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叛出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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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雲悠悠,眼前這一名老道,也好似要乘風而去。

    在看見對方的刹那,見愁已然有些微怔;在聽見這一番言語的刹那,她卻覺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諷刺:不是因為對方昆吾首座的身份,不是因為對方名傳十九洲的聲望,隻因為他是那個收謝不臣為徒之人。

    於是,片刻的沉默。

    見愁注視著橫虛真人,坦坦蕩蕩,也無所畏懼。

    唇邊掛上一分近似於後輩對前輩的恭敬,她拱手行禮時候,挑不出半分的破綻來,人在接天台上,對著橫虛真人一揖到底。

    “真人謬讚,晚輩塵緣未斬,心性不佳,此試不過僥幸,惟願後試竭盡全力,不墮崖山威名。”

    這話,隱約透著些耳熟的味道。

    塵緣已斬,心性絕佳。他日尋仙問道,通天大能,必有你一席。

    腦海之中忽地又回蕩出一句話來。

    橫虛真人抬眸瞧著見愁,麵上一片平靜,還有一點點的笑意,頷首道:“勝而不驕,已是心性難得。見愁小友倒不必妄自菲薄了。”

    說著,橫虛真人向著下方一些的位置看去。

    “第二試已結束,餘者有六。你等已渡過重重險關,抽得龍筋,皆可持龍筋進入第三試。”

    接天台上,包括見愁在內,共計六人,隻怕是曆屆小會之中頗為罕見的一次“人多”。

    見愁為首,四十四座接天台穩居第一。

    夏侯赦次之,累計接天台二十四座。

    剩下的四人裏,如花公子接天台十六,小金十三,薑問潮十一,左流十,雖然看著不多,可他們也是實實在在持著龍筋能進入第三試的人,怎麽著也算是如今中域左三千新一輩之中的翹楚了。

    橫虛真人一開口,所有人的目光便被吸引了過來。

    “此次空海獵龍,諸位各有收獲,空海道印一出空海,便不可再繼續使用。不過,它們卻會在各位小友的體內,留下一枚印種,算是留下了修習之法。小會過後,你等勤加修煉,用心體悟,未必不能盡複這道印的威能。”

    竟然有“印種”

    站在接天台上的幾個人,這會兒都忍不住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他們在空海之中使用的道印,威力頗為強大。

    見愁從沒想過,這道印出了空海還能使用,沒想到如今橫虛真人竟然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印種

    她思索著,立刻沉下心神,內視一番。

    意識沉入眉心祖竅,幾乎瞬間就來到了靈台。

    三枚虛虛的靈光漂浮在靈台上方,受到見愁心意的影響,微微晃動。

    三枚

    禦島,水空遁,深海之縛

    除了見愁一開始就有的道印之外,後來擊敗唐不夜所奪得的兩枚道印,竟然也留下了“道種”

    這可真是意外來的收獲,一下讓眾人高興起來。

    橫虛真人將這一切看在眼底,又道:“此刻崖山扶道長老有俗務在身,咱不得空,所以你等可借機修整一二,照舊聞鍾為令,自便即可。”

    “多謝橫虛掌門”

    下麵不少人聽見“俗務在身”四個字都忍不住露出幾分古怪的神情,不過當著橫虛的麵,自然是所有人都齊聲道謝。

    見愁可不覺得扶道山人能跟什麽“俗務”掛上幹係。

    她皺了皺眉,卻不知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站在雲海廣場之上的橫虛真人,也不多言,隻收了聲音,笑對見愁道:“不必擔心你師尊,怕過不一會兒便會出現。”

    “是。”

    見愁心裏疑惑剛冒出,就聽橫虛真人開口說話,頓有一種自己被看破之感,當下也不多言,隻應了一聲。

    橫虛真人淡淡點了點頭,便在這雲海廣場上一個轉身,竟也沒再多說一句話,向著諸天大殿而去。

    昆吾首座一走,原本還算安靜的整個昆吾主峰,頓時喧鬧了起來,議論起空海之中的一戰。

    什麽“今年竟是野路子出身的占了兩個”啊,“崖山大師伯那道印到底是什麽來頭”啊,“有那道印在手,一人台簡直毫無懸念嘛”等等亂七八糟的事。

    概括起來,無非是見愁太強,眾人都覺得下一試是她穩贏了。

    畢竟,她身負帝江風雷翼。

    虛弱的唐不夜,也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打敗的。

    更何況,帝江風雷翼反擊的乃是“兩張機”。

    想來,在眾人想法之中,這一屆小會的結果已經定下來了。

    隻是於見愁而言,一切還充滿變數。

    她再次向著四周看去,卻沒有看見半個白月穀的人,陸香冷更是半點蹤跡也尋不著,於是不由得眉頭一皺。

    雲海廣場的邊緣上,此刻還有各大門派的掌門、長老,似乎他們觀戰的位置也從下麵換到了上麵。

    周承江正好也在上麵。

    他站在站在兩個年長的龍門長老麵前,似乎正在說著什麽話。

    那兩位長老交代了幾句,便朝著諸天大殿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周承江似乎會意,點了點頭,目送這兩人下了雲海廣場。

    見愁遠遠看見這一幕,思索片刻,便直接禦空而去,來都了周承江前麵,含笑打了聲招呼:“周道友。”

    這聲音

    周承江一聽就知道是誰來了,轉過臉來看見愁的時候,已經隻有滿臉的苦笑。

    “唉,若周某沒猜錯,道友此來,想必是要問問龍鱗道印一事的後續。”

    “還有香冷道友。”

    要問的事可不少。

    她眼見著周承江離得近,心知他人在上五,知道的應該也讀,所以順便過來一問。

    聽得周承江已經猜出了她一半的來意,見愁幹脆補上了另一半。

    隻是

    在“香冷道友”四個字出口的瞬間,周承江已經無聲皺眉:“白月穀陸道友,怕不很好”

    見愁一下怔住。

    雲海廣場盡頭,恢弘的諸天大殿漂浮在最接近蒼穹的高度。

    燦爛的光輝灑落在它身上,為其披上一層耀目的光芒。

    橫虛真人順著台階,一步步往上,穿過了一層薄薄的淺藍色光幕,於是,便聽見了裏麵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吵聲。

    “還我龍門”

    “別扯淡了,龍族鼎盛時期那麽多座龍門,還能全是你龍門的了”

    “你的意思是這龍門還不是從我龍門出的了”

    “廢話,要真是你龍門的我敢拿出來用嗎這分明是我那徒弟曲二傻孝敬山人我的小玩意兒,不過借了你留在小龍門水底湖的功法給它開了個光,這才能用”

    “孝敬小玩意兒”

    龍門長老龐典,聽著無恥無賴的扶道山人這話,整個人都要炸開了,一張老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眼見著就要擼袖子跟扶道山人再戰幾場。

    “龐長老。”

    一道淡漠之中含著威壓的聲音,忽然從背後想起。

    眼見著要動手的龐典,一聽了這聲音,立刻收手,回轉身來,便瞧見是橫虛真人來了,於是道一聲:“真人。”

    之前在雲海廣場上,他與扶道山人少不得過了兩招。

    橫虛真人眼見著這兩位中域鼎鼎有名的人物掐了起來,隻怕壞了名聲,便請他們入諸天大殿好生說話,還布置了一道隔絕旁人查探的結界。

    哪裏想到,現在回來沒見爭端止息,反倒有幾分變本加厲味道。

    橫虛真人走上前來,一眼便看見龐典氣呼呼的樣子,反倒似乎是“罪魁禍首”的扶道山人翹著二郎腿,老神在在地坐在那裏。

    心裏歎了口氣,橫虛保持著那波瀾不驚的平淡口吻開口:“扶道兄做派,我向來了解,倒不至於在此事上撒謊。隻是孝敬一說,倒是有點意思。”

    誰不都知道龍門保留了遺留自上古的“龍門”,以保證給後世弟子的傳承。

    龍門的存在,想來機密,曲正風一崖山弟子,哪裏來的一座“龍門”孝敬給扶道山人

    扶道山人未必撒謊,隻是這龍門的來曆,頗有幾分出奇。

    扶道山人翹著腿,聽得橫虛此言,隻哼了一聲。

    “曲正風那二傻子難得盡盡孝心,看看你們一個個緊張得。你龍門隻管放心,我崖山還不稀得用此物來謀算什麽。更何況此門殘破,門內世界又透著一股詭異,我曾探測過了,才敢扔到空海當做這一局的小驚喜。”

    驚喜

    確定不是驚嚇

    那麽恐怖的威勢,出現在小會之中,當時觀戰之人多少被嚇得麵無人色

    龐典已經無力再反駁扶道山人了:這老王八蛋扯淡起來真是一套一套的。

    好在龍門查驗過,門中有大小龍門十數座,一座沒少,估摸著扶道山人這龍門的來曆,的確與他宗門無關。

    既然有這一座九龍門在,那見愁的龍鱗道印便挺好解釋了。

    龐典心裏歎了一口氣,又想起周承江主動為見愁背鍋,還得了人器煉體之法作為交換,一時也覺得沒什麽氣了。

    他幹脆一甩袖子:“成,這麽多年的交情,我也不跟你計較了。反正承江倒黴,今年的一人台算是沒了機會”

    “嘿嘿,你門中此子也算是天賦卓絕”

    扶道山人本想要客氣兩句,可話沒說到一半,諸天大殿之外的天空之中,卻陡然炸開一團霞光,一下照亮了整個大殿。

    未出口的話瞬間被卡住。

    像是被人咬了一口一樣,扶道山人一下站了起來,將震驚的目光,投向了外麵。

    “問心”

    雲海廣場上,周承江還慢慢對見愁說著話:“白月穀來了人,帶走了陸仙子。我聽人說,出現在陸仙子身邊的那一條巨蟒,乃是邪物”

    話音未落,西麵天空忽然覆壓過一股恐怖的氣息。

    見愁一下抬首望去,隻見西麵一片深紫色的雲,漸漸擴大,綿延數百裏。

    雲層厚實,電光隱約攢動,不時有震蕩人心的轟鳴。

    那個方向

    心底暗驚,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前段時間師弟們說,曲正風已經回崖山閉關,準備突破元嬰

    天地之間,忽然起了一點點玄異的變化。

    昆吾之上,還未來得及離去的人群立刻沸騰了起來。

    “是崖山的方向”

    “有人在突破嗎”

    “是不是問心”

    “好大的劫雲”

    西海邊,九頭江尾,望江樓。

    江水橫流而去,浪濤陣陣,傳到高樓之上。

    繡金線地毯鋪滿,桌台之上放著美酒千盞,一柄寶劍橫在桌案之上,妖嬈的美人兒將那酒盞端了,照舊朝榻上華服男子身上湊。

    “侯爺”

    軟糯的聲音,隻聽得人骨頭都要酥了。

    劍眉星目,帶著一種凜然的貴氣。

    這男子穿著一身近似於蟒袍的華服,倚在榻上,似乎醉生夢死,眼見得又一杯美酒倒來,便忍不住一笑,就著美人手腕飲了,歎一聲:“好酒”

    “那您多喝兩杯”

    這可是千年的玉液瓊漿,尋常修士難以得到,珍貴無比。

    隻是,在劍侯眼中,又算得了什麽

    望江樓紫衣劍侯薛無救,向來隻愛美酒佳肴相伴,名劍美人作陪

    美人想著,拎起了酒壺,又倒了一盞,便要將男子服侍個服帖。

    沒料想,在她第二盞就端來的瞬間,一直懶洋洋倚在榻上的紫衣劍侯,竟忽然之間睜開了一直眯著的眼睛,帶了幾分詫異,看向西麵,崖山方向。

    桌案寶劍之上,劃過流光一道。

    多少年了,昔年齊名的“東西一劍”,他這“西一劍”已成紫衣劍侯,東一劍曲正風,卻還停滯於元嬰修為,多年不得進。

    “終是想開了嗎”

    一聲感歎,他笑了一聲,便將桌案上寶劍提起,消失在高樓之上。

    那一片已經許久沒有在十九洲出現過的劫雲,吸引了近乎整個十九洲大能修士的注意。

    出竅是一道坎,一旦能邁過,便又算是進入了一個全新的境界。

    此境界,像是一道壁壘,劃分了一般與超凡,縱使之前再厲害,跨不過這一道坎,也終於白搭。

    望江樓,望海樓,通靈閣,北域陰陽兩宗,西海禪宗,雪域密宗

    一道又一道強大的靈識,跨越了無盡空間的阻隔,來到崖山的邊緣。

    這裏,便是劫雲的正中心。

    無盡劫雲翻湧起來,像是在崖山的天穹上扔了一片海洋。

    或是在修煉,或是在閑聊,或是在山林之間行走

    崖山境內,不管是尋常人,還是崖山的弟子和長老,此刻全數抬起頭來,看著頭頂的天空。

    執事堂前。

    畢言與羲和兩位長老,一個嚴肅死板,一個詼諧穩重,此刻卻又是驚喜又是擔憂,望著還鞘頂之上。

    在那裏,一道身影在鼓蕩的風中站立,已經許久不曾動。

    滿地塵土盡數被狂風卷走,隻有大一些的沙石還留在原地。

    粗糙的地麵上,滿布著一些刀劍的痕跡,似乎是曾有人在這崖山最高處切磋比劃留下。

    陡峭的平台,像是被人一劍削平。

    高大的崖山巨劍,如同亙古不醒一樣,佇立在曲正風視線的盡頭。

    他望著這一把劍,像是聽不見耳邊呼嘯的風聲,也聽不見頭頂劈啪作響的雷電之聲,更聽不見那冥冥之中想起的喝問

    問爾修士,心何所向

    已經過去了四日,昆吾謝不臣雖還未歸來,隻怕也不遠了。

    隻可惜

    他們再快,也快不過他突破的速度。

    三百餘年困囿於同一境界,堪稱是十九洲少有之事,而且還是曲正風這樣原本的天才。

    長久的時間,讓他幾乎吃透了這個境界之內的每一樣東西。

    可以說,他是整個境界唯一的噩夢,是所有同境界的修士難以企及的存在,甚至有修士剛踏入元嬰期的時候,曲正風是元嬰期第一人,在這修士突破元嬰到達出竅之後,曲正風還是元嬰期第一人

    九重天碑之上其他人的名字換來換去,唯有曲正風名姓三百年如一日,風吹雨打不動。

    如今,是時候了。

    曲正風沒有去看頭頂隨時會爆發的劫雲,也沒有去理會這一場問心道劫。

    他的心,不必問。

    劫雲數百裏覆蓋,就連很遠很遠的白月穀也被覆蓋在內。

    曲正風邁步前行,走在這還鞘頂上,像是走過他在崖山的一段又一段歲月。

    往事如霎沙,悉數從回憶裏流淌過去。

    他來到那一柄崖山巨劍之前,伸手出去,撫摸著它石質的外表,感覺這被歲月雕琢出來的粗糙,和六百年不曾出鞘的寂寞。

    “喝了我六百年的酒,如今我將行,你可願同往”

    “”

    冰冷的劍身,像是屹立在還鞘頂上的一塊頑石,沉默沒有回應。

    可曲正風也沒有等待。

    仿佛,他隻是自語這麽一聲,也仿佛他半點不在意崖山巨劍的回答。

    一抬手之間,身形飛起,寬大的織金黑袍在陰慘的蒼穹之下,閃過一道熾烈的亮光,他終於還是伸出了手,一掌拍下

    “哢哢哢”

    在元嬰期停留三百餘年的恐怖修為積累,瞬間爆發。

    澎湃掌力,透過這一柄頑石一般的崖山巨劍,一下傳入了整個崖山的山體之中,顫顫震動了起來。

    “轟隆隆”

    山體繼續搖晃,甚至連堅硬的山石也從山體剝落出來,掉進了下方九頭江的江流之中。

    曲正風五指猛然朝著那石質之中一扣,頓時隻見隻冒出一個劍柄一點點劍身的崖山巨劍,竟然緩緩朝著上方拔了一寸出來

    隻這一寸,已地動山搖

    一時之間,恍惚有一種山崩地裂之感。

    不少靈照頂上的崖山弟子,隻覺腳下震動,站立不穩,紛紛大叫起來:“這是怎麽了”

    執事堂前,幾名長老的麵色也凝重起來。

    隻是此刻的他們,還不知道即將發生什麽。

    它,願意跟他走

    烏黑的眼仁底下,有一種奇怪的滄桑與傷懷。

    崖山劍,崖山劍。

    崖山弟子的心中,人人都有一把劍,如此才能遇事拔劍,無所畏懼。

    他忘不了的事,崖山劍也忘不了。

    於是,彌天鏡上的枯骨,終於睜開了眼睛,血肉重新覆蓋滿身。

    他抬首而望,便看見在這無盡黑暗的天空之中,那一柄從還鞘頂插下的巨劍劍尖,緩緩從底部脫離,慢慢朝上,很快消失在了山岩的岩峰之中。

    “唉”

    一聲長歎,枯骨終於還是閉上了雙眼,重新陷入了無盡的沉寂。

    金光熾烈,劃破無盡陰雲。

    整座崖山,如同一柄堅硬而古老的劍鞘,而劍鞘之中的劍,沉睡在山體之中已久。

    此時,它卻被曲正風從還鞘頂上,緩緩拔起,一寸一寸,緩慢而堅定。

    像是從劍鞘之中將寶劍抽出,寒光乍破,刀槍錚鳴

    呼嘯的劍吟,響徹天地。

    沒有人知道這聲音從何而來,是何物發出,隻覺得四麵八方都是聲音,除此之外,天地再無二聲。

    崖山巨劍,長有千丈,出鞘之時便已刺破蒼穹。

    曲正風的身影,在這巨劍之側,又算得了什麽

    然而,他隻抬手一接,如同一座山雕刻而成的巨劍,便化作了一道傲然於天地的金光,落在他掌心之中。

    一片燦燦的金色,仿佛連天際的劫雲都要被金光逼散。

    沒有人看得清曲正風手中握的是什麽,隻能看見這一刻,他昂藏的身軀被隱在那一片燃燒的金光之中,整個崖山範圍之內,都被照亮。

    沒有人能分清,到底哪個是他,哪個是劍。

    也許他就是崖山劍,劍就是崖山他。

    抬首而望,崖山劍在手,三百年苦修不輟,眼前問心道劫又算什麽

    問心問心,心誌不堅者易受其苦

    可他從不懷疑自己。

    於是在這一片金光之中,曲正風朝著那烏雲蓋頂的蒼穹,持劍斬去

    “轟”地一聲,劍氣縱橫三萬裏,襲天而去

    數百裏劫雲,被這縱橫劍氣攔腰斬斷,就連天地之間遊竄的電蛇,也難以抵禦這一劍的劍光,在接觸的刹那便青煙一樣湮滅。

    整個天際,安靜了片刻。

    而後,一片炸響。

    狂風吹卷而來,淒厲無比,壓抑厚重的劫雲,終於承受不住這一劍的威壓,由凝聚而破碎,竟如退潮之水一般,被風一卷,轟然散去

    崖山一劍斬,光寒十九洲

    曲正風回看一看,腳下群山茫茫,原野蒼蒼,隻將唇角彎起一分,而後自還鞘頂一躍而下,向西麵剪燭派而去,很快消失不見。

    唯有

    那朗朗的聲音,還留存在眾人耳邊。

    “不複崖山門下,我自入魔而去,後會有期”

    “”

    什、什麽

    下方諸位長老隻看見曲正風將崖山巨劍拔起,震驚於他一劍劈散劫雲的赫赫威勢,眼下還沒反應過來,便聽得這樣凜冽的一句話回蕩在耳邊,一時震悚無限

    慌忙之間,畢言、羲和等四位長老身形一閃,已出現在還鞘頂上。

    古拙如頑石的崖山巨劍,已消失無蹤,整個還鞘頂上空蕩蕩的一片,隻有原地留有一個數丈方圓的巨大孔洞,朝下一看,幽深黑暗,通向崖山未知的地底

    昆吾主峰,諸天大殿之上。

    崖山之外有護山大陣,隔絕一切靈識的查探。

    橫虛真人與龐典亦無法穿破這一層隔膜,窺見劫雲崩散的全貌,隻勉強感知到了那一股驚人的劍氣。

    劫雲既散,來得快去得也快,想必是曲正風已經成功渡劫,突破元嬰,成為出竅修士。

    無比的震驚之下,龐典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大笑起來:“三百年啊,厚積而薄發,恭喜扶道兄,恭喜扶道兄了”

    曲正風多年以來,多有攜崖山之名外出行走,人人都知他處事有度,分寸拿捏恰當,乃是難得的一個人才。

    不管是樣貌,品行,見識,都格外出色。

    縱使在天才輩出的崖山,他也是難以叫人移開目光的所在。

    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他困囿於元嬰期已久的修為,過了某個時限,困在一個境界越久,突破的可能越低,多少人為她他捏了把汗,私底下認定他再無突破的可能。

    誰想到,如今竟然上演了這樣震動十九洲的一幕

    就連橫虛真人,上千年修煉出一顆止水般的心,在瞧見那劫雲崩碎的一刻,也不禁起了些微的漣漪。

    隻是,與龐典不同,他心底隱隱有一種難言的壓抑之感

    興許是因為曲正風對昆吾始終難以放下當年的敵意吧

    他歎了一聲,也笑著看向了前方的扶道山人:“恭喜扶道兄了,崖山又出一出竅大能。”

    扶道山人站在最前麵,站在這昆吾的最高處。

    他身材枯瘦,穿著一身不知多少年沒洗的油膩道袍,手裏還端著之前與龐典吵架時候的雞腿,此刻正怔怔望著那一片已經崩散的劫雲,許久沒有說話。

    與橫虛龐典不同,他乃是崖山明麵上輩分最高的那個人,崖山的大陣不會阻擋他的靈識進入

    亂糟糟的眉毛下麵,那一雙透亮的眼底,似乎湧現出了什麽,可很快又消失不見。

    他向西麵剪燭派去了

    扶道山人腦子裏鈍鈍的一片,聽見橫虛與龐典的道賀,他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臉上沒有什麽表情:“是可喜可賀”

    不複崖山門下,我自入魔而去。

    能不是喜事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