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飯之後，眾人便出發了。

    雪翼驚雲獸已經不適合帶走，便讓它自己飛回去。

    在冰層上隨意破開一個洞口，梅雪化身寒霧，將眾人包裹。繼而緩緩沉入冰水之中，消失不見。

    冰海中，雲明四人都沉默著不說話，任憑聞人冰清指揮。整個過程，蘭淨塵也沒有異議，更加沒在提過讓聞人離開的話。

    至於百裏兩人，安靜的打坐，成了路人。

    整個北海海域都是一片昏暗寂靜，冰層下麵的海水萬年沉寂，像是一潭死水。而這剛好成全了他們這一行人，不用隨時修正方向。

    他們的速度並不快，為了保險，他們一直待在水下，沒有上浮。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逐漸深入冰荒腹地。頭頂的冰層越來越厚，四周的環境也從昏暗變成了黑暗。

    他們不知道到了哪裏，也不知道此刻是白天還是夜裏。他們就在寒霧冰球中打坐入定，來打發未可知的時間。

    黑暗中的靜默潛行非常考驗意誌，好在幾個人都是意誌堅定之輩，一旦入定，十天半月都不一定會醒來。當然，前提是不會餓。

    雲明沒打坐，他保持著坐姿抬頭看向眼前的黑暗。他的眸子成了血紅色。墨沁自己飄起，環繞著他來回遊動。

    在墨沁有動靜的刹那，蘭淨塵也睜開雙眼，看著雲明異樣的神色，走當他身邊，輕拍他一下，試圖將他喚醒。

    不等她的手落下，雲明道：“不要擔心我，我就是看看我們到了哪裏。”

    蘭淨塵這才放心，坐在他的身邊，說道：“那你看到了？”

    雲明搖頭：“我看的隻有黑暗，和一股股粘稠的力量。這裏，早已經被寒冰奧義能量化了。”

    蘭淨塵一愣，接道：“那我們不是早就被發現了嗎？”

    雲明歎氣：“不是那麽回事，這裏的力量是千百萬年來，冰荒積攢下來，還沒有誰能夠完全駕馭它們。縱然是冰荒皇室聞人世家，對於此地的了解也不過是九牛一毛。在這樣的力量下，恐怕就算是知命強者來了，也隻有自保的份。聞人郡主，我說的可對？”

    聞人冰清已經醒來，聽著雲明的感歎，她可謂心有戚戚焉：“雲兄所言甚是。我聞人世家經營冰荒日久，對於寒冰奧義的掌控天下無人能出其右。可就算如此，麵對這股力量，也隻敢遠遠研究掌控，不敢褻瀆。”

    雲明歎息：“天道之下，盡皆螻蟻。”

    聞人冰清也跟著歎息，似乎雲明這句說到了她的心坎上。

    蘭淨塵看著這倆貨一起唉聲歎氣，貌似談的很投機，嘻嘻笑道：“你說熊百戰這次死了那麽多人，會不會把這氣撒在冰荒頭上啊？”

    這不廢話嗎？誰吃這麽大的虧會不報仇？可問題是，你當著聞人的麵聊這個是幾個意思？

    這句話很有用，兩個人的默契瞬間被撕得粉碎。

    迎著聞人疑惑的目光，雲明除了幹笑，還是幹笑。

    身後，易秋水道：“蘭姑娘說的有道理啊，雲公子應該趕緊知會決世伯，省的發生誤會。”

    百裏看著他，歎息道：“兄弟，等日後去戰荒，你一定要跟著公子過去，對你有好處。”

    易秋水問道：“什麽意思？”

    百裏道：“戰荒炎熱幹燥，你去了之後把你腦子裏麵的水都曬幹了，你或許會聰明點。”

    易秋水：“在下天斷州易秋水，拔劍吧！”

    百裏：……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是十天過去。按照聞人的估計，現在他們的位置，應該到了冰荒中部。這裏距離飄雪城數十萬裏的路，飄雪城的消息想要到達這裏，恐怕還要一段時間。

    聞人道：“這裏是冰荒中部的冰夜城，是冰荒內荒和外荒的界限。在冰荒，你可以不知道冰荒的都城傲雪城，但必須知道冰夜城。因為這座城池，是冰荒凡者和修者的交界線：凡者不得通過冰夜城進入內荒。”

    蘭淨塵“哦”了一聲，好奇道：“你們冰荒還搞等級製度？”

    聞人道：“蘭姐姐，你誤會了。冰荒武者雖然擁有冰荒這樣得天獨厚的修煉環境，可是冰荒的凡者之中，百人才出一個武者。絕大多數人都受不了內荒的寒冷環境。不得已，才有這個法令。”

    蘭淨塵這個才明白，凡者不得入內荒，恐怕更多的是凡者體質所限，扛不住內荒的寒冷環境，保護他們而設下的禁令。

    想到這裏，她不僅對冰荒升起了一絲好感。

    雲明聽著兩人還算愉快的聊天，對冰夜城來了興趣：“我們已經潛行了十天，不如上去看看，打探一下消息，看看前線究竟如何了，省的聞人郡主身在這裏心在飄雪城。”

    眾人一陣歡笑，聞人冰清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確實掛念前線戰事，能親耳聽到，自然最好。

    雲明又道：“那我們就上去，說實話，我是想好好飽餐一頓，嘴巴都淡出個鳥了！”

    雲明難得爆了粗口，可兩名女子都沒說什麽，反而心有戚戚焉。

    百裏更是舔舔嘴唇道：“下水前吃了秋水做的雪水煮魚，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吃這道菜了。”

    易秋水：“在下天斷州易秋水，拔劍吧！”

    百裏：……

    茫茫雪域，舉目望去，盡是蒼茫。冰夜城，就聳立在雪域的中間。

    冰夜城不大，方圓數裏大小，比飄雪城還要小一點。可就是這樣一個小城，卻駐守著冰荒的冰荒三王之一的冰王聞人羅毅。這可是冰荒境內最堅定的主戰派，冰荒聞人宇將他派駐到這裏，也是為了禦敵於外荒的意思。

    他們遠遠的破冰而出，像冰荒衣物之類的東西他們早就換過了。深入冰荒，他們就是冰荒武者，自然不能異於常人。

    到了廣闊明亮的雪域，他們頓感心胸開闊起來：水下麵實在太壓抑了，若非必要，他們真的不想在那裏待著。

    站在冰麵上，蘭淨塵的心情也舒緩幾分，臉上掛滿了笑意。雲明看著，也笑了起來。

    百裏兩人不用吩咐，已經率先出去巡視，看看附近有沒有人。

    聞人道：“雲兄，接下來的一切行動，最好能聽小妹指揮。”

    蘭淨塵還想反對，卻被雲明拉住：“到了這裏，自然要聽聞人郡主的。”

    蘭淨塵雖然不願意，但聽雲明如此說，也就沒再反對。

    聞人點頭，沉默一下，還是問了一句她想問很久的話：“雲明太子殿下……”

    她開口就是“雲明太子殿下”，意味著現在交談的對象，是大周朝的儲君，雲明。

    雲明差不多知道他要問什麽，但他隻能裝作不知道：“怎麽了郡主？”

    聞人道：“那我就直說了。我們雙方應急而簽訂盟約，本身就是為了應對接下來影響棋運的大範圍戰亂。可我想知道的是，如果戰亂平息，我們雙方應該如何相處？”

    雲明笑道：“聞人郡主，你多慮了。且不說接下來席卷棋運的這場大亂中大周和冰荒能不能延續下去，縱然可以，我們是否活下來也是個未知數。就此而言，我覺得郡主確實想多了。再者說，縱然我們是最後的贏家，也幸運的活了下來。你覺得那個時候的形勢會和現在一樣？畢竟深淵聯盟最重要的目標，是大周，而不是你們冰荒。”

    雲明的話不能讓聞人滿意，她咬著嘴唇不說話，一臉倔強的看著雲明。那一雙快要流出淚水的眼睛，似乎蘊藏了太多的委屈，快要把雲明的心給融化了。

    蘭淨塵看著聞人冰清的柔情攻勢馬上見效，將雲明往身邊一拉，輕喝一聲：“素雨成煙歌！”

    雲明心頭劇震，下意識的回道：“零落半生殘。”

    說完他就反應過來：這丫頭不聲不響的背她母親的墓誌銘做什麽啊？

    他抬頭看向蘭淨塵，發現她也是眼中含淚，泫然欲泣。

    雲明睜大了眼睛，一副見了鬼的樣子：蘭淨塵竟然哭了？這個不讓須眉的巾幗，竟然像小姑娘一樣哭了起來！

    他雞皮疙瘩出了一身，不禁後退幾步，看著這兩個都快哭了的女子，一時摸不著頭腦。隻得苦笑道：“我說你倆這是做什麽，眼看就要進冰夜城了，你這真要哭一嗓子，不說別的，絕對招來冰荒的武者。”

    戲都做到這種程度了，要是因為雲明的一句話而停下來，那她還演什麽戲？你不讓我哭，那我偏哭給你看，看到時候你是安慰她還是安慰我？

    蘭淨塵的心思很簡單，那就是保護雲明，同時阻止任何適齡女子接近他，對他圖謀不軌。

    於是，一望無際盡是蒼茫的雪域上空，傳來兩聲截然不同的哭泣聲。

    雲明目瞪口呆的看著兩人蹲坐在雪地上哭泣，一臉的無所適從。

    今天選擇上浮是不是沒選對日子啊？還是出門沒看黃曆忘了燒紙？眼前這一幕是怎麽回事？

    理智聰穎的聞人哭了，巾幗不讓須眉的蘭淨塵也哭了，雲明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遠處，易秋水發了瘋的跑過來，手中長劍還張牙舞爪的揮動著，口中更是喊著：“公子，秋水前來救你！”

    身後百裏也心急火燎的跑過來，口中也喊著：“你聲音小點！”

    可他的聲音早已蓋過易秋水，不然他怕易秋水聽不到。

    雲明看著身邊正在哭泣的蘭淨塵兩人，有看了看正在朝他跑來的易秋水兩人，一陣悲哀湧上心頭：我這來冰荒都帶了一群什麽人啊？

    不等他哀歎完，早有雷霆般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冰王近衛在此，前麵何人，速來見駕！”

    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