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這一場沒發揮出全力啊，真遺憾他這場沒能進球……”

    “完全不用擔心！李師的能力還需要懷疑？下一場進三個球給你看看！——下一場陸師也要出場了，他倆每人都進三個球，豈不美哉？”

    “上周踢西人聯，陸師十分鍾就進了四個球，這場進5、6個球還能難嘛！陸師能進5個球，李師自然也不在話下！得，光他兩個人就進十個以上了……”

    比賽散場，學生們向場外走，正胡侃著，忽然一人叫道：“你們誰見到陸師跑哪去啦？”

    ……

    “馮兄今日獨得三元，今晚可要在和平飯店請客做東啊！”

    “就是，‘鎮和’‘鎮和’，就是‘坐鎮和平飯店’的意思嘛！今個在和平飯店請弟兄們吃一頓，下場都給你傳球，讓你還進三個！”

    國家隊取得勝利後，眾人在更衣室裏開這場比賽取得帽子戲法的馮景祥的玩笑。

    “每進三個球都要請在和平飯店吃飯，那惠堂兄豈不是早就請客請到傾家蕩產？”馮景祥光著膀子，拍打著一身的腱子肉做放鬆，笑道：“兄弟我和平飯店是請不起的，蔣總裁跟宋氏結婚才吃一次和平飯店呢！——各位弟兄若是不嫌棄，明天一早，兄弟我在陶樂春請吃早茶……”

    “好你個馮老二！吃飯改喝茶，果然小氣！”眾人佯怒道。

    “我哋又唔係你們廣東佬，吃什麽早茶！”上海優遊的球員陳鎮和模仿著馮景祥的廣東話，慢悠悠地一攤手。

    “好你個福建佬，敢嘲笑我們廣東人！等著瞧！我們廣東人，不僅吃早茶，我們什麽都吃，哪天啊，把你們福建人也吃了！”馮景祥哈哈大笑，眾人也都一起大笑，連李惠堂也忘掉了苦求進球而不得的鬱悶。

    陳鎮和說是福建人其實不大恰當，他是印尼華僑，長相也帶著南洋的異域風情，不過他卻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中國人。12歲時他爸爸將他送回祖籍地廈門讀書，之後考入上海國立暨南大學，大學時候就已經是國家隊國腳了，與李惠堂在樂華時就是隊友。

    他還有一個身份是抗戰時的空軍英雄，身為空軍飛行中隊長，擊落過四架日軍戰機，可惜於1941年犧牲於蘭州。

    就在眾人約好明早由馮景祥做東去陶樂春喝茶的時候，一個人走進了更衣室，眾人都把目光聚集到這個“不速之客”身上——

    來人身材高大，器宇不凡，掃了一圈便把目光鎖定到正在換鞋的李惠堂身上，叫道：

    “光梁兄！別來無恙？”

    李惠堂聞言一愣，抬頭看時，眼前倏地一亮，蹭地站起身，大步迎上來，欣喜道：“破虜？你什麽時候過來的？”仔細打量著他，笑道：“這麽多年過去了，你怎麽還是這個樣子，一點都沒變啊！”

    眾人見李惠堂跟這個和他一般的大個子如此熟絡的樣子，問道：“惠堂兄，這位是——”

    “弟兄們，咱們的克虜伯大炮來了！”李惠堂心情極好，拍著陸逐虎的肩膀道：“這是我的小兄弟陸逐虎，字破虜，信州人，以前在南華和複旦大學的時候，我就跟他一起共事了。這幾年他在東瀛求學，今年才剛剛回國的……破虜，還不快見過列位哥哥？”

    陸逐虎連忙衝這些活生生在他麵前的上古大神一抱拳：“各位哥哥們，小弟陸逐虎在這裏問好了。”

    “逐虎？破虜？”陳鎮和念著這兩個名字，眼前一亮，高聲道：“好名！好字！莫不是‘驅逐猛虎，大破韃虜’的意思？我沒看過你踢球，不過光是衝你這個名字，就該把你招進隊裏來啊，哈哈哈！”

    這個時候金庸大俠剛剛小學升初中呢，在場諸人自然沒人知道“郭破虜”這個梗。

    陸逐虎——啊不，“陸破虜”心中狂汗，這胡亂起的表字是這麽來的：

    他第一次在在墨爾本遇到帶領南華遠征澳洲的少年李惠堂時，對方介紹自己字“光梁”，問陸逐虎的“表字”是什麽？——陸逐虎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有個蛋的“表字”，心想你“惠堂”字“光梁”，這不是找個差不多意思的順口溜嘛，不知怎麽的，腦海中就浮現出“郭破虜”的名字來，破虜逐虎，意思也差不多，幹脆就大喇喇說自己“字破虜”了，以為不過隨便說說，哪知道李惠堂就一直這麽叫他了。

    “哥哥謬讚了，小弟很慚愧……”郭破虜作為郭靖郭巨俠與黃蓉黃幫主的唯一兒子，在《神雕俠侶》一書中幾乎毫無存在感，你看他明明是郭巨俠獨子，與二姐雙胞胎，雕俠記得要給郭二小姐過一個隆重的生日——問題是郭破虜也是生日啊，誰管誰問了？黃藥師說要見見從沒見過的小東邪外孫女——可他郭破虜也沒見過啊？外孫就不管了？

    這就明顯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死跑龍套”的嘛！

    對於給自己隨口起了一個“配角”的名字，陸逐虎想改又不好意思，他向來是習慣當主角的啊……

    現在李惠堂替他一一引見在場諸位大佬的時候，陸逐虎就想起一個相似的情景：郭巨俠帶著郭破虜向那些武林前輩敬禮：來，破虜，這是你雕俠哥哥，這是周伯通哥哥，還有個老毒物估計已經死了……

    不過不知別人怎麽想，陳鎮和對這個名字確實非常喜歡：“球場上，我們要大破胡虜，等這次世運會過了，我們要在戰場繼續大破胡虜！快哉！‘男兒莫惜少年頭，快把鋼刀試新仇。殺盡倭奴雪舊恥，誓平扶桑方罷休！”他一時興起，又開始吟誦自己在中央航空學校學習駕駛戰鬥機時作的那首有名的詩。那是1932年一·二八淞滬抗戰爆發後，他覺得在綠茵場幹翻日本已經沒多大意思，以後，他要在中國1141萬平方公裏的藍天上幹翻倭人！

    “好了，好了！你是‘中國人’嗎？你是爪哇島人！”馮景祥故意揶揄他。

    “胡說！我不是中國人是什麽？馮老二，我跟你沒完啊！”

    “玩笑！玩笑！誰比你愛國？——陳鎮和這人，你就不能在他麵前提什麽‘虜’啊，‘寇’啊，‘鬼’啊，‘倭’的，一提他就要犯癡病！”馮景祥笑道，向陸逐虎伸出手：“破虜兄弟，歡迎你——加入這隻球隊。”

    郭破虜在《神雕》中是配角，在《倚天》中連配角都算不上——可是，當他揮舞著屠龍刀，戰死在蒙古大軍傾巢而下的襄陽城頭的時候，沒有讀者會在乎這個人還是不是一個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