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東京的形勢已經是岌岌可危了！十萬金兵在金國四王子完顏兀術的指揮之下將東京城圍得水泄不通！千裏趕來救駕的部隊均被金人擋在離城三十裏之外。

    那個時候的東京城人人自危，雞飛狗走不得安寧。我那時隻有二十歲，還沒有從師學武，不會半點武功，就連自保也不能，又怎麽能夠救護父母妻兒呢！幸好我的哥哥韓世忠有幾名舊時的部屬正在京城，他們設法要將我們在城破之前秘密地運出城去。

    一天晚上，雷雨交加，天色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我們便趁著夜色之便連夜出逃，可是誰知……金兵也借著夜色的掩護悄然行軍，大舉進攻！我們還沒有逃到城門口，東京城就已經被攻破了！我們親眼看著如狼似虎的金人長驅直進！他們見人就殺，見物就搶，還強奸婦女，就連老弱婦孺也不放過！最後他們還在城中到處放火！當時的東京城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昔日的繁華帝都，竟然變成了人間煉獄！”

    韓世東盡可能地使聲音變得平靜，可是到最後還是沒有做到，聲音已有了哽咽。張鈺小時候也曾聽說過東京城破百姓慘遭金兵荼毒的事，但一來那時年紀太小，二來又是事不關己，更何況他從小浪跡江湖，本就沒有什麽國家的觀念，便沒有引起他的太大注意。但這段日子以來，他與韓世東相處，從韓世東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中都深深的感受到這種悲天憫人，仇敵愛國的強烈感情，不知不覺之間已深受感染。這時聽韓世東敘述這人間慘事，不禁感同身受，眼淚滿盁於眶。

    “我們在大火之中冒雨潛行，可是到處都是金兵，還有趁亂作惡的歹人，不多時我們就和家丁部屬們走散了。眼見著金兵到處殘殺我的同胞，眼見著父母妻兒陷入萬分危險之中，我……我竟然無能為力！我多麽恨自己天生的這副軟弱之軀，多麽恨自己以前沒有和兄長一起習武從軍！”韓世東雙手緊握，眼睛就像快要噴出火來一般！

    這是他的生平憾事，也是他此後每一個日夜悔恨難眠的原因！

    “那天晚上我們一直躲躲藏藏。直到後半夜，金兵已經將城中的殘餘抵抗力量全部消滅，開始大規模的搜查搶掠。我們終於被金兵搜了出來。那時候我們都知道，我們一家人要死在一起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忽然不像先前那麽害怕了。我想著既然命數如此，一家人死在一起也就是了。可是後來的事我卻怎麽也沒有想到！”張鈺隻見他臉色死一般的蒼白，想要出聲見他不要再說下去了，但卻是不敢。

    “金兵的一個隊長見我妻子長得美貌，竟然出手非禮！我拚命掙紮卻怎麽也掙不開金兵的綁縛。我的爹爹上前拚命相勸求情。那個金兵竟然不由分說，一刀就將我爹爹殺了！跟著又殺了我娘親，我妻子不甘受辱，趁著那隊長分心之時抽出他的腰刀，自刎而死！我那可憐的孩子竟然來不及出生便已經死了！”韓世東說到這裏，再也忍不住，突然間放聲痛哭！

    張鈺感同身受，又想起自己父母早逝，自己漂泊江湖同樣的無依無靠，不由得也跟著嚎啕痛哭起來。

    誰說英雄無淚？隻因未到傷心之處而已！

    韓世東痛哭了一場之後，覺得心情好了很多。兩人相互看看，隻見對方都是淚眼模糊，不由得相對大笑起來！

    韓世東調整了一下呼吸，繼續說了下去。

    “金兵最後沒有殺我，他們俘虜了我作為奴隸。我當時猶如行屍走肉，根本沒有半點反抗。

    後來金兵北歸，把我也帶上了。當時我不知道，原來和我一同被俘掠北上的還有我們的兩個皇帝以及一大批皇親國戚和朝廷重臣。那是我朝自開創一來所受過的最大恥辱了！

    北上路上，沿途都是哀嚎遍野，屍骨滿地，金兵所到之處百姓苦不堪言！我的心本來已經死了，就隻想著圖一個自盡以求解脫。但每每看見遍地的屍骸，我心中就產生無窮的憤怒！切齒的憤怒！我指天盟誓，從此與金人勢不兩立，不共戴天！他日若不能將金人趕出中國，誓不為人！”韓世東說到這裏，語氣激昂。

    張鈺大受感染，突然站起來大聲叫道：“他日不將金人趕出中國，誓不為人！”言語之間也是誌意激昂！他從前在江湖裏漂泊，雖然飽受困苦，但他心胸寬廣，倒也覺得無憂無慮，高興的時候頑皮胡鬧，不痛快了就大哭一場，隻覺得逍遙自在地度過一生已經是非常不錯的了，從來就沒有別什麽遠大誌向。但這一句豪言壯語卻絕不是兒戲！如此的英雄氣概更是生平從所未有過的！

    韓世東好高興，對他一笑以示讚賞，頓了頓又繼續說下去。

    “從那以後，我表麵上服從金人，暗地裏仔細觀察道路，伺機逃走。終於有一天夜裏，我趁著看守的金兵不注意，連夜逃走。堯天之幸，我終於逃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