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不殺不死,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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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氣藏於劍氣,一片猙獰。

    隻一瞬間,已經帶出澎湃的殺意,尖銳得直刺骨頭。

    太過猝不及防的出手,縱使吳端有元嬰期的修為,這一刻也是救之不及。

    盛氣淩人到近乎暴戾的白骨龍劍劍氣,已到眼前

    謝不臣抬眼,隻能看見那藏在凜冽劍氣之後的,一雙

    凍如冰天雪地的眼。

    沒有絲毫的感情。

    白骨龍劍曾是他對戰過的,隻是今日之劍,換了持劍人,也換了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種風格。

    謝不臣眉頭微微一皺,左手並指,單手掐手訣一道,便有一片丈許直徑的古拙圓盤,由虛影與浮光組成,刹那間以他手訣為中心,朝著四周擴散開來

    隻是見愁出手畢竟太快,太猛,太狠,謝不臣反應再快,動作也慢了那麽一瞬。

    “轟”

    古拙圓盤將成而未成,白骨龍劍劍氣已轟然砸來

    霎時間,圓盤崩碎,劍氣被削弱了七分,剩下的三分卻毫無保留地直接撞到了謝不臣的身上。

    “噗。”

    劍氣撞到他胸膛之上,頓有一小口鮮血吐出,將墨綠色的衣袍染成一片濃重的深紫。

    謝不臣身形猛顫了一下,幾乎控製不住自己地,向著後方退了一步。

    然而

    也僅僅是一步。

    下一步,他的腳步已經死死地定在了原地,像是至死也不願再退那麽分寸之地一般。

    目光抬起,已重新落在見愁的臉上。

    似乎,想要通過這樣的注視,發現什麽別的。

    隻可惜,見愁的眼底,除了幾乎要透出來的殺意,什麽也沒有

    沒有人會想到,隻在這一個照麵的功夫裏,見愁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開始動手。

    聶小晚是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麽,陸香冷也有一種反應不及的感覺。

    隻是見愁半點沒有要顧及他人想法的意思。

    昆吾

    人在昆吾又如何

    縱使她的理智千千萬萬次在她腦海之中叫囂,此時此刻,絕不適合動手,可深仇大恨在前,怎能忍氣吞聲

    人生得意須拔劍,大仇當前,更當仗劍高歌

    方才一劍抖出,不過是憑借著刹那之間起來的殺意,並無任何花哨技巧。

    一劍得手,謝不臣手上吐血,可見愁胸臆之中那驟起的殺意,不僅沒有消失,反而越發濃重起來,直欲滔天

    未待方才那一劍的餘威消減下去,白骨龍劍劍尖一劃,碧山河星劍新的一劍劍招,已被見愁擺出了個起手式。

    她身形一閃,霎時竟給人一種星河籠罩之感,便要向前而去,再次動手。

    趁他病,要他命

    隻是這一劍出的時候,她眼前不遠處的謝不臣已沒了影蹤。

    取而代之的,是出現在身前的一道白袍身影。

    吳端目光之中藏了幾分肅然,雖然不明白到底怎麽就忽然出現這樣的情況,可不管見愁還是謝不臣,都是崖山昆吾新一輩之中的領袖人物,萬萬不能在此出什麽差池。

    他心下咬牙,隻看見眼前那似已站立在浩渺星空之下的見愁,隻驚歎於她奇高的領悟力與絕高的攻擊力

    這哪裏像是一個剛剛結丹的修士

    手掌一劃,吳端掌心之中藏著一枚道印,直直將手迎著見愁出劍的方向打去

    見愁出劍是如何迅疾

    隻在吳端出手阻止的瞬間,已經是避無可避。

    見愁目光微冷,縱使已經看清自己麵前到底是誰,竟然也沒有半點收劍的態勢。

    這一幕隻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快得讓人根本理不清當中的關係。

    白骨龍劍越來越近,眼看著吳端便要被這一劍穿透掌心,聶小晚隻覺得從見愁身上投射出來的殺意和吳端身上那一股冷肅凝練的氣息,幾乎都要逼得她喘不過氣來。

    那一刻,她控製不住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仿佛下一刻她的心便要從胸口跳出來

    白骨龍劍之上傳來嗡嗡然的異動,似乎有人正在控製它,從自己手中脫出。

    隻是見愁抓握之力何其驚人

    那一瞬間,即便是此劍滴血認過的原主,竟然也不能將它召喚回去。

    森然的白骨劍,依舊握在見愁的手中

    向前而去

    它並不反射任何光澤,給人的驚心動魄之感,卻不減反增。

    那持劍的姿勢,帶著一種近乎孤絕的篤定。

    她不退,吳端亦不讓

    隨著劍越近,那一股凜冽的氣息,越發讓人覺得窒息。

    “錚”

    劍有清鳴,似有龍吟相和。

    吳端一顆心已沉了許多。

    他此刻退開當然無虞,隻是謝不臣已受傷,且不確定青峰庵隱界之傷到底有未好全。

    他一退,焉知謝不臣是否能安然無恙

    白骨龍劍乃是與他心意相通,認主之劍,他自然也可強行奪劍。

    隻是見愁持劍之姿,分明絕不放手,若強行奪劍,隻恐傷及見愁,到時又是一樁禍事。

    心電急轉之間,吳端竟已被這一劍逼至了絕處。

    眉峰一蹙,眉頭一擰,他眼底亦浮出冷意幾分,竟然不閃不避不退,照舊以手掌相迎

    白骨龍劍出劍迅速,中途更似化作一道白焰,見愁臉上表情紋絲不動,近乎逼視著吳端。

    隻是,在劍尖即將觸到吳端手掌並將之穿透的瞬間,她手腕一轉,原本豎著的劍刃竟然在間不容發之際生生隨之一轉。

    “呲。”

    尖銳的一聲短鳴在刹那間響起。

    白骨龍劍劍身,竟在瞬間從吳端手指縫中貼著穿過

    一點血跡頓時磨在了劍身之上,乃是略有些粗糙的劍身磨破手指皮膚出的血,吳端整個手掌之上五指完好,並沒有如同眾人所見的那般被削掉任何一根。

    他掌心亮起一團白光,正好被此劍穿透。

    此刻白骨龍劍便被他雙指用力,夾住,動也不能動上一下。

    也或許,是見愁並未與他較勁。

    一切由極動轉為極靜,前後不過一個彈指。

    不少看見這一幕的人,已是嚇出了一身冷汗,直到一切平靜下來,才驚覺背後一片涼意。

    吳端也是渾身發冷,這一刻才緩緩鬆了一口氣。

    短短一個交手之間的鬥法,竟然給他一種前所未有的驚心動魄之感,甚而膽顫心寒

    若待他日她修為大成,焉知不是出手便如雷霆的狠角色一個

    帶著幾許僵硬地抬首,吳端便看見了見愁那一雙眼。

    那一雙冷靜到了極點的眼

    可偏偏,吳端竟從中看出了那麽一點點隱藏極深的

    瘋狂

    盡管方才那一劍,見愁在最後一刹那一轉,不曾真正傷及了他。

    可在她之前持劍行進之中,吳端可沒看見半分留情的意味兒。

    他好半天還沉浸在震驚之中說出話來,直到刀兵場上不少人已經注意到了這邊異常的一幕,這才反應過來。

    見愁握緊的五指很緊,此刻卻慢慢斂了眉,慢慢將五指鬆開,同時眼底那一線狠絕之色也漸漸隱沒。

    在她五指徹底離開白骨龍劍劍柄之時,眼底狠絕之色,也終於消失了個幹淨。

    鋒芒褪盡,隻餘下滿身平和。

    剛才閃電一般的悍然出手,仿佛隻是存在眾人臆想當中的錯覺罷了。

    “新得白骨龍劍,一試碧山星河劍法,情難自已,吳師弟見笑了。”

    見愁的聲音也沒有任何起伏,便如她此刻的眼眸。

    吳端手指一轉,整柄白骨龍劍已被他一轉,刹那間朝著雪白劍鞘當中一放,隻聽得“當”地一聲清脆鳴響,劍身已完全藏於鞘中,再無方才半分外泄的光芒。

    聞得見愁此言,吳端也說不出心底到底是什麽感覺。

    強壓下那種心悸之感,他目光從遠處驚駭不定的一群昆吾弟子身上掃過,稱得上是勉強地笑了一聲:“見愁師姐天賦卓絕,實是吳端生平僅見。”

    話雖這樣說,他整個人卻還站在原地不曾退一步,明擺著怕見愁再動手。

    “謝師兄”

    一聲驚喜的呼喚,一下從遠處山道之上傳來。

    身著綠裙的女子站在山道上,遠遠看看見了下方的眾人,目光一錯,眼底便隻剩下了一人,那一時之間,她心裏歡喜極了,竟直接從山道之上一躍而下。

    轉眼間,已出現在眾人麵前。

    顧青眉眉眼清秀,帶著幾分大小姐的嬌氣,也沒看別人,便一下到了謝不臣的身邊,剛想說話,目光一凝,落在了謝不臣衣襟之上。

    右手修長的五指帶著一點點僵硬蜷曲,壓在胸前的位置。

    衣襟之上已有一小片撒開的鮮血,並且沾了一點到透明的指甲上,觸目便是驚心。

    薄薄的唇瓣更為鮮血染紅,緊抿起來,是一道近乎冷峻的弧度。

    謝不臣立在原地,脊背僵硬地挺直著,渾身因為緊繃而顯出一種沉靜當中的危險。

    左手垂在身側,長而寬大的袖袍遮了他半個手掌,那微微張開的五指,像是他的脊背一樣僵硬,幾道流水在他五指之間流轉,因有袖袍遮擋,隻有一點約略的影子,看不分明。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前方的吳端身上,又好像透過吳端,注視著被吳端擋住的見愁。

    “謝師兄,你怎麽了”

    顧青眉終於沒忍住心底的駭然,心疼地驚喊了一聲。

    這一聲喊,終於將此處令人窒息的緊繃打破,吳端終於鬆了一口氣,略略地退了一步,朝著顧青眉與謝不臣這邊看去。

    嘩啦

    掌心之中奔湧的江流,霎時間消失不見。

    隻是轉身看來的吳端,卻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蹤跡。

    目光從謝不臣一雙眼眸之上略過,分明是滿眼的平靜和淡漠,可他竟平白覺出了一種近乎刻骨的情緒,轉而又一變而為冰冷,最後化作烏有。

    江流劍意,乃是謝不臣習自嶽河的。

    此劍意之強,超乎想象。

    吳端心底已是一冷,若是方才任由這兩人打下去,隻怕謝不臣的下一手便是這劍意之所在了。

    麵對著顧青眉近乎聒噪的擔憂,謝不臣臉上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隻是慢慢放下了那擱在身前的、有些僵硬的手指。

    此刻,他終於又是一身的疏淡。

    目光從吳端的肩側擦過,隔著不遠的距離,落到了見愁的身上。

    眼底冷冽的狠絕不見了,深刻的仇恨不見了,就連那一閃而逝的殺機,也快得像是所有人的幻覺。

    見愁近乎一身雲淡風輕地站在那邊,唇邊甚至還帶有一絲微笑,也望著他。

    對視。

    這樣超乎尋常的對視。

    昔日的夫妻,今日的死仇。

    到底要何等大的自製和恐怖的忍耐,才能將那近乎要焚毀理智的殺意壓下

    見愁並不知道。

    她隻知道,在這一刻,縱使沒有將他性命踐踏在腳下,心裏也有說不盡的快意。

    你殺我不死,今日我便叫你知曉,昔日未除之根,將生出怎樣燎原的烈火,昔日依附於茂林高樹的野草,又有何等堅韌頑強之力

    叫你看見我還活著,好端端站在你麵前,並且隨時取你項上人頭

    如此,不殺不死,不死不休

    眼底的神光,前所未有地明亮,甚至達到一種明豔近乎灼人的眼的程度。

    這一刻的見愁,那狹長拉開的眼尾,甚而帶著一種凜冽的豔色,冷得叫人心顫,卻有一種莫名使人為之瘋狂的力量

    那是從她心底裏蔓生而出的殺意,將她整個人偽裝起來,重新成為存於所有人心目之中的

    善良的崖山見愁。

    也許,除卻謝不臣,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能讀懂此刻的她。

    那一刻,他的目光,終於微微閃動了一下,又歸於一種近乎冷刻的死寂。

    平靜得找不出波瀾。

    到底背後有何等洶湧的暗流,也或許隻有他們各自知曉。

    隻這一個彼此間的對視,已滿載著劍影,與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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