,兩年不見,恭喜師姐修為精進了。”
“也恭喜周師弟名列第四。”
見愁同樣客氣了一番。
不過,她眼底卻忽然迸射出了奇怪的光芒來。
戰意。
依舊不一觸即發。
人器煉體第五層的她,可以清晰感覺到周承江的變化,像是一個人忽然煥發了新生一樣,站在那邊,便給人一種脫胎換骨的感覺。
龍門的秘法,到底如何呢
還有
周承江再黑風洞覺醒的兩枚道印。
見愁一下挑了眉:真不知哪天曲正風會不會被龍門上下群毆。
她眼底的戰意,自然也被周承江捕捉到。
那是兩個煉體狂人之間的較量。
見愁身量纖纖,站在那邊,仿佛隨時會乘風而去,可她每一寸血肉,每一分骨骼,卻都有一種渾然天成的美感,像是打磨光滑的玉石,透著一種溫潤的柔韌。
尤其是
當周承江凝神望去的時候,竟隱隱感覺她身體之內,貼著骨骼的地方,有一些流動的圖紋。
見愁此刻雖站在他麵前,卻已有一種溶於風中之感。
他一下想起黑風洞前她乘風而去的傳聞,竟有一種奇異的心顫之感:如臨大敵
心潮湧動。
周承江也知道,此刻的見愁,被智林叟排在榜尾第一百。
可能所有人都覺得見愁名不副實,能被排到這裏,已經是給了崖山麵子,可隻有曾與見愁有過短暫一瞬交手的他,才能清楚地知道,眼前這一名女修,到底有多可怕
前百
前十都不止
強壓下那種濃烈到要爆出身體的戰意。
周承江眼底,根本沒有第二個人,也仿佛根本沒看見吳端。
隻有見愁
“今夜九頭江上,月出時分,不知見愁師姐意下如何”
最快更新,閱讀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