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前輩高人的形象在陸曲心中轟然倒塌。

    陸曲眨著眼睛一臉無辜的說道：“前輩，我們不是在討論我到底是怎麽來這裏的嗎？”

    “那很重要嗎？”老者反問。

    “不重要嗎？”陸曲隨口接道，眼看著眼前的老者又緩緩拾起了一根小木棍。

    “前輩且慢，實不相瞞晚輩早已拜入師門，恩師對我恩重如山，晚輩立誓要奉忠職守光大師門，斷不可在轉投他人名下了。”

    陸曲說的勤勤懇懇，老者聽了似也是頗為感動，放下手裏的木棍，和手攏袖，道眉一垂，唉聲歎氣的說道，“既然如此老夫便也無法強求了，唉，可憐了我這一身本事空無傳人，可憐我這個老頭子孜然一身啊，你走吧……”

    陸曲目光閃爍，他聽老者前麵的話，也知道老者怕是在這一方狹小的小世界裏孤獨的渡過了不少光陰，多少能體會老者寂寥的心情。但是恩師深重，不敢有違。

    深深的對老者一拜。

    不管怎麽說，雖是陰差陽錯到了這裏，但老者也算是救了他一命，又是前輩高人，這一拜陸曲也是應該的。

    “前輩晚輩告退了，有緣再見。”起身向後行去，走了兩步怔在原地，訕訕的回頭對老者抱拳問道。

    “前輩，請問這個……怎地出去啊？”

    老者一瞪眼，“咋地？還要老夫送你不成？自己想辦法！”

    “啊？”陸曲一呆，乖乖的又盤腿坐回了老者麵前。“前輩，咱們談談吧。”

    陸曲是看明白了，老者根本就沒有放過他的意思。這方小世界是老者祭煉的，換句話說老者是主人，這個小世界就是他的一個法器。真想放他出去，隻消動一動念頭就成了，若是不想放他走，他就是轉悠到死也找不到出去的辦法。

    “想通啦？”老者促狹的看著他，心道你個小娃娃，老夫還拿捏不住你？

    “家師對我恩重如山，晚輩一心……”陸曲又把他那套口念叨出來，老者不耐煩的擺擺手，“別跟我說這些，你眼下暗傷纏身，根本無法修煉，談什麽光大門楣？”

    陸曲始一醒過來，老者就點破了他身上有暗傷，眼下更是把他無法修煉的事情都點出來了。老者不是修為高到一定地步，就是精通醫道，老者先前好像還提過他是一名丹師。

    “前輩如此慧眼，可是能……可是能醫治晚輩的傷？”陸曲話裏已經帶上了幾分急切。

    “拜師否？”老者玩味的看著他。

    “前輩何必為難我一個小輩呢？”

    “拜我為師，還能小了你的輩分不成？”老者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嚴辭令色道。

    陸曲也是個順毛捋的倔毛驢，一口怨氣提到了嗓子眼，老者眼睛一瞪他，這口怨氣在嗓子眼轉了個彎，就成了嘰裏咕嚕的小孩子埋怨。

    “我才不要拜一個半人半鬼不死不活的老東西當師父呢……”

    “嘿呀~！！”老者撿起小木棍就是一棒槌，“好你個小賊！老夫半人半鬼不死不活，你不也是一樣，老夫一眼把你望到底！你渾身經脈寸斷，命格凋零，要不是你用了不知什麽法子的秘法瞞天度日，你早就一命嗚呼了！”

    “你不能修煉，不單單是你經脈被毀，最重要的一層是你已經天心除道，天道都不承認你是個活人了！閻王殿裏沒了你的名字，天功譜裏沒了你的功德，你明白嗎！你如今連小鬼兒都算不上！”

    陸曲一驚，老者竟然把他看得這麽清楚，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真跟個透明的人是的，一點秘密都沒有。老者一言一句全無虛言，拿眼瞪著他，他就感覺自己無所遁形一般，低下頭，半軟不硬的還放不下身段。

    “拜師拜師，說了那麽多，你倒是有救我的法子嗎？”

    菩海夫納老僧勸不聽，藥宮二長老鬥不過的陸曲陸小哥兒，這次真是見了把他拿捏得一清二楚的活神仙。

    老者氣哼哼的挪了挪身子，好整以暇的比出三個手指，“治你的法子不多，老夫有三個。”

    陸曲眼中放出一道精光，要知道他這一身暗傷，可是連藥宮二長老三年來都束手無策啊，老者竟然出手就說救他的法子有三個！

    “晚輩願聞其詳。”收起盤坐的雙腿，改為跪坐在地上，雙手恭恭敬敬的放在膝上三寸，擺出一副謙恭聽講的姿態。

    “先行了拜師禮再說。”老者輕飄飄的說道，根本不為陸曲的謙恭姿態所動。

    “前輩……”

    “老夫還能騙你不成？”老者又是一撇眼，正了正身上的道袍，“你眼下身上雖然是經脈寸斷，但這在丹師方士眼裏並不是什麽不治之傷。難的是你眼下寸斷百結的經脈裏，殘留著兩股極為暴戾的真氣，這兩股真氣針鋒相對，以你的身體為戰場，互相爭鬥不休，卻又始終不相伯仲誰也無法消滅對方。這才是你始終無法修複斷掉的經脈的根本原因。”

    陸曲瞳孔一縮，他都懷疑老者在他昏迷的時候對他的身體每一寸都仔細探查過了一番。老者盯著他的眼睛，繼續一字一句的說道。

    “如果老夫沒猜錯的話，這兩股真氣是兩種氣息截然不同的劍氣！”陸曲目光閃爍的厲害，後背微微沁出一身冷汗，老者像是點破了他最大的秘密，踩住了他的貓尾巴。

    “正因為這兩股劍氣，不管多厲害的丹藥，多強勁的藥力，到了你體內還沒開始修補經脈，就已經被兩股劍氣絞的頃刻消弭，就如泥牛過水、石沉大海一般起不到丁點作用。”

    “前輩在上，晚輩陸曲願為師父奉茶添香。”陸曲壓下心中的悸動，心悅臣服的盈盈一拜。

    陸曲也算是想通了，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了，一句話說不對就挨打，一身的秘密在老人麵前無所遁形。他身上隱藏著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恐怕在老者眼裏就跟滾珠玉盤明明白白。

    老者若是真能治好他的傷病，也算是救他一命大恩難報，而且也是給了他修仙全誌報答仙師恩情的機會。

    沒有這個機會，他談什麽光大師門的宏願？

    他雖然執拗，但也是個懂得變通求法的人，既然想通了關節緣由，這一拜便拜的灑脫果敢情真意切。

    葛老頭兒那麽高高在上的一個藥宮長老，還能為了跟他學拳腳功夫，灑脫的喊一聲小師父，他自己怎麽就不能放下心中的古板教條呢？

    老前輩功參造化，演練天地變化陰陽，又有如此的眼光見地，拜他為師，定能教到他不少東西。

    說白了，他也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娶了媳婦還怕娘。

    “茶來。”老者會心一笑，輕輕招來一碗清茶，在陸曲身前凝住。陸曲恭恭敬敬的膝行兩步，取過茶來，舉過頭頂，埋首給老者奉上。

    老者輕壓一口清茶，左手托茶橫舉一邊，“好徒兒，為師乃玉泉山下解厄門裏丹鼎修士，平生唯好清明山水，金石方物，他日向外人提起師父之名，可喚作明石散人。今日我收你為徒，定當傾囊相授，師門戒律暫且不說，為師隻叫你心性向善，不為本心即可！你可聽得？”

    “弟子謹記。”陸曲恭敬應道。

    “嗯，全師禮。”老者這是認下他這個徒弟了，陸曲規規矩矩的三拜九叩之後，算是行完師禮正式入門，老者抬手微扶，陸曲起身恭立一側。

    從今天起老者就是他名正言順的師父了，他也知道了師父的稱誨是玉泉山下解厄門裏明石散人，今後行走天下，不知道師父這個名頭報出來能不能嚇住一方宵小。

    老者本領通天，功參造化是毋庸置疑的。總歸陸曲這次遭小人算計，卻是因禍得福，陰差陽錯的走了個大機緣。

    “徒兒啊~”明石散人輕喚道，陸曲急忙應聲，“弟子在。”

    “如今外麵這個世道，煉丹師值錢否？”

    “啊？呃……值錢。”陸曲滿頭黑線，沒想到他這個便宜師父，收了他之後問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值不值錢的問題，沒別的辦法，師禮已成，他總歸是個尊師重道的好孩子。

    “如今丹鼎之派甚少，名門避世，外界中三四品的丹師已經極少，三品靈丹都已是各方修士們趨之如騖的寶貝，千金難求，四品以上的丹藥都是有價無市。”

    “哇哈哈！甚好甚好！”老者仰天一笑，拍著陸曲的肩膀信誓旦旦的說道，“徒兒啊，從今天起為師就把你培養成天下第一的煉丹師！”

    陸曲哭笑不得，這個天下第一後邊你確定不掛一個“值錢”嗎？不過這也沒什麽不好，錢財是通神之物，多多益善，而且光大師門重修福祉不也都需要錢嗎？

    扭頭看看自己肩頭的黑布包裹，以後這兩條路要一起走了，好在兩不耽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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