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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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蘭特幹脆利落的丟了鐵棍, 在蟲衝來之前, 往旁邊一滾。
蟲頭猛的一轉,又盯緊了她。揮動前足,朝她刺來。
卡蘭特瞳孔裏倒映出它的身影,不斷放大, 靠近。
千鈞一發之際, 蟲背後伸出一雙手, 攔腰抱住它, 順勢轉了個身。
易翔限製住它的的東西, 大喝一聲,喊道:“師父!快走!蘭德爾!”
蟲開始劇烈掙紮, 易翔險些鬆開手。
卡蘭特喊道:“先別放!堅持一會兒!”
她轉身就跑,拉出距離, 然後開始緩衝。一聲厲喝:“撤!”
易翔聞聲撒開手,就地一滾。
卡蘭特起跳,猛力踹去。蟲子再一次飛了出去。
腿部的力量畢竟手臂強。卡蘭特看準了方向, 這次是朝著門外。它滑出老遠, 最終一路出了門口。
水泥地不像裏麵的瓷磚地板, 摩擦力較大。蟲子趨勢減緩, 然後停了下來。
蘭德爾吼道:“趴下!”
卡蘭特和易翔直接撲倒抱頭。
蘭德爾從兜裏掏出手榴彈,拉開引線, 朝著外麵丟去。
一聲巨響和熱浪散去, 幾人抬頭, 望向門外。
是啊, 都忘了他們還有個手榴彈!
易翔握拳,深情看向蘭德爾:“彈彈的信任!”
蘭德爾唇角一勾,豎起拇指,回以信任的微笑。因為動作撕扯到胸口的傷,頓時倒抽一氣,重新躺到地上。
配合默契,反應神速。這一刻,他們都是大佬。
三人都下意識的鬆了口氣,覺得這簡直就像一場戲劇。
始於手榴彈,終於手榴彈。全都是扯蛋。
煙塵還未散去,一道黑影帶著破風之勢直衝而來。
易翔起身的動作剛站到一半,笑容還凝固在臉上。
卡蘭特從聽見風聲,便脫口而出喊道:“趴——下!”
接連發生的不過都在眨眼間。
她從未覺得自己說話的速度會這麽慢,也從沒覺得聲音傳播的速度會這麽慢。
在她說出第一個音節的時候,易翔已經飛了出去。
這一次力道不同以往,易翔直接撞到牆上,胸部起伏,嘴裏吐出口血,然後摔下來,不再動彈。
稍遠一些的蘭德爾,原本就躺在地上,聽見指令直接將人放下,緊緊貼住地麵。
蟲子撞飛易翔,頭也不回的衝向蘭德爾。
它還知道是蘭德爾丟出的手榴彈,當下眼裏的目標隻有他一個人。
蟲子像暴走了一樣,因為速度太快,刹不住行動的趨勢。見蘭德爾是躺著的,便直接轉了方向,朝著地上猛刺。
也因為速度太快,準度有些偏離。
蘭德爾屏住呼吸,等反應過來,一隻前足已經擦著他的臉,深深陷入了瓷磚的細縫裏。
立馬屈膝,兩手撐著擋住它貼近,心裏一片麻亂。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如果手榴彈都不能將它炸死,那還能怎麽辦?
蟲子衝出來的那一刻,幾乎碾碎了眾人的希望。
再仔細一看,發現也不該這麽說,爆破還是很有用的。不管蟲子再怎麽進化,它們怕火這一點不會改變。
蟲子右邊的四隻腿,有三隻已經被炸毀了。還有一隻後足,也少了半截。
傷口處開始飛速愈合。雖然沒有重新長回去,但是已經不再流血。
隻能說,蘭德爾那一彈沒丟準。
真是運氣不大好。
蘭德爾腦海中升起的第一個念頭竟然不是天要亡我,而是我勒個去他竟然沒學過投球。
蘭德爾深吸口氣,因為用力漲紅了臉,感覺手已經快撐不住了,喊道:“快跑!它被卡住了!帶著易翔快跑!”
卡蘭特站在原地,視線在兩人之間掃視。
一麵是不知道情況如何,似乎已經失去意識的易翔。一麵被蟲子壓在地上,脫不了身的蘭德爾。
看著這樣艱險的局麵,她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濃濃的悲痛和……氣憤。
氣到目眥欲裂。
腦海深處,恍惚間傳出一道聲音。
那道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過來。哪怕聽不清楚,也覺得異常熟悉。
“——卡蘭特。”
“——卡蘭特,人類崇尚力量,還是崇尚和平?”
卡蘭特一愣。
那聲音從模糊變得越來越清晰,不斷的在腦海中重複,似乎將她喚回到一個封閉黑暗的房間。
耳邊一片安靜,再聽不見任何雜響。視線裏的景色被想象覆蓋。
一雙眼睛在遠處盯著她。
滄桑的聲音的問道:“卡蘭特,你會選擇力量,還是和平?”
“卡蘭特。如果是你,你願意為了力量,付出什麽?”
還付出什麽?
她馬上就要一無所有了,還要她付出什麽?
力量是什麽東西?力量從來不值得選擇。
有什麽值得人去重視的——當然是生命啊!
卡蘭特一聲嘶吼,眼裏布滿血絲,用力看著眼前的蟲子,壓低身子衝了上去。
蘭德爾餘光瞥見,急道:“快跑!別管我了!”
但是卡蘭特似乎聽不見,她的眼睛裏隻有那隻蟲子。
那是敵人,必須打敗。
蟲子聽見動靜轉過頭,麵向卡蘭特。
卡蘭特手指捏成拳頭,正對著它的臉,借勢一拳砸下。
她手上沒有知覺,也不知道用力多大的力氣。但能感受到,拳頭擊打上去的時候,血液從心髒流向手臂。能感受到血管微微跳動。能感受到拳頭下那鋼鐵般的外殼,在她手指下碎裂、破開。
真正的勢如破竹。
竟然一拳打破了蟲子的頭。
蟲子身體歪向一旁,轟然倒地。
卡蘭特急促的呼吸,頭發被汗水貼在額頭。脫力後感到一陣惡心,控製不住跪在地上幹嘔。
蘭德爾躺在地上忘了起來:“你……”
卡蘭特指向角落示意:“易翔。”
蘭德爾這才想起,發現自己也是四肢發軟,站不起來,於是爬過去查看易翔的狀況。
易翔之前撞到頭,疼痛一瞬間讓他眼前盡黑。四肢也動彈不了。現在緩了緩,能睜開眼。
耳邊模糊聽見他們的聲音,勉力伸出手,對著前麵比了個“V”。
蘭德爾坐好,看見卡蘭特。
就見她右手手背已經血肉模糊,不自然的下垂。
卡蘭特感受到他的視線,笑了一下道:“脫臼了,投手常見。等找人給我接回去就好。”
三人坐著喘息,休息,調整狀態。
心虛慢慢平靜下來,蘭德爾忽然開始傻笑。
卡蘭特瞥他一眼,沒有說話。
蘭德爾說:“是不是要找藥了?”
卡蘭特低下頭,辨認正被自己踩在腳下的藥盒,歎道:“我覺得這才是最麻煩的事情。希望在血流盡之前能找到我們想要的。”
蘭德爾覺得坐著屁股被咯得生疼,真的受不了了,揮開了前麵一片,跪到平地上,然後慢慢翻找。
不久,外麵傳來一陣紛遝的腳步聲,聽著人數不少。
卡蘭特停下動作,皺眉。
這時候來的,很可能就是占領了醫院的人。他們或許就住在旁邊。
如果他們也是像顧飛那樣的人,卡蘭特隻有上百句mmp可以說了。
蘭德爾想起柚子說了,他們都是狠角色,歎說:“不知道會橫著出去還是斜著出去。其實我可以自己出去。”
不管怎麽樣,先拿幾盒藥再說。
他撈了一堆,直接往衣服裏麵塞。
三人豁出命去打死的蟲子,讓別人獨收漁翁之利?抱歉,卡蘭特真的不能接受。
卡蘭特用左手摸了摸臉:“沒關係,我牙口還挺好的。”
左手也是挺好的,怎麽說也能帶點東西走。
一群人走到門外,打著燈光外麵的淺坑,停了一下,然後推開門走進來。
卡蘭特和蘭德爾已經掙紮著站起,麵向門口。打眼一看,發現來了起碼有二十個人。各個手裏拿著槍,戒備的對著他們。
為首一人看了眼倒在旁邊的蟲子殘骸,又看了看三人的狀況,皺眉道:“這是你們殺的?你們是什麽人?”
卡蘭特說:“不是什麽人,我們朋友生病了,來找盒消炎藥。沒想到這裏有隻蟲,跑不掉就殺了。”
跑不掉就殺了,這話說得真霸氣。當這玩意兒是菜嗎?!
雖然看他們現在的模樣,並不像說的那樣輕巧,但他們的確是殺了。
對麵老大問:“你們來了幾個人?”
卡蘭特用手指點給他看:“一、二、三。”
“就三個?!”那大佬不敢相信,“還特麽帶個女人?”
卡蘭特被女人刺痛了,又被特麽給捶爆了。如果她現在右手是好的,一定能從地上準確找到一個玻璃瓶,然後打爆對方的頭。
蘭德爾馬上接嘴道:“我們也想多帶點人,可惜找不出第四個了。”
對麵大佬看了看,又問道:“你們用什麽殺的?”
卡蘭特晃了晃自己的拳頭。
對麵大佬陰森笑道:“你特麽逗我?”
“手榴彈炸過,它頭上有裂痕。”卡蘭特說話也很累,言簡意賅的說:“這裏卡住了不能動,一拳打碎。”
那人走上前來看了一眼,發現確實如此,解釋合理,也是唯一說得通的。
於是對麵數人全都沉默了。
他們這次帶過來有好幾千人,還有不少熱武器,但是都不敢拿那蟲子怎麽辦。
起先也有點害怕,誰也沒想到這裏會有這麽厲害的東西。去探查的兄弟門配著槍,發現根本打不穿,死了好幾個。
好在它似乎很安生的呆在藥房裏,於是就讓它安靜的呆著。
今天晚上聽到不小的動靜,他怕有人不長眼,把那蟲子引出來,那住在旁邊醫院裏的他們也要倒黴。於是匆匆帶著人過來看看情況。
沒想到,這蟲子竟然被滅了。
這意味著,這個藥房可以被他們重新占領。
大佬沉沉呼出口氣:“你們說來幹什麽來著?”
卡蘭特額頭青筋暴起。
他們這邊三個重傷,說話很廢元氣,基本是用生命在聊天,對麵壓根沒聽在耳朵。
蘭德爾知道卡蘭特不想說話了,再次接嘴道:“救一位朋友,她受傷了,我們來找藥。”
大佬問:“就是救朋友?你們幾個又是什麽關係?”
“也是朋友。”蘭德爾掐指一算,“太好了,今天是我們認識的第十天!實在是太具有紀念意義了。”
卡蘭特也跟著掐指一算:“過十二點了嗎?過了就是十一天。”
“就為了個十天的朋友,你們過來送死?”他舔舔嘴唇,停頓一下問道:“知道這裏是我們的地盤嗎?”
卡蘭特同蘭德爾“嗯”了一聲。
對麵眾人俱是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著他們。
卡蘭特:“不管是幾天的朋友,想救人就是最大的理由。”
兩邊人陷入了迷之對視,卡蘭特摸不清對麵的態度,對麵估計也摸不清他們的態度。
終於,為首大佬問:“找什麽藥?”
“消炎藥,退燒藥。”卡蘭特鬆了口氣,說道:“順便,給點傷藥或者止血藥那就更好了。”
大佬偏頭,示意道:“幫他們找。”
身後小弟震驚道:“真給?都不知道他們是什麽人。”
“不用管他們什麽人,講義氣,有膽量,算個人,給。”大佬說,“而且這藥房就是他們打下來的,就少幾盒藥?看他們這剩一點五條命。不給,人幹事?”
他這樣說了,後麵一群人就聽話的放下槍,幫著去找藥。卡蘭特等人得以多休息一會兒。
卡蘭特說:“謝謝。”
真是不容易。
“不用謝,我們人多勢眾,剩下的我們搶了,謝我個屁?”大佬朝她走過來道,“手脫臼了?給你接上?”
卡蘭特遲疑了一下,遞過去道:“謝謝。”
他上手按住卡蘭特的肩膀,手下用力,錯位的骨頭幹脆的接了回去。
卡蘭特甩了甩,發現沒毛病。
“都是生麵孔啊。”他問道:“小妹妹,要不要來我們這裏?”
卡蘭特避重就輕道:“我們要先回去,還有人在等。再晚怕腦袋燒傻了。”
他說:“成。如果要來,直接來。我們這裏不虧待兄弟。而且有藥有醫生。”
他看向還躺著不能動的易翔道:“你兄弟?死了沒?”
易翔一直在聽,聞言又伸出手,驕傲的比了一個“V”,以表示自己的生命力頑強。
那人拍腿哈哈大笑道:“喲!不錯啊!”
卡蘭特說的藥,能找到的,他們都給了。順帶又多加了一點別的藥,給他們湊了滿滿一袋子。
大佬將藥塞給卡蘭特:“真不過來投靠我們?”
“再想想。”卡蘭特再次說道,“謝謝。”
等三人走出藥房的時候,天色已經微亮。
徹夜未眠,加精疲力竭,都處於奄奄一息的邊緣。
蘭德爾駕著易翔,卡蘭特抱著一袋子藥,三人一深一淺,緩步往自己的車走去。
易翔虛弱笑道:“不知道陳久多高興。他們都在等哈,沒想到我們真能回去吧?會不會鳴炮歡迎?”
“憋著吧。”卡蘭特說,“少呼吸。”
易翔:“謀殺啊?”
卡蘭特拍拍他的頭:“乖,馬上就到了。”
易翔立馬開始痛苦的掙紮。
誰知道那手上沾了多少惡心的東西。
將人和車都放進車裏,這輛造型獨特的吉普車重新上路。
卡蘭特說:“浪哥,穩點開。真的經不起折騰了。”
蘭德爾說:“浪哥也經不起折騰了。”
他腿軟胸口疼,幾乎就是趴在方向盤上。好在這邊道路寬敞,沒有行車,他可以隨意發揮。
風喧囂的吹。幾人定定望著前麵,眼裏開始有些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