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舊日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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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段太殘忍
如花公子看見愁的目光頓時不一樣了起來,就連先前與見愁相熟一些的薑問潮,也微微詫異了一下。
反倒是小金和左流沒覺得有什麽,隻對見愁所說的“方法”感到好奇。
小金眨巴眨巴眼:“到底是什麽方法啊”
“豎著剖開全身,放血,或者焚毀。”
其實若是橫著切到某個核心的位置,約莫也會死。
隻是見愁畢竟沒有親手做過,隻是曾聽村中的老農提起,而且他們麵對的其實不是一條蚯蚓,而是一頭“黑龍”。
如今要問有關蚯蚓的事情,見愁隻好說了幾個把握比較大的辦法。
說完,她便笑看向了小金和左流。
在聽見“焚毀”這兩個字的時候,小金激靈靈地打了個寒戰,左流也是嘴角一抽:“這麽殘忍”
“是啊,這也太可憐了吧”
小金生長的環境比較單純,並未染上外麵修士的種種殺伐戾氣,沒來左三千小會之前跟一隻小鳥都能嘮上半天的嗑,所以在知道黑龍乃是原來一條可憐蚯蚓的情況下,有些狠不下心來。
如花公子一聲嗤笑,臉上帶著幾分皮笑肉不笑,雖看起來妖妖豔豔,卻叫人有些背後發涼。
帶著一絲輕嘲的目光,掃過他二人,落到了見愁的身上。
“空海獵龍,不獵如何能通關過試天下蒼生,適者生存,且弱肉強食。有這一份善心,你們怎麽不去北域禪宗呢這樣連肉都不用吃,更不用殺生了。”
“”
左流與小金同時噎住。
這話說得實在不算是很客氣,見愁聽了也微微皺眉。
眾人隻以為下一刻便要為如花公子這一句話劍拔弩張起來,誰料想,隻片刻後,見愁那擰緊的眉頭便鬆開了,眼角眉梢一片平和,甚至帶了幾分笑意,誠懇道:“如花公子所言甚是,原不該有什麽善心,倒是我著相了。”
認錯倒是挺快。
其實如花公子也覺得自己說得有些過了,在見愁擰眉的那一瞬間,已經在想他們這五人組會不會直接分道揚鑣,哪裏想到見愁下一刻便改了口,竟這般“從善如流”。
一時間,他怔了片刻,隨即看著見愁的目光卻充滿了一種難言的喜悅與曖昧:“見愁道友是個妙人。”
“”
左流與小金再次同時抖了抖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薑問潮注視著如花公子的目光也頓時奇異了起來。
反倒是見愁,似乎早對如花公子種種奇葩的言行有所了解,聞言竟然鎮定自若,回道:“妙人不敢當,倒是爛俗的伎倆又想到不少。”
“哦”
見愁說是爛俗的伎倆,可眾人卻不敢這樣以為。
事關獵龍抽筋,如花公子等人可不敢怠慢,見愁此言一出,立刻追問道:“看來見愁道友是有什麽想法了。”
想法,當然是有的。
她看向了如花公子的海盤,手指在那一條還在前行的黑龍周圍畫了個圈,道:“龍在海中,速度極快,為速戰速決,我們不如將黑龍困在一個範圍內,再甕中捉鱉。”
此言一出,如花公子頓時一愣。
“怎麽了”
見愁還以為自己的計策有哪裏不妥,正想要說後麵的話,見他表情不對,又停了下來,開口問道。
如花公子微微挑了細長的眉尾,帶著幾分探尋看她:“沒什麽,隻覺得見愁道友的想法,與尋常人不一樣。”
與尋常人不一樣
這話是什麽意思
見愁一時有些不很明白,一轉頭便發現薑問潮也用有些奇異的目光看著自己,立時想要開口問什麽。
可下一刻,又頓時醒悟:她知道了。
十九洲修士,不說修為高低,每一個都是遠超凡人的所在,偏愛單打獨鬥。
在絕對的力量麵前,“蟻多咬死象”這種說法其實根本不存在。
凡人的排兵布陣等兵家思維,在十九洲並不流行。
見愁眼下提出的“先圍後打”,在眾人看來,其實偏向萬無一失的小心,並且透著一種全盤布局的味道,與他們平時相熟的一些戰鬥模式完全迥異。
所以盡管見愁還未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眾人已經隱約猜到她的意思,才有那奇異眼神的注視。
想清楚這一層,心底的疑惑便算是解開了。
見愁笑道:“叫諸位道友見笑了,我從人間孤島而來,兵家陣法,耳濡目染,一時半會兒怕是改不過來。”
“無妨,薑某倒是覺得正好。”薑問潮一笑,與如花公子對望了一眼,都看出對方眼底那一種奇怪的佩服,“雖則與尋常修士的想法不一樣,不過應該會很有意思,還請見愁道友繼續。”
如花公子點了點頭,讚同了薑問潮的說法。
小金哢嚓哢嚓吃著西瓜,一雙眼底也露出期待來,左流更是兩眼發光。
這一下,倒是見愁心下有些無言了。
昆吾山腳下,眾人也都好奇了起來。
因為未修煉的凡人力量偏弱,所以大多數的凡人以數量取勝,在拚“數量”上也就有了眾多的方法,其實自然有其獨到之處,隻是修士講究一個“獨”字,往往是知道凡人那一套卻基本不用,因而也根本沒有使用的意識。
乍一見有人要玩新東西,頓時人人關注起來。
“既然大家同意,那我便繼續。”
昔日見愁隻見過謝不臣在棋盤之上推衍,她進屋的時候偶爾會因好奇看一眼,他也就隨口講上那麽幾句,其姿態從容淡定,倒有一種天下事都在他鼓掌之間的味道。
不過此刻,事情落到她這裏,自然多幾分生疏味道。
好在她如今好歹頂了個崖山大師伯的名頭,論輩分論名聲甚至是論此刻的戰力,都不在諸人之下,盡管生疏,說話卻有幾分底氣,倒沒讓人聽出什麽異常來。
“困住黑龍,範圍不能很大,以陣法為佳。不知諸位道友可通陣法”
小金懵懂地搖了搖頭。
左流狂擦冷汗:“這個我野路子出身,不會。”
薑問潮道:“我所學不雜,隻算是粗通皮毛。”
說完,他看向了如花公子。
如花公子頓時妖嬈地笑了起來,慵懶地瞧向見愁,眼底一片的瀲灩,簡直像是要勾引誰一樣。
“這十九洲,但凡尋常人會的,我都會。陣法嘛,略通一二,不過想來足夠應付今日之事了。”
“”
這到底算是謙虛呢,還是自負呢
聽如花公子這話,所學不僅駁雜,並且造詣隻怕還在尋常人之上。
不愧是被智障叟不,智林叟,排到過第二的人物。
見愁沉默了片刻,藏了自己心底的想法,點了點頭:“既然如此,第一步便好辦了,一會兒請公子與我一同布下一道方圓十裏的陣法,將黑龍圍在其中。其次,我需要知道諸位從空海之中得到的獨特道印是什麽。”
空海道印
眾人對望了一眼,倒是沒有什麽懷疑,一一說了出來。
從見愁開始,到左流結束,五個人得到的道印各不相同。
見愁那雞肋的禦島之能自不用說,得自唐不夜的深海之縛有困鎖之能,除此之外還有強得逆天的水空遁。
人比人是氣死人,見愁自己一琢磨都覺得自己倒黴。
其餘四個人裏,如花公子手握海盤,可窺探整個空海;
薑問潮可與魚語,溝通整個海上的動物;
小金則可令所過之處的海水全數化作堅冰,尋常人不得破之,乃為“絆海石”;
最後是左流,在空海之上擁有隱身之能。
其他人的道印似乎都沒什麽稀奇,見愁著重問的是左流。
沒想到,左流自己都對這道印不很了解。
正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見愁隻覺得左流的道印有些意思,所以在出發之前,她請左流做了兩件事:
其一,讓左流在別人的身上使用隱身道印;
其二,在一人已經隱身的情況下,對第二人使用道印。
輕而易舉地,他們立刻驗證了兩件事:左流的隱身道印可以對旁人使用,並不是隻能自己隱身,但是隻能限定在一個身上使用,若要讓第二人隱身不見,第一人的隱身便會自動破除。
有了這個結論,見愁思考起來也就輕鬆了許多。
她眼底是神光閃爍,再看一眼海盤,道:“黑龍換了方向,正朝我們而來,不如就在此處布下陣法吧。如花公子”
“但憑見愁仙子差遣。”
聽得見愁喚自己名字,如花笑得那叫一個和善又妖嬈,連衣襟上含苞的花骨朵都綻開了不少。
見愁聞言,隻嘴角一抽:合作而已,哪裏就成了差遣了
她本想糾正一下如花公子用詞,可一想到黑風洞中那種種比眼下言論更加恐怖的留字,那眼看著就要綻出舌尖的話語,便全數吞了回去。
一臉若無其事地淡靜模樣,見愁心如止水,絲毫沒受如花公子勾引,隻道一聲:“那我們便直接開始吧,有勞小金道印以絆海石之術做出陣基來,陣法則由我與如花公子來完成。”
“好。”
小金幹脆地答應了一聲,趕緊啃完了最後一口西瓜,便直接按著之前見愁在海麵上劃出的範圍,赤腳奔跑了過去。
“砰砰砰”
海麵之上頓時起了無數浪花炸開的聲音。
因為有意控製力道,小金每一次落腳,都隻有一座小小的冰錐冒出來,看上去一點也不顯眼。
見愁與如花公子則隨後跟上,以這一根冰錐為基石,打入相應陣法布置需要的靈石,不多時便已經在海麵上圍成了一個半環,隻是故意留了一個不大的缺口。
黑龍畢竟還沒有來,陣法的最後一步要留待黑龍入陣之中再合上,確保這黑龍不發現異常,乖乖入陣。
“啪。”
一枚靈石被一彈指扔出,準確地鑲嵌在了冰錐之上。
見愁回首一看,黑龍距離這裏還有些距離。
如花公子在缺口的另一端,薑問潮、左流、小金三人則在見愁的對麵。
“如今陣法已成,見愁道友後續當如何”
薑問潮首先開口發問。
見愁笑一聲,臉上帶了一股卓然的颯爽。
“以黑龍的方向和速度計,約莫半刻之後,它便會自動入局,屆時便請左流道友動手,隱去如花公子,同時如花公子閉合整座陣法,黑龍便是我等甕中之鱉。而薑道友可溝通空海之魚,見愁冒昧,想請薑道友嚐試與黑龍說話,先禮後兵。”
先、先禮後兵
薑問潮陡然無言:對這蚯蚓,他們會不會太客氣了一點
昆吾山腳下,不少見愁的“手下敗將”,此刻都有一種把她從空海之中抓出來暴打一頓的衝動
說好的“一言不合就拔腿”,轉眼之間你竟然對一條蚯蚓說什麽“先禮後兵”
你到底把咱們都當成什麽了
就是一些門派的掌門長老級別的人物,聽了這話,也都不由得有些無言起來。
唯有橫虛真人,在聽到見愁這一小段的布置之後,眼前一亮。
“先禮後兵”,並非不認同“弱肉強食”,相反,方才見愁一下就被如花公子說服,可見她本身很清楚這一條規則,也就不存在什麽真正的對蚯蚓心軟心善。
她應該隻是對更好的解決抽龍筋一事抱有希望。
可這不是橫虛真人關注的重點。
他聽到的,隻有見愁縝密的心思,周全的考慮,那是一種“大局觀”。
左三千小會隻有一人可登上一人台,獲得無上機緣,所以所有參加小會的人都應該是對手,本應該拚得你死我活,可不管是先前第一試還是第二試,都跟他們先前遇到的不一樣。
隻因為,參試之人有見愁。
作為崖山的大師姐、大師伯,她入門雖不久,卻自然地帶著一股崖山的氣韻,自然高絕;隻是與陸香冷的孤高不同,她周身眼底,偏偏又給人一種如沐春風之感,懷著幾許溫和善意,讓人親近信賴;修為雖然不高,偏偏戰力十足,屢有驚人之舉,該動手的時候果決狠辣絲毫不輸給對手,堪稱一流
就是這樣的一名修士,不知覺之間,身上竟然已經有一種奇異的凝聚力,竟然將泰半的“對手”變成了並肩作戰的朋友。
第一試魚目墳之中有一個錢缺還不算是什麽,可等到第二試空海之戰,一切便都顯露了出來。
不管是如花公子,薑問潮,還是陸香冷,能在中域新一輩修士之中小有名氣,自然不會是左流、小金一類心思單純之人,可他們都信任見愁,並且因為她聚在了一起。
並且
他們將一切交給了見愁來謀劃,實則已經默認了她“領袖”的位置。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告訴所有人:崖山的大師姐天生給人一種值得信賴的感覺,就應該處於所有人信任的中心,成為一個隊伍之中領袖一樣的存在。
可橫虛真人其實很清楚,這一切並非天生,都是由一切一切的過往累積而成。
因為來自人間孤島,並且修行年紀太晚,凡人界的一切對她而言,已經根深蒂固,即便是後來踏入修行之路,那些東西也都已經烙印在了她的骨子裏。
正因為有這些東西,她擁有與十九洲大部分修士不一樣的思維。
比如,在五人組隊獵龍這一個小環節裏麵,她表現出來大局觀,縝密周到的考慮
“此女踏入修行之路雖晚,可晚也有晚的好處,將來前途,怕不可限量。”
橫虛真人想著,忽然就這麽歎了一聲,又想到自己座下十三弟子,搖頭道:“我座下弟子十三人中,在心思細密考慮周全之上,隻怕泰半不如她。唯有不臣胸有丘壑,或恐能敗之。”
“那是,我家見愁什麽人”
扶道山人聽著橫虛真人這溢美之詞,真是半點也不臉紅,反而得意洋洋。
“能被山人我收為徒弟的,豈是什麽庸人再說了,見愁修行時日尚短,擁有無限潛力,至於你那能拯救昆吾的驚世之才嘛,山人我反正沒看見過嘿嘿,天知道”
沒看見過
“快了。”
橫虛真人臉上淡淡,通達天機的一雙眼底,閃過了些微的笑意。
可同時,又有那麽一份晦澀的隱憂。
青峰庵隱界門前的陣法,約莫困不了謝不臣多久,隻看是什麽時候回到昆吾了。
原本,這一次左三千小會,該是這一位昆吾新弟子一輩第一人大放異彩的時候,隻可惜
一開始還有人惦記著他,猜想他也來了該是何等的精彩。
可眼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空海之中,都在那一名從容淡靜的女修身上,至於傳說之中的“謝不臣”,還有哪個記得
昆吾山崖之上那一座小木屋前麵,顧青眉懷裏抱著幾卷書,抬起頭來,卻隻看見緊閉的門扉,落上的銅鎖。
她知道,這也是許謝師兄的習慣之一。
眼下她臉色蒼白,因與見愁一戰,已經有重傷在身,多賴昆吾門中長老出手,才沒留下更重的禍患。隻是不管她怎麽虛弱,此刻若想要進門,卻也不是這一把小小的銅鎖能阻擋的。
她隻是不想。
秀美的眉眼之間,滿滿一片癡心。
顧青眉有些失落地站在門前,慢慢地坐在了台階之上,又抬起眼來看那蒼穹之上。
空海一片覆蓋了整個昆吾境內的天空,淺藍色的光影甚至投射到了整個地麵之上,別說是還在昆吾山上了,便是在九頭江江灣之上也能看清楚頭頂的情況。
見愁
她似乎從來不不是孤獨的一個人,身邊永遠有人願意與她並肩作戰。
就如同此刻,有通靈閣沉寂了三十年的天才薑問潮,有那不知師從何門卻厲害得讓人驚異的小金,滿身流裏流氣分明一小混混般的左流,更不用說先前叫人隻敢遠觀的陸香冷了。
甚至,就連人所共知性格最怪癖的五夷宗如花公子,竟也對她抱有滿滿善意
說起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都來自人間孤島的關係,顧青眉竟覺得這一位崖山大師姐的身上,帶著一點點與謝不臣相似的味道。
雖則不如謝不臣厲害,可在空海之中這樣的做法,卻讓她想起謝不臣手執兵書,偶爾言及一些東西時候的神情。
她對這些事情很好奇,偏偏謝不臣卻少有願意講的時候,僅留了隻言片語給她猜測。
興許,天才與天才都有那麽一點點的共通之處
而她
昆吾所謂的早慧天才,與謝師兄相比有距離也就罷了,畢竟他是首座橫虛真人遠赴人間孤島刻意收的第十三真傳弟子,若不能驚才絕豔,才是大大的不對勁。
可見愁又算是什麽
這一名女修,到底哪裏比自己厲害了
顧青眉終究還是有些想不通。
第一試就被人清掃出局,是她怎麽也沒想到的,而錢缺當日悲憤之下的一番狂言,又不覺回響在了耳邊。
“一入殺紅小界便仗勢欺人昆吾了不起啊”
“人說昆吾崖山六百年前曾並肩而戰,你卻在背後捅人刀子”
“殺紅小界什麽時候成了你的你昆吾的,還是你家的還是你謝師兄的你不過拿到一個區區紅盤,就敢耀武揚威,我還敢說那骨玉本就是見愁師姐的東西呢你的沒本事與人爭,還當人家與你作梗呸”
那殺紅小界明明是她先發現的,帝江骨玉明明也是她想要送給謝師兄的。
怎麽到頭來,在他人口中,錯的全是自己
什麽也沒有,反而惹得罵名一身。
“是我錯了嗎”
顧青眉順著錢缺的話細細思索起來,一時有些懷疑,一時有些動搖,終究恍恍惚惚,黯然垂淚。
“你怎麽在這裏”
一聲驚訝之中夾雜著惱怒的聲音,忽然傳來。
顧青眉聽著這聲音已經不複尋常的平靜與疼愛,忽然心頭一跳,連忙從台階之上起身來,一抬眼便看見了顧平生。
顧平生乃是昆吾的執事長老,黑發裏藏著一根根白發,雖駐顏有術,也沒保持年輕時候的樣貌,畢竟是已經有子女的人了。
他想來冷肅,如今路過時候見了顧青眉竟在此處,一張臉頓時拉了下來。
“不在屋裏好好養傷,你出來幹什麽”
“我”
顧青眉是覺得待在屋裏憋屈,身上有傷,卻也抱著從謝不臣處借來的書看了好一會兒,又覺怎麽都心神不寧,索性出來守著謝不臣的屋子,哪裏想到竟然會在這裏碰到顧平生
“我我隻是我待著難受,想來謝師兄這裏看看”
聽著顧青眉這話,顧平生的臉一下沉了下來。
“閉嘴”
“爹”
顧青眉詫異地看向了他,有些不明白。
“成日裏不想著好好修煉,隻一日一日朝著你謝師兄這邊跑,你也不看看你謝師兄是怎麽樣的修為,你又是怎樣的修為不思進取,一門心思去鑽研歪門邪道,我教你的你都忘了”
“歪門邪道”顧青眉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我是歪門邪道爹,難道連你也站在崖山那邊,站在她那邊這一次小會若沒她作梗,我又怎麽可能贏不了。爹”
“啪”
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
盛怒之中的顧平生終於忍無可忍,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事到如今,你還不知錯嗎”
顧青眉整個人的臉都側了過去。
顧平生這一巴掌太用力,在她臉上留下了五道手指印,看著顧青眉半張臉都有些發腫起來。
懷裏的書一時都沒抱穩,掉了滿地。
風吹來,嘩啦啦,翻起一頁一頁紙。
顧青眉看著那墨色的字跡,眼底的淚一下滾了出來,她咬緊了牙關,握緊了手指,緩緩轉過頭來,麵對著顧平生,卻一下說不出話來。
他竟然對她動手
因為一個微不足道的崖山見愁
因為她一直仰慕謝師兄而他覺得她不思進取
因為她給昆吾丟臉,給他丟臉,讓他們蒙羞
因為她做錯了
錯
到底是誰的錯
顧青眉腦子裏亂糟糟的一片,身子顫抖,含著淚,卻死死地睜大了眼睛,瞪著站在她麵前的顧平生,忽然歇斯底裏地叫喊起來:“錯誰錯了爹,我沒錯,我沒錯”
顧平生就站在原地,看著這曾被他放在掌心疼愛的女兒,忽然覺得渾身一陣陣地發冷。
空海之上。
見愁等五人已經安排好了陣法,最終決定讓如花公子來完成陣法最末尾的部分,在完成自己手裏的事情之後,見愁便很自然地直接朝著薑問潮、左流、小金三人這邊靠過來。
於是格局頓時一變。
如花公子站在那圓形陣法的缺口處,已經被左流用隱身道印覆蓋,這會兒看不見人影。
見愁等人則站在缺口的對麵,盡量隱匿了自己的氣息,等待著黑龍的到來。
不一會兒,便有海浪的聲音傳來。
“嘩啦啦”
數十丈長的身軀從深海之中劃過,衝出無數雪白的浪花,一條黑影在浪花之中翻滾,片片鱗甲閃爍著森然的凶光,隻是若仔細看去,便會發現這一頭巨大的黑龍一邊遊動,一邊顫抖,姿態之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懼和
猥瑣。
仿佛隨時在防備什麽東西一樣。
“來了。”
見愁暗暗道了一聲,屏住呼吸,暗暗地等待著。
薑問潮還算淡定,小金已經直接拽住了薑問潮的袖子,快緊張得不能呼吸了,左流更是直接縮到了見愁的身後,一副怕怕的表情。
“轟隆”
一陣巨大的水花撲了過來。
那一條巨大的黑龍甩著腦袋,四處看了看,似乎沒有發現什麽異常,便朝著前方遊了過去。
一切剛好
正好就是見愁他們先前留出的缺口,正好就是他們預計的黑龍的前進路線,一點也不差。
咻咻咻
隱身狀態下的如花公子動手了。
虛空之中毫無征兆地飛出好幾道靈光,直接朝著海水之中幾個方向沒入,幾乎就在它們消失了蹤跡的同時,“嗡”地一聲鳴響,以那黑龍為中心,四麵竟然升騰起一道隱約的赤紅色光芒,像是一層輕紗,一下籠罩了方圓十裏
“吼”
在這“輕紗”出現的刹那,黑龍立刻察覺到了,近乎驚恐地一下將身子蜷縮了起來,盤成了一個圈,四處瞎晃著腦袋,好像在問:發生什麽了,發生什麽了
“我就知道”
好蠢啊。
見愁站在那輕紗之外,看著裏麵驚慌失措,一臉“我都要哭出來了”表情的黑龍,隻有一種以頭搶地的衝動:其實這一刻,她非常理解夏侯赦。
如果能以雷厲風行的手段幹掉這一條蠢龍,正一正龍族的威名,她也是願意的
小金與左流已經齊齊僵硬,完全覺得這他娘根本就是騙人。
而薑問潮
他此刻的表情,卻有些不一般。
整個海底,無數的聲音,在這一瞬間,全數匯聚到了他心神之中,其中就有那麽一道聲音,顯得格外驚恐,格外獨特,帶著濃濃的哭腔,來自
最中間那一條黑龍。
頭疼無比的見愁按了一下自己太陽穴,剛想要提醒薑問潮來一場“先禮後兵”,沒想到一轉頭來隻看見薑問潮臉上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神情,看著場中黑龍。
“薑道友怎麽了”
薑問潮沉默了許久,轉過頭來看見愁,聲音有些古怪:“我聽見它說什麽了。”
“聽見了”
之前薑問潮可與魚語,見愁卻不確定他是不是能與“黑龍”溝通,沒想到黑龍才被困於陣中嚇個半死,他就聽見了
見愁一下有些驚喜,忙問道:“說什麽了”
“”
依舊是短暫的沉默。
薑問潮似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用一種近乎僵硬的平靜口吻說道:“它想回地裏吃土。”
“”
“”
“”
沉默,是此刻的空海。
“吼啊”
嚶嚶嚶
這裏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水裏怎麽到處都是怪物
盤成一坨的巨龍看了看頭頂,看了看左邊,又看了看右邊,瑟瑟發抖起來,一張嘴便是震天撼地的龍吟之聲:這是什麽鬼地方我不要在水裏,我要回地裏吃土,吃土(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