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血濺通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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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不少人是清楚剪燭派的遭遇的,隻是如今身為掌門的燭心已經來了,又有橫虛真人這奇奇怪怪的態度,眾人聰明地選擇了沒有說話。
場中目光,很快移到了燭心仙子的身上。
突如其來的羞辱,讓這一位剪燭派的掌門人,臉上紅白不定。
麵容整個緊繃起來,頓時沒有了往日高華的美豔,隻餘陰沉不定的壓抑。
先有見愁與剪燭派作對,後有被她寄予厚望的許藍兒被一斧頭斬出小會,現在還有曲正風仗劍屠戮剪燭
派中弟子雖沒覆滅,還有一小部分人活下來,可整個剪燭派已經元氣大傷。
最重要,也是最讓燭心心中吐血的,是那藏於剪燭派山壁閣樓之中的九曲河圖
一番心血布置,一夕之間,化作東流之水
白費
燭心一口惡氣憋上來,這才要抱著魚死網破之心再回昆吾。
既然剪燭派什麽也沒有了,那身為罪魁禍首的崖山,也別想善了
她秀雅的五根手指捏在一起,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在這中域兩大巨擘領袖的注視之中,竟然生生冷笑了一聲:“燭心今日算是見識了,昆吾崖山,便是這般狼狽為奸,包庇奸邪嗎為一己私欲,枉顧我中域三千宗門安危、甚至縱容門內弟子屠戮其他宗門”
包庇奸邪
縱容門內弟子屠戮其他宗門
此話何解
整個廣場之上頓時悚然。
普通弟子尚不知剪燭派被滅門之事,所以完全的一頭霧水,什麽也不清楚。
可知道此事之人,卻都暗暗心驚,心知今日怕是要鬧大了。
崖山昆吾兩派上上下下,沒一個有好臉色。
此地乃是昆吾,當下便有一名昆吾執事長老拉下臉來,怒斥道:“空口無憑,血口噴人燭心仙子這樣說,怕是不好吧”
“血口噴人”
燭心嗤笑了一聲。
她豁然抬手,大袖一擺,直直指向見愁:“此子兩年前殺我門中弟子鄭芸兒,日前更重傷我座下弟子,手段殘忍,致其經脈盡斷,如今不過廢人一個更別說此女幻身,血流白骨,滿身妖魔”
一百一十九座接天台裂成台階的通天路上,見愁的腳步頓時一滯。
然而,燭心的指控並未結束。
她撤回手來,下一個竟直直指向了站在諸天大殿之上的扶道山人
“崖山,我中域之巨擘、三千宗門之領袖,竟縱容門下弟子,血洗我剪燭派,殺滅我門中長老弟子盡百人,如今剪燭派中血流漂櫓,屍骨成山扶道山人,我所言,是也不也”
“轟”
全場霎時悚然
所有人都議論開了。
先前說見愁之事還好,畢竟眾人對當年黑風洞的恩怨也算是有所聽聞,再加上剪燭派近年以來與崖山作對,一直小有摩擦,見愁幻身更是大家都看見的。
所以燭心說出見愁的時候還不算是什麽,可如今張口竟然說崖山門下弟子血洗剪燭派
這就是一萬個想不到了
“這怎麽可能”
“一定是弄錯了吧”
“不過剪燭派也不像是會拿自己門中弟子陷害他人的人吧”
“血洗怎麽可能”
無數人不敢相信
此事發生才沒多久,普通弟子關注的全數都是今日小會,不如他們師門之中的長輩,早就收到了消息。
如今下麵一片沸騰的議論,上方各大門派的掌門、長老,卻都陷入一片詭異的沉默。
扶道山人終於掀了眼皮,眼底少見地看不見半分情緒。
橫虛真人則是注視著燭心,淡淡道:“燭心掌門,事關滅門,幹係重大,又涉及崖山名聲,還請慎言。”
“慎言哈”
燭心終於忍不住笑了一聲出來。
一回身,燭心看向了身後沒剩下幾個的剪燭派門下,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一種近乎喪家之犬的表情,時時刻刻提醒著她剪燭派遭逢的大難
百年心血,毀於一旦
何等慘烈
她好不容易才將滿心的悲苦壓下,道:“潘啟何在”
“弟子在。”
先前奉命處理過黑風洞之事的修士潘啟,不知何時已經缺了一條胳膊,聞言便被身後人推了一把出列,他戰戰兢兢地對著燭心行了一禮。
這一條胳膊,是在黑風洞之事後,回剪燭派的道中,遇到了獸潮。
一隻山虎衝來,將他胳膊咬斷,因其劇毒,至今不曾續接上。
自那件事後,他連小會都不曾參加,隻好在門派之中養病,哪裏想到
“今日三千宗門都在場,你便當著橫虛真人的麵,將血洗滅門之事,說個清清楚楚”
燭心聲音裏的煞氣,已經不加掩飾。
誰執掌宗門,遇到這滅門之事,也冷靜不下來。
胸腔之中激蕩著一股將要瘋狂的味道,她捏緊了手指,森然的目光從不遠處崖山弟子長老眾人那邊劃過,最終落到了扶道山人的身上。
此刻的潘啟,身上還沾著不少同門的血跡,回想起前不久的場景,隻覺得一場噩夢重新席卷了自己。
“三息後,助剪燭派為虐者殺。”
這是曲正風放下的狠話。
站在廣場之上,潘啟隻覺得腿肚子發軟,竟然一下就跪了下去。
“啟、啟稟真人”
顫抖的聲音,渾然聽不出是在黑風洞前趾高氣昂之人。
崖山這邊,顏沉沙與戚少風,乃是當初負責處理黑風洞一事的人。
獸潮之事便是顏沉沙一手策劃,所以即便是看見了潘啟那斷了的胳膊,他也沒什麽格外的表情。反倒是戚少風,有幾分遲疑,看了顏沉沙一眼。
到底是遭遇了怎樣恐怖的事情,才能將一個人的心性折磨至此
“幾個時辰之前,弟子等正在門、門中修煉”
或許是因為回憶起了那滿布著血色的場景,潘啟的話斷斷續續,甚至有些前後不通,可是眾人依舊從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當日這弟子正在門中修煉,誰料想忽然闖入一人,放言要屠戮剪燭。
曲正風這三百年來代扶道山人行走十九洲,也算是頗有名氣,剪燭派有些高階長老弟子也是認識他的,當下怒極,在知道對方有殺意的情況下,更不留手,便要發動護山大陣。
哪裏想到,曲正風蕩起一劍,竟然便將整個大陣摧毀
無數陣中剪燭派弟子盡皆重傷垂死
他一人一劍闖入剪燭,從前殿殺到後殿,所過之處無一活口
“整個門中,最終隻有四分之一不到的弟子還留有一條性命”
說到這裏,潘啟已經痛哭流涕,泣不成聲。
“行凶者,便是曲正風弟子等人看得清清楚楚,絕不會錯”
崖山,曲正風
像是一塊巨石扔進了小湖裏,瞬間炸得眾人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怎麽可能”
“曲師兄怎麽可能做這種事”
“不會是看錯了吧”
“這種事也能血口噴人不成”
場中不少普通修士都曾聽聞過曲正風大名,剪燭派一下說出這種話來,誰肯相信
一時之間,竟然有不少人開口質疑剪燭派
隻有先前早得知了消息的眾位掌門長老,因為知道這弟子所言不虛,盡數保持了沉默。
普通弟子的沸騰,與師門長輩們的沉默,在此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燭心見狀,已是控製不住自己,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這便是我中域名門扶道長老,曲正風乃是你座下弟子,我門中幸存之弟子,人人親眼所見,你還能抵賴不成”
“哢嚓。”
扶道山人咬了一口雞腿。
橫虛真人沉吟片刻,平和開口道:“事發突然,也是我等未能防患於未然,先請燭心掌門節哀。卻不知,如今燭心掌門有何打算”
“”
這話無疑已經承認,剪燭派之事是真,動手之人是曲正風也是真
方才還議論紛紛的所有人,瞬間像是被人拍了一巴掌一樣,所有的議論頓時停歇,安靜得一根針掉到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
燭心素知崖山與昆吾之間並不像是表麵上這樣好,誰還能沒有個嫌隙
如今橫虛真人站出來,想必這件事成了一半。
心頭快意。
那種報複的快感近乎扭曲地襲上來,讓燭心臉上的微笑也變得帶了幾分猙獰。
“血債當要血償我門數百弟子性命,自然也要行凶之人償還崖山見愁,殺我弟子鄭芸兒,當死;崖山曲正風,血洗我剪燭派,當死”
血債血償
眾人隻看著燭心那豔光四射的麵龐,卻已經看不到什麽理智,隻有一種森然之感,讓人說不出地不舒服。
燭心朝著扶道山人逼視,聲音幾乎從牙齒縫裏磨出來:“但請扶道山人交出見愁,交出曲正風,就地正?法,以慰我剪燭派無辜冤魂在天之靈”
就地正1法
竟有人想要自己就地正1法
進入十九洲也算是有些時日了,見愁還是第一次聽見這般無理的要求。
這一瞬間,她竟然覺得有幾分好笑。
這一位燭心仙子,到底哪裏來的底氣,竟然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站在通天路台階上,背對著背後還有一半路程的一人台,注視著下方。
扶道山人一隻雞腿已經慢慢啃完。
聽見燭心言語,他臉上半點多餘的表情都沒有,隻是將目光一轉,一眼就看見了那邊站著不動的見愁,頓時眉頭一皺:“見愁丫頭,往前走,不必回頭”
滾滾聲浪,穿破雲層,一下落入了見愁耳中。
微微一怔,她隻覺得整個人都被這聲音籠罩。
目光一轉,便觸到了扶道山人的目光,平日裏的不正經,都變成了一種近乎森然的威嚴。
往前走,不必回頭
時間隻有一刻,怎能浪費
見愁明白了他的意思,終於還是一點頭,折轉身去,繼續往通天路上行
隻這一句話的交流,一句話的表達,所有人便已經明白了扶道山人的態度。
出了這樣大事,在燭心明確提出要崖山交出見愁就地正1法之時,扶道山人卻像是沒聽見一樣,直接讓見愁繼續往前
分明是不打算將剪燭派放在眼底,分明是半點不準備搭理燭心的要求
這一瞬間,燭心心底隱忍已久的暴怒,終於被激發出來。
她踏前一步,麵上已有猙獰之色:“扶道山人這是要一心包庇到底了”
“黑風洞你剪燭派派了一群人來圍殺我座下弟子,崖山尚且不曾找你剪燭派算賬,今日你倒要撞上門來就地正1法,憑你什麽身份,也敢將我崖山修士就地正1法”
扶道山人高高站在諸天大殿之上,目光冷凝,同樣回以燭心冷笑
原本一身邋遢的道袍,在這一刻,竟像是放光一樣,讓所有人不敢直麵他,唯恐被這一刻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壓傷及。
憑你什麽身份,也敢將我崖山修士就地正1法
何等猖狂的一句話
何等出格的一句話
中域修士,從來隻敢在私底下討論同樣的觀點,卻從來不敢明麵上將話挑明。
更何況,今日乃是左三千小會,三千宗門俱在場中,說出此話的還是可與橫虛真人並肩的扶道山人
一時之間,無數人倒吸一口涼氣。
一種肅殺的氣息,幾乎在瞬間彌漫開去
所有人在聽見扶道山人這陡然間一聲爆喝的刹那,已是心頭一凜:要出大事
燭心萬萬沒想到,扶道山人竟敢在這眾目睽睽之下,說出此等話語來。
她大笑一聲,便要再辯駁一二,哪裏想到,便在此刻,下方雲影之中忽然飛來了數道法寶的毫光,直接從雲海廣場眾人頭頂之上掠過,竟然直接落在了諸天大殿之前。
這幾道毫光來勢極快,破空之中更是尖銳刺耳。
隻是落下卻似乎有些不穩。
眾人定睛一看,來的有四五人,卻是個個身負重傷,當先一麵容冷肅、頭發夾白的老者,肩腹的鮮血直接流淌到了雲海廣場地麵之上,一眼看去觸目驚心。
這不是崖山長老畢言,又是何人
諸多崖山門下弟子,已是齊齊一驚。
畢言隻將手中長劍往地麵之上一刺,勉強撐住了自己的身體,將頭深深埋下
“啟稟扶道師伯,曲正風已盜劍叛出崖山。畢言率門下追殺而去,終究不敵,為其拔劍重傷,已失叛徒蹤跡”
“”
扶道山人一下說不出話來。
雲海廣場之上,所有人卻都震悚萬分
盜劍而去,叛出崖山
曲正風竟然是叛出了崖山
所有人都有些傻眼了。
一個又一個的炸雷,簡直讓人有一種瘋狂的衝動。
當日曲正風突破之時便已經叛出崖山,隻是礙於崖山護山大陣有隔絕神識探查之奇效,中域之中除卻當時在場之人與遠在諸天大殿的扶道山人之外,無一人能得知真實的情況。
人人以為剪燭派滅門之事肯定與崖山有關,甚至是有崖山授意。
畢竟,誰他娘能想到,曲正風竟然會叛出崖山
如今畢言長老負傷出現,卻已經明明白白將這件事擺在了所有人麵前
外人是一片的震驚,不敢相信。
於崖山本門弟子而言,更是難以接受。
叛出崖山
甚至對畢言長老拔劍
數百年同門情誼,他怎敢拔劍
無法接受,不願意接受
即便是崖山門下之間,也忽然爭吵了起來。
整個昆吾雲海廣場之上,一片亂象。
橫虛真人複雜地看了下方跪地不起的畢言長老一眼,他還因自己逮捕力而愧疚不已。
這身上的傷勢太重,橫虛真人一眼看去,便知道已經傷到了髒腑之中,甚至連經脈都斷了數條,內裏氣血堵塞
即便是這傷勢治好,修為也要倒退個幾十年。
實在不像是偽裝。
有眼力見兒的都能看出來,眾多門派的掌門長老,都是麵麵相覷。
隻有燭心,原本已經準備好了一切,今日專程來向崖山發難。
哪裏想到,都到這個關鍵時刻了,竟然正好有崖山長老來報,說曲正風叛出了崖山說崖山失去了曲正風的蹤跡甚至崖山自己也在追殺曲正風
“一派胡言”
“你崖山怎會如此碰巧,正好就追殺曲正風不力一群人打不過一個才出竅的修士分明是想要隱藏他蹤跡,蓄意策劃一場陰謀,針對我剪燭派”
燭心忍無可忍,按劍怒斥
畢言一臉的冷肅,乃是崖山四大長老之中最刻板的一個。
聞言,他豁然起身,握緊手中長劍
每一道皺紋裏,都藏著無邊的怒意:“曲正風盜走的乃是我崖山鎮派之巨劍,他能以一人之力滅你剪燭派,畢某難當其威,有何蹊蹺之處區區一剪燭派,也值得我崖山以崖山劍布局陷害”
“你”
好猖狂的一句話
誰也沒想到,在畢言長老口中,一個剪燭派,還比不上崖山巨劍
可偏偏
崖山這兩把劍,還真出名到了極點:一把崖山劍,依托崖山而生長,乃是上古崖山一大能修士悟道之劍;一把一線天,一線通仙機,乃為崖山萬古至尊之劍
說來可能誇張,可為了算計一個剪燭派,搭上一柄崖山劍,還真是得不償失。
燭心氣得渾身顫抖,終究還是沒忍住,咬著牙道:“我剪燭派勢弱,自然不值當崖山以鎮派之劍算計,可若有九曲河圖,又當如何”
“”
“”
“”
九曲河圖
無數曾聽聞過其大名之修士,全數愕然:剪燭派有九曲河圖
九頭江一條大河,縱貫十九洲大地,孕育了無數的生靈。
九曲河圖者,傳聞為關係到十九洲誕生之秘,記載有浮陸之法,有上古修士無數寶貴的研究,涉及正邪兩道,甚至有荒古長夜的一些傳聞和記載。
傳聞若有秘法,可解得河圖之秘,便可擁有通天徹地之能。
先有東南蠻荒魔地之邪修得河圖,領悟出上百邪魔術法,為害一方。
後有正道修士殺入蠻荒,重奪河圖,進行參悟。
上古近古之交,先後有八極道尊、綠葉老祖、不語上人三位大能修士,堪破河圖之秘,從中悟出天地之規則,破界飛升而去。
隻是其後,九曲河圖便已失傳,蹤跡難尋。
千百年來,不少修士探訪名山,希圖從三位大能修士往日的行跡之中,尋得一星半點的線索,隻可惜都無功而返。
於是,很多很多年過去,不少人以為這隻是十九洲無數傳奇傳說之中的一個,真假難辨。
甚至就連九曲河圖是否存在,都成為一個值得爭論的話題。
眾人萬萬沒想到,今日竟然會從剪燭派掌門燭心口中,再次聽聞這曾名動十九洲的傳奇至寶
即便是橫虛真人這等一方領袖,在聽聞這四字之時,也是眉頭一皺,眼底露出幾分驚色。
唯有扶道山人,一張臉上便徹底沒了表情。
“你的意思是,曲正風屠戮剪燭派,乃是為了奪九曲河圖”
“正是”
雖則從扶道山人口吻之中聽出了隱藏的危險,可此時此刻的燭心自認為自己已經掐準了崖山的七寸,有恃無恐,甚至帶著逼人的氣勢踏前一步
“數年前青峰庵隱界之行,我座下弟子許藍兒帶回此物,誰料想竟成為今日剪燭派大禍之根源若沒記錯,兩年前,崖山也曾派曲正風進入隱界,他必定從隱界之中得知機密,所以向我剪燭派痛下殺手”
“好,好,好”
出乎所有人意料,扶道山人竟然大笑起來,連道了三聲“好”
困擾已久的謎題,終於解開。
竟是事關九曲河圖,難怪剪燭派如此猖狂
若攥緊了河圖,的確不日便可稱霸中域
可惜,可歎。
再精明的算盤,也敵不過曲正風悍然一劍
一口鬱結之氣頓時吐出,扶道山人笑了許久,才漸漸停下來,目光之中已是全然的冰霜森寒
忽然之間,大袖一甩
一隻乾坤袋從袖中飛出,便自動打開,有一物從乾坤袋中掉出,結實地摔在了地上。
伴隨著落地的,還有扶道山人冷聲的一喝:“還請燭心掌門,看看此物”
落在地上的東西,停止了滾動。
眾人定睛看去,哪裏是什麽“物”,那竟是一具近乎幹枯的屍體
剪燭派的裙衫穿在她身上,四肢詭異地有些蜷縮,屍體的麵部表情極其猙獰,似乎死時極為痛苦,瞪圓了眼睛,有一萬個不相信,不甘心
縱使人已死,死狀極慘,剪燭派眾多弟子也能清楚地辨認出來,這便是之前失蹤的鄭芸兒的屍體
黑風洞當年成為一樁懸案,便是因為鄭芸兒的屍體忽然失蹤,連趙雲鬢也說不明白到底怎麽回事。
沒想到,現在竟然出現了
一群剪燭派弟子當中,乍見鄭芸兒屍首,趙雲鬢竟駭得倒退三步,麵露驚慌之色。
站在她身側不遠處的剪燭派弟子江鈴,一下就留注意到了趙雲鬢的表現,本有些擔心地看了過去,卻沒想到,趙雲鬢神色慌張,顫抖個不停,一臉心虛。
那一瞬間,江鈴渾身一震,一下明白了什麽
“趙師姐”
她想要開口說什麽,卻覺得一股力道忽然從身側傳來,竟有一隻手,拽著她的胳膊,生生將她從剪燭派弟子之中拽出
江鈴詫異回頭,隻看見了一身白衣的沈咎。
在他身後,站著數十崖山弟子。
另一頭,顏沉沙也已經鬆了手,剪燭派弟子商了凡也像是江鈴一樣被拽了出來,傻愣愣站在了戚少風身邊。
兩個人對望了一眼,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沈咎也不解釋,鬆了手的同時,已經擰眉看向場中。
鄭芸兒屍首一出,剪燭派之中已有幾人色變。
就連掌門燭心,也為之一窒:這樣的死狀分明是
不足寶典
“你門下弟子,到底因何而死,想必不會有人比燭心掌門你更清楚了”
扶道山人冷肅的聲音裏,像是夾雜著冰渣子,打得燭心渾身顫抖。
“鄭芸兒無辜,竟死於邪術。便是片刻之前,本座尚且粗存疑,畢竟我中域三千宗門,個個正心持道,怎會有人會這領悟自昔年九曲河圖之邪魔妖術不成想你竟不打自招”
乾坤袋乃是一神秘修士留給戚少風的,事關重大,戚少風立刻將此事原委道明,這一具屍體也就到了扶道山人手中。
人因何而死,乃是所有人都可用靈識查探的。
鄭芸兒體內靈力早已潰散,可是就連血肉之中也不曾有半點留存的靈氣,分明有異。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這便是不足寶典名字之由來。
吸人之力為己所用,甚為陰險下流。
此等邪術,便是在東南蠻荒之中,也早已失傳,誰曾想,它竟然會出現在昆吾的最高處
事到如今,燭心哪裏還能不知道,自己聰明一世,竟在鄭芸兒之事上為弟子所蒙蔽。
近乎憎惡的目光,落到了趙雲鬢的身上。
趙雲鬢連連後退,已經不敢直視。
若說各大宗門掌門長老,先前還對此事抱有疑惑:比如,殺了鄭芸兒的也可能是崖山見愁,畢竟她的確有可能是邪魔外道。
可此刻一見這情景,還有誰不明白
對鄭芸兒下手之人,絕對不是崖山見愁,而是這心虛的剪燭派女修
好一出栽贓陷害啊
當下便昆吾長老顧平生,淩空一爪將心虛的趙雲鬢抓來,扔在地上:“鬼鬼祟祟,還不從實招來”
“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
趙雲鬢當即驚叫起來。
燭心麵色鐵青,竟然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一刹那,飛起一劍,直衝趙雲鬢而去
“噗”
尚在胡言亂語之中的趙雲鬢,胸口頓時一蓬血花散出。
劍氣一蕩,便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衝上她靈台,頓時將她所有意識摧毀,霎時間生機隕滅,橫死當場
“燭心掌門這是何意”
顧平生正待問詢,哪裏想到燭心竟然下此毒手,頓時大怒。
燭心持劍而立,麵目扭曲,隻覺路到盡頭,須拚死一搏
“何意我門下弟子無故喪生,門中大半修士盡數為邪魔曲正風所屠戮,崖山身為罪魁禍首,你們不去追究,反誣陷我剪燭派有妖邪,這中域、這天下,可還有半分公道在剪燭派弟子聽令,拔劍”
“刷刷刷”
燭心身後,近百剪燭派弟子,全是燭心信任之心腹所在,被帶來參加左三千小會。
如今燭心一聲令下,霎時間人人拔劍
劍光閃閃,一時晃花人眼,叫人心底冒寒氣。
“錚”
幾乎就在剪燭派拔劍的同時,東南方向,百劍出鞘
從寇謙之到薑賀,從湯萬乘到顏沉沙
昆吾雲海廣場之上,崖山門下盡數拔劍
一時之間,劍氣衝霄而起,帶著森然的殺意
整個廣場,劍拔弩張。
“拔劍”
扶道山人站在諸天大殿,帶著森然殺意的冷風,吹拂著他破爛的衣擺,藏在道袍之下的身軀,卻挺立如鬆
他俯視下方,隻沉著臉,一步踏上前來,聲音冷厲:“燭心掌門可知,你在向誰拔劍”
“今日我剪燭派非有動手之意,隻為求一自保。”
燭心一臉義正辭嚴。
當著這廣場之上三千宗門,她號令拔劍歸拔劍,卻不相信崖山敢仗勢欺人至此,在剪燭派已被血洗之時,還要悍然動手。
“數百弟子無故喪命,昆吾崖山為我中域頂梁之巨擘,卻限於一己私欲,不能還一個公道。若不拔劍,我剪燭派豈不任人宰割”
“公道”
扶道山人終於還是笑了起來。
隻是這笑聲,卻讓人沒來由地毛骨悚然。
袖中有隱約的燦爛藍光溢出,在“公道”二字話音落地的瞬間,扶道山人的左手,已經高高舉起,一枚金色的印鑒雕刻著祥雲朵朵,浮動在這璀璨藍光的正中
中域,皇天鑒
厚重的氣息,如同天空一樣高華,藍光則如蒼穹一樣明澈。
一種連接著天和地的感覺
那一瞬間,無數人頭皮都跟著炸開
蒼老而滿布著皺紋的五指一用力,皇天鑒便被扶道山人抓在掌心之中
藍光恢弘,頓時暴漲,近乎遮蔽了整個諸天大殿
光芒之中,扶道山人的身形也已經模糊,隻有聲息清晰無比:“我為中域執法長老,今日便還你一個真正的公道”
“嗡”
周天靈氣震動,朝著皇天鑒瘋狂匯聚
扶道山人手持印鑒,居高臨下,隻狠狠朝著下方一拍
皇天鑒下壓,竟然見風就長。
隻在一眨眼之間,整枚皇天鑒竟已經有小半個雲海廣場大小,金燦燦的印身,鐫刻著上古的雷紋,瘋狂地顫動,帶起恐怖的威勢。
傾山倒嶽
厚重的陰影頓時覆蓋了站在下方的所有剪燭派修士
那感覺,竟然像是整片天空,整個蒼穹,都朝著他們覆壓而來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天地之力,將所有被籠罩在攻擊範圍之中的修士束縛。
沒有人,可以逃脫
這來自天地的製裁
燭心瘋狂地催動著身體之中所有的功法,皮膚之上一道道恐怖的血紋蔓延而上,就連眼底也閃爍著血腥的紅光,可是
沒有任何作用
逃不開
任是她千百般努力,竟始終難以挪動半分:“不”
“轟”
一聲震天撼地的巨響。
皇天鑒在瞬間砸下,將所有的驚呼慘叫,全數化為烏有。
剪燭派近百修士,包括燭心在內,竟在這一瞬間,血肉橫飛,砸為肉糜
血,染紅了整個雲海廣場。
地麵之上,無數道恐怖的裂紋,以巨大的皇天鑒為中心,以方才剪燭派眾人立足之地為中心,朝著周圍眾人的腳下擴散
那細小的龜裂之聲,像是蟲子一樣,爬到了所有人耳中。
“邪魔外道,藏汙納垢,也配拔劍”
燦金的皇天鑒隱約著純粹的藍光,已在扶道山人五指之間,散發出一種舉世莫能與當的氣息。
扶道山人站在諸天大殿之上,隻向著這四麵無數修士看去,向著無數門派的掌門和長老看去,向著默立一旁的橫虛真人看去,一身凜然
“還有誰要向我崖山拔劍”
嘶啞的聲音,如滾動的驚雷,帶著盛怒,響徹整個寂靜的昆吾。(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